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半天没动。
“吐不出来?”他上前问她。
“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吐啊。”她语带埋怨,丧气转身,后背贴在行道树上,整个人靠了上去。
路灯昏黄,打出一片树影,陈听的影子就窝在那团阴影之中。
路淮津试图跟她讲道理,“你喝醉了,我要是离你太远,很危险,知道吗?”
而陈听仰着脖,眼里只有他张口跟她说话时一开一阖的嘴唇。
不似眼神那般凌厉,他的嘴唇似乎生得很温柔。
耐心跟她解释时,更甚。
她恍惚着,视线从他的嘴唇移到下巴,然后是喉结。
最后,是他因着在跟自己解释微弯着腰,而在身前轻晃的,被他扯得松散的领带。
暗蓝底,黑条纹。
她抬手,一把攥住他的领带,将他无限拉近自己。
几乎是呼吸相闻的距离。
好像再近一些,嘴唇就能轻易碰到。
她带着酒意,作出恶狠狠的表情,问道:“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结婚?”
*
从小到大,陈听几乎从没喝过那么多酒。
总觉得意识像在海水里泡着,飘着,想不出来哪些是记忆,哪些是虚幻。
但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人在路淮津车上时,她整个人都慌了。
黑色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腿上,她身体到处都疼,但她没敢动,而是边思索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边往驾驶座看去。
他的领带已经被他扯掉,仍旧穿着昨天那件白衬衣,手指快速点着手机屏幕,似是在回消息。
所以,他们俩,在车里,单独待了一整晚?
这个认知让陈听心凉了半截,但根本都想不起来昨晚她到底有没有干什么出格事,又是怎么跟着他,来到了这个地下停车场的。
她超小声开口:“路总?”
嗓子哑得像个八旬老人。
“……”
路淮津偏头看过来,眼神不偏不倚,落到她脸上,“醒了?”
她清了清嗓,“醒了,醒了。”
路淮津怕她不自在,开口解释:“昨天晚上……”
陈听急忙打断,“我不想知道,谢谢你,非常感谢,我走了!”
说着,她拎起他的西装,抱在手里,“我拿回去洗,到时候和你的伞一起还你。”
她刚伸手去开车门,车子被发动。
路淮津不紧不慢道,“你什么也没带,回不去,我送你。”
陈听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连手机都没带,那昨天晚上何若语他们岂不是要着急死了。
她拧着眉,暗骂自己管不住情绪,什么也不想就跑出来了,让朋友担心一整晚,不会还报警了吧……
“安全带。”车子拐出车位,他似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一一解释,“我让我助理联系了你朋友,告诉她你回家了,你东西都在她那,等会儿回家睡饱了去找她拿就行。”
“哦……”她系好安全带,看着他单手扶住方向盘,随意挽起的袖子,以及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臂遒劲有力的肌肉线条。
她垂眼看向自己的细白手臂,暗自感叹于,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昨晚你也在车里,待了一夜?”陈听也有点没明白,为什么他不让他爷爷联系外公,把她送回家?
是不想造成误会,让外公觉得他跟自己有关系?
他趁着红灯扫了她一眼,解释,“问你住在哪,怎么也问不出,送你回学校,被人看见了难免说闲话。不可能带你去酒店,更不可能去我家,要是联系你外公,你又多半会被骂,所以才委屈你,在车上待一晚。”
迈巴赫,她还是第一次坐,哪有什么委屈的。
陈听偏着脑袋,看向斑马线上匆匆行走的行人,现在还很早,她宿醉后的脑袋还懵着,没办法正常思考。
为什么他一个初印象那么凶,那么不好相处的人,会对她处处周到。
她认真地,再次思考,他到底是不是个海王。
她无言,又听见路淮津说:“放心,我什么也没干,一直跟你保持安全距离。”
“……”
“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了。”陈听解释完,补上一句,“谢谢你。”
似是对谢谢过敏,他懒得答。
就这样一路沉默,等到车拐进她家小区时,她想起什么来,又问他,“你现在会不会是酒驾啊?”
“过好几个小时了,我也没喝多少。”
“哦……”
他嗤笑一声,“还挺惜命。”
陈听瞪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欠了你人情,关心关心你不是应该的?”
路淮津视线往右前方一扫,“这一栋?”
陈听指着前面,“就是这里,停在旁边就行。”
他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偏头看着她。
陈听刚解开安全带,被他盯得莫名,转头,便看见他极为不周正的笑。
这笑一如他昨晚的衬衣,以及,那条松松垮垮的领带。
陈听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他在这时突然开了口:“昨晚说的话算不算数?”
“啊?”陈听开始慌了,“哪句?”
她脑子一片空白,绞尽脑汁在想,自己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回去好好想想。”
陈听坦白:“你不能直说吗,我真想不太起来……”
“算了。”路淮津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欠了我人情不用关心我,想想,要怎么报答我。”
陈听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的眼神盯得耳根发烫。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这幅痞里痞气的模样。
直白且陌生,让她想跑。
她抱着他的衣服,没敢应声,真就这么跑了。
路淮津嘴唇微张,本意是叫住她,可她跑得太快。
他视线从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上移回来,看向后座上,他替她买好的那一小袋面包。
第10章
周六,李叔来学校接陈听回家看她外公。
陈听拎着从学校水果店买的哈密瓜,刚拉开车门,恰好碰上系里一个女同学。
陈听跟她打招呼,却发现同学探究的眼神紧紧黏住车子,视线甚至在李叔身上晃了两圈。
“怎么了?”
同学收回视线,摆手,随口扯出一句,“没事,你喜欢吃哈密瓜啊?”
陈听笑了笑,“没有,给我外公买的。”
“哦哦,好的,拜拜哈。”
“拜拜。”
同学离开时又多看了车子几眼,陈听纳闷,坐上车,李叔笑着说:“还买蜜瓜了。”
“是的,外公爱吃。”
“对,老爷子就好这口呢,”车辆汇入车流,李叔突然说,“小听,有空多回家,看看老爷子。”
陈听诧异,李叔惯来话少,基本不会主动开口找话题。
她问:“是外公让您敲打我?我知道的,就是最近太忙了。”
“没有,我自己跟你说的,就是觉得老人家有些孤单。”
陈听闻言,小声说:“之前就让他去找个老伴了,他害羞得骂了我一晚上。”
李叔被逗笑,没再说什么。
到了家,陈听跑到花园找外公。
他拎着水壶浇花,看见陈听便笑了起来,“快给我说说,你和路家小子交流得怎么样?”
陈听:“……”
她就知道逃不过,于是,又是帮外公喂鱼食又是给他浇花。
外公看着她这样就知道准在逃避,笑说:“行了,我要出去钓鱼,午饭跟王姨一起吃吧。”
“啊?我好不容易回来,您都不跟我玩啊。”
外公见她这样,笑着戳穿,“假模假式,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