一直很想写古言,在这里放一个古言的预收叭~
《窃良药》文案:
那日尹婵披着红盖头下山去,被当作生辰纲送给生性纨绔的小齐王。
作为老太后命人温养出的美人良药,奇珍蛊虫之中只活下这么一株。给她换药浴的行脚医说,只要能入得贵人眼,就可以留下一条命去见爹娘。
那位小齐王勒绳马上,面对圣后甚至没有下马行跪:“姑姑将美人赠我,就不怕新婚半夜就全尸送回。”
“我……只是一味药,可以治殿下顽毒的。”
“是吗?”齐晗俯首,少年阴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尹婵有点怕,但还是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然而少年收回眼,一杆长缨抵在她脖子边,神态恣意而轻狂,冷乜一句——“滚回你主子那儿”。
后来在齐王府,尹婵用锦缎包裹各式的银簪玉镯偷跑去山里看爹娘,然而天色黯然,她只寻到了一处荒败颓唐的木屋。
转过身,月色之下,依然是他那杆晃着白光的冰冷缨枪。
齐晗站在她面前,银盔上沾携了几根枯草杆和淤泥,居高临下:“现在跟我回去认个错,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尹婵眼神空洞,泪水往下砸:“大人……您杀了我吧。”
齐晗静静地看着她,眸光闪动,慢慢蹲身下来。
她闭上眼睛去等,然而对面的人没有动。
没有动手,甚至没有愠怒。
缨枪缓缓搁下,头顶传来他手掌温厚的触觉,她听到男人微哑的音色,只三字而已:“……先回家。”
第16章
顾明衍关掉不断跃动的手机屏幕, 左臂弯曲搭在窗沿,压下好脾气问:“去哪儿说声。”
“我好像很有必要告诉你哦?”
“徐小姐,”他垂下眼, 睫毛投下的阴翳拉长,“我是看在这块平安扣的面子上问你一句。”
“顾律师,那我也看在这块平安扣的面子上回你一句,”徐轻撇头看他, 完全没有好脸色,“我去城东南西北都好,反正跟你不顺路, 没事找我妈, 有事别q我, 四海两茫茫, 江湖不再见。”
说完这段话,她伸出右手去找车门, 一拉,没拉着,舔了舔嘴唇, 再一拉,伸腿下车。
凑近车窗:“像你这样只打赚钱官司,毫无底线可言的无良律师, 是永远不会去那样的人家的。有的人住在半地下, 有的人锁着门链子等他期待的亲人回来。你不会懂,而且你也永远都接触不到。”
听到这里,顾明衍动作一顿, 抬头, 瞳色漆黑:“什么?”
“在说你永远都不能理解的话。”徐轻早期动漫中二病发作似的朝里面做了个鬼脸, “再见,‘恶人’。”
顾明衍:“……”两岁?最多三岁?
结合之前的小动作,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于是揉了揉眉心:“确定不上车?”
“少来烦姐。”徐轻打算去周围的服装店里换身轻便点的衣服。
“嗤。”顾明衍发出一声轻嘲,摇上车窗,启动引擎,径直离去。
徐轻一个眼神都懒得赏他,找了一家稍微大型些的服装店选了身稍微轻便点的t恤牛仔裤,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上。现在外面没什么客人,她小心翼翼地把用透明胶贴着的纱布掀开,伤口很深,血肉都露了出来,边沿有些泛白。
好在随身带着药水,没什么时间空间给她处理,就简单用酒精棉消了消毒,换了药,再把纱布贴好,t恤比她整个人都大了一码,所以可以盖住伤口也不会磨蹭到。
高跟鞋难走,她在店里挑了双平底的,付好钱便打了辆车去于家洞。
“妈妈那个人又来了!”
孩童稚气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徐轻见那扇生锈的铁门开了扇小缝还没关,连忙伸手过去拦住。
这里光线很暗而且潮湿,她脚底下踩的都是一层厚厚的青苔,很滑,只能用手攀着墙才能勉强站住。眼前开了道小缝的门里,妇人黑白分明的半只眼映着投射进的日光,看不出什么情绪,音色很冷:“没钱。”
“我,”徐轻愣了愣,“我不是来要医药费的,伤口不深。”
“那就滚。”妇人眼珠子瞪大,在黑暗里好像从地狱探出来的一只枯手。
“我是我们市地方台的记者,媒体的力量可以帮助你们。”徐轻尽量清晰而流畅地解释,“如果孩子需要上学,或者需要其他的帮助,可以通过社会水滴筹,这是我们媒体应该做——”
“滚啊!”妇人尖声叫着打断她的话,随后便伸手狠狠合上门。
徐轻咬牙想再坚持一下,但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顾——”妇人哑着嗓子,像枯老的林木被手工锯一下一下地拉,抬起头看向身边站着的男人。
徐轻也怔住了,在屋里晦暗不明的光里,她看到顾明衍。
“元元。”男人的声音低低传来,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抵在门上的手。
一个孩子怯生生抬头望了一眼,妇人冲过去抱住她,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我的元元……”
小男孩推开她从椅子上下来,踮起脚来给她开锁。徐轻怕吓着他,连忙往后退了半步,低头见男孩双颊很红,额上还有一些沁出的虚汗,嘴唇是白的。
等门被打开,她才抿了抿唇,走进屋内:“那个,叨扰了。”
这间屋子是修在半地下的,进屋要先迈几梯台阶,没有开灯,墙上很高的地方开了两道小窗,此刻也严丝合缝地紧闭着,只有很少的阳光可以透进来。
屋里飘着一股霉气和潮气,但不算太不能闻,徐轻只是微微带了一眼屋内的陈设,没有地方坐,她就跟顾明衍一起站着。
就这样等了一会儿,四个人都没有立刻说话。
顾明衍转过身去用酒精棉给体温计消毒,声音懒懒传来:“不是记者吗?让你进来了不问?”
“我——”徐轻张了张口,只觉得嗓子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她问不出来。
面对这样一户人家,住在地下室不到四十平的小空间内,床和客厅用帘子隔开,地上不是地板,而是堆积着尘土的水泥,孩子的鞋根本不合脚,瘦得像竹竿似的人家,她真的问不出来。
“记者,”小男孩找不到一个别的词来代替,只能干巴巴这么喊她,“你能给我们钱?”
妇人闻言也抬头看过来,扬着尘埃的光线里透出两双空洞苍白的眼。
“我……可以为你们做捐款筹集,我自己也可以捐。”徐轻解释,“但是我想先了解一下,嗯,原因,还有于财生的过去,所以希望你们可以配合。”
她见二人没有反应,有点急,目光恳切:“这个社会上除了恶,还有很多心怀善心的人。他们如果知道了你们的遭遇,肯定会施以援手,不管多少。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的国家,还有我们的社会。”
“……”
徐轻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心。
“于元元。”一片沉默中,顾明衍把温度计递过去,“含着,别掉。”
“嗯。”小男孩乖乖地点了点头,把温度计放进嘴里,依然没有看徐轻。
“我,我知道可能这么说没有什么可信度,但是‘水滴筹’这类慈善公益组织在几年前就有了,帮助了很多罹患大病的普通人,你们可以去查一下,还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在做公益事业的。”徐轻有些语无论错地解释。
她舔了舔干涩地嘴唇,正打算继续劝说,妇人干涩刺耳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姑娘。”
“嗯。”徐轻点头。
“你说的那些公益组织我知道,但是我们家情况不一样……我丈夫是偷东西进去的。”妇人看着她,语调很缓,“既然你认识顾律师,那我也就不避着你。”
“大概六七年前吧,我怀元元的时候他就开始偷了,不知道偷了些什么玩意儿换钱,买鱼买肉给我吃。”妇人嗓音粗粝,说话的时候干涸的眼眶里泛着死水的斑光,“我问他钱怎么来的,他说去卖血,叫我放心,直到公安局的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他出去干的这些事儿。”
“但是孩子要生,吃穿读书都得要钱,我没什么本事,年轻的时候在厂里做工,后来做不动了,就给洗衣店洗衣服,一个月有几百块。”
“这些……哪够孩子花。”
“他又去偷,”妇人合上眼睛,“出来后,他又去偷。之前也有人来过,说自己是记者,但不是,是追债的,说他们能帮助我们,结果一进屋就往外搬东西,搬不动的就砸。”
“……大概一周前吧,又来了几个人,男的,也说是他从前认识的人,结果开了门就把我往外拖。”
妇人顿了顿,颤抖着吸气:“把我往外面拖,被元元听见了。”
徐轻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是站在这里,认真地听面前这个妇人诉说。
“他们,”妇人有些哽咽起来,强忍住似的一下一下吸着气,“我,被元元听见了……他们说我丈夫在监狱里自己把自己弄瞎,诬陷他们。为什么我们要去诬陷他们?……他如果现在好好的还可以去做工,为什么要把自己弄瞎?”
妇人的语句断断续续,但是徐轻听懂了,她眉头紧皱上去拍了拍妇人的背:“婶婶你,你先不要着急。那几个人……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长相也可以,我去找,你放心。”
“有,有,我知道,”妇人突然猛抓住她的胳膊,“其中一个叫龙会民,是监狱的狱警,其他两个也是监狱的,我不知道名字,但我认得脸,我认得。”
她力气特别大,抓得徐轻的胳膊生疼。然而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徐轻忍着疼问她:“另外两个是胖是瘦?”
“都是瘦的,非常瘦。”妇人松开一只手比划,“这么高,另一个这么高,寸头的,其中一个嘴巴左下角有一颗痣,戴着银色边框的眼镜。姑娘,你是记者,你帮我曝光他们,是他们不想给钱,把错全推到我丈夫身上,他们都是chu生啊……”
徐轻把另一只手用力抽回来:“我会去调查的,婶婶,这段时间如果再有什么人来找你,就给我——”
她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顾明衍:“或者你们说的顾律师打电话。我的电话你先存一下,然后小朋友有什么需要了,可以打这个电话,这是社区调解室的。大人错归大人错,小朋友出事了,社区不会不管的。”
“……嗯。”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翁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拜访您。”徐轻把手机递还回去,偷偷看向那双黑色的男士皮鞋。
顾明衍只是站在侧边,全程没有开口地看完这场闹剧,甚至此刻也没有什么其他情绪,只是往前迈了几步走近,俯身:“嗳,走不走?”
“……走啊,有顺风车在,怎么不走。”徐轻眼神躲闪着回转了几圈,跟男人一起走出门。
身后的门锁“咔嚓”一声再次关上,迎面而来的带着燥气的热风,徐轻有些晃神,坐上那辆车的副驾。
空调的风一打,她才觉得自己稍微能喘得上来气,但是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带到的,随着脉搏跳跃一紧一紧地疼。
顾明衍顶了顶腮帮,音色淡然:“你们领导让新人去跑这种新闻?”
“新人怎么了?做媒体的,什么我都能跑。”
“呵。”
“呵!”徐轻比他嗤得响。
顾明衍懒得搭理她莫名其妙且有些中二的胜负欲,打钥匙启动汽车:“去哪儿?”
徐轻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你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律师吧?这种不赚钱的公益案你也接?”
顾明衍没说话。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白捡个新闻来源。
“我回家。”
“那我也回家,”徐轻摊手,“十点前把我送回去就行。”
顾明衍无言对她:“你回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