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待省队时跟的主教练也能看到羊栏的朋友圈,就算是为了给自己保留更多颜面,羊栏都不吝于讲述秦春晓更多的优点。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秦春晓说,他是练短跑的。
羊栏:……你又演我呢?
羊耘直说:“这可不兴演啊。”
秦春风笑起来:“没演,晓晓真是练短跑的,你们看,我这儿还有照片呢。”
姐姐摸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正是秦春晓去年参加市运动会,上了青少年组100米领奖台的那张,镜头中的他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嫩一点,配上大大的灰蓝狼眼,活像个小狼崽,戴着铜牌臭着脸,都不愿意看镜头。
秦春晓看照片一眼,不忍直视。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事,中二期的他参加了市运会,自持天赋的他还以为自己赢定了,结果却被吴教练手下的另外两个入门时还不如他跑得快的人赶超,只得到了第三名。
当时秦春晓是真的以为自己训练不如其他人专心努力,才会在比赛中落败,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一边不甘一边反省,下台时答应吴教练,只要中考结束就立刻入队。
他不喜欢输。
结果没多久吴教练就跑路国外了,兴奋剂那事一出,秦春晓甚至觉得自己为竞技运动付出过的努力、汗水、心里的纠葛都被人扔到地上踩了几脚,而且曾师从吴教练,也让他自觉背负了污点,从此不想再练体育。
正式打职业排球是高二时被发掘的事了,在那以前,他以为自己会在跑道上一直奔跑,跑到跑不动为止。
他看着照片:“我以前就是练短跑的。”
此时有人开了电视,屏幕中是中国女排对战荷兰的半决赛。
她们真的很努力,努力到很多人都说女排精神复苏了,但女排精神一直在,只是她们又开始赢了,许多原本不关注的人看过去,才不咸不淡的说一句“女排精神复苏”。
而她们那么努力的获取胜利,不光是为了自己,应该也是想告诉大家,女排的精神从未消失,有了胜利,运动员才能把话说得比谁都响。
秦春晓看向电视。
比赛是惊心动魄的,两队比分互相胶着,而教练对于战术的精妙运用,对于队员的鼓励在此刻成为了她们的力量,而且姑娘们自己也很有斗志,死死的咬住了敌人。
她们正在创造奇迹,且即将在对战塞尔维亚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秦春晓也想把话说得比谁都响。
曾经师从吴教练是他身上最大的污点,吴教练走后,没人愿意接手他,他成了真正的弃子。
但就算那些教练们不愿意带他,他也能靠自己另外开出一条路来,结果就是在18岁的时候干出了单核率队闯全国赛四强的壮举,他以为自己发出的声音,能将那些有关污点的声音压下去。
可国家队选人的时候,差点获得mvp的他却被拒绝了,秦春晓感觉被浇了一盆冷水,有一股火气在胸口涌动,也曾试图去向当时执教国家队的赵教练寻求试训的机会。
只要给他一次机会就行了,他很厉害的,他会用实力证明自己值得国家队的队服。
但赵教练告诉他,国家队不能接受他,因为他曾是吴教练的学生。
药检清白不能说明什么,有些药物是可以被代谢的,也许他在训练时使用过那些东西,在比赛前断了药,所以幸运的躲过了排查。
秦春晓:“我有按时接受药检,平均一个月一次,那些记录都是可以公开的!”
赵教练又说,可就算你是清白的,你的身高也限制死了你的发展。
即使将技术练到极致,他的天花板也大概在接近亚洲一流的水平,等到了国际赛场上,他会被那些拥有身高的超级主攻压得抬不起头。
后来秦春晓就去了巴西联赛,薪金不高没关系,他要在强度更高的赛事中寻求突破,证明自己的上限不会被“亚洲一流”卡死。
最开始一句葡语都说不利索的人就这么在异国他乡待了两年,虽然他出国不到半年,老家的前队友们就给他打了电话,告诉新招的国家队成员有不少都是赵教练出身省队的成员,还有许多球员和秦春晓一样,明明很出色但就是没入选。
在国际赛失利几次后,赵教练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根据小道消息,国家队即将再找一批试训球员,以秦春晓的能力,只要他回去,g省就会推荐他以主攻的身份去试训。
秦春晓很不好意思:那个,我已经被老马哄得打自由人了。
马尔斯教练告诉他:“你的天赋非常好,简直是为运动而生,就算有身高方面的问题,我也相信你在主攻、副攻、二传等网前位置拥有亚洲顶级的潜力,但如果你想成为世界第一,就得把身上那股世界级的潜力释放出来。”
这老头说话真是太好听了,一直备受打压和否定的小年轻哪里顶得住,稀里糊涂就被哄去打自由人,而在做自由人的第一个赛季后期,他就展现出防守神兽球员的能力。
马尔斯看人很准,练过短跑的秦春晓不缺灵敏,撒开腿跑起来仿佛什么球都能追得上,他反应又快,球商高,球会落在那里,对手想要朝哪边扣球,他全部能凭直觉在瞬间判断出来,简直就是东方诞生的不败铁塔。
而在他获得巴西联赛的冠军的一周后,成为新晋男排国家队教练的老牛头赶到巴西,诚恳邀请秦春晓加入重组的国家队。
老牛说话和老马一样好听:“春晓,如果中国男排想要冲击更高处,国家队就必须有一个世界级的自由人!那就是你!跟我回去进国家队吧!”
秦春晓:“诶,真的吗?”
老牛:“我不骗你!”
牛顿教练坚定地表示他不会是第二个赵教练,而秦春晓思考许久,一咬牙,放弃已经准备给他发百万年薪的俱乐部,选择了回国。
身为运动员,若能为国而战,他自然不会推辞。
再后来,秦春晓就回到了15岁。
他单手托腮,看着女排姑娘们战胜了荷兰队,成功晋级决赛,下一场就是对塞尔维亚队了。
这次她们会赢到终点。
一顿早茶吃完,羊耘去付账,前台笑眯眯:“羊校长已经冲了钱在会员卡里了。”
羊耘的女儿是中学校长,女婿也对妻子的长辈很是孝顺,在羊耘吃惯的几个店都办了会员,让羊耘吃得舒心。
老爷子:“那就划卡里的钱吧。”
接着他脚步匆匆的朝大门走去,温朗等被请吃饭的年轻人都很礼貌的等在门口,要和羊耘道了谢才走,秦家姐弟也站在路边。
羊耘挥挥手,径直走到秦春晓面前。
“小秦,有手机吗?”
秦春晓摸出一个智能机:“有。”
特价499的智能机,内存小得可怜,也没有什么网速可言,只是能拨打电话和通过vx发图,主要功能是给中学里的各科老师发错题,在中考正式到来前做好了为主人提升成绩的辅助工作。
羊耘:“给我打个电话。”他吐出一串数字,那是他自己的号码。
秦春晓动作一顿,羊耘以为这孩子没记住,正要再报一遍,就见秦春晓手指灵活的摁着手机,羊耘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徐小凤的《风的季节》,歌词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懂的粤语。
羊耘带着人走了,秦春晓站在原地,用流量搜羊爷爷到底是何方人士。
他相信对方不是无名之辈,毕竟这爷爷的蜘蛛指很好认,在排球这个项目待久了,他也见过几个马凡运动员,而且对方的手臂还是很结实,只是肚子大了点,更像是运动员退役后发福的样子。
羊耘(1959年9月6日——)
第一位说粤语的排球国手,祖籍h岛,但算起来是g省这边出身的排球运动员,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曾是亚洲技术最全面的排球一传,y省省队前主教练,曾培养出数位杰出的球员。
秦春晓的目光落在“乔明明”这个名字上,对方是y省男排的二传,如今已经被召入男排的国家青年队。
在2023年,乔明明已经成为了男排国家队队长,而且还转了主攻。
原来羊爷爷是队长的师傅。
秦春晓收起手机,一转头,发现秦春风挑眉看着他。
她问:“晓晓,你不是练短跑吗?”
秦春晓叹了口气:“练不了了啊,现在国内没有教练愿意收我。”
秦春风皱眉:“可你明明是清白的,姓吴的衰佬给的东西你一口都没吃过!”
秦春晓双手插兜:“其他人又不是这么想的,姐,田径这块已经没我的容身之处了。”
“我挺喜欢排球的,如果排球那边有人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抓住的。”他仰头看向不远处百货大楼上的巨大屏幕。
如今还叫梅玄冬的男性站在舞台中央,也唱着一首《风的季节》。
这家伙好像报警把他的赌鬼养父给抓了,其背后的非法赌博团体也一并蹲了进去,虽然舆论不好听,有不少脑残认为梅玄冬果然是“薄情寡义的戏子”,不仅不赡养父亲,还要送对方进监狱,脑子清楚的人却普遍认为梅玄冬做得不错。
虽然我们都是背景板,而且各自的人生波折不断,但还是有好好生活。
就是他看起来又瘦了一点,明明时一米九的大高个,身材却单薄得像是纸片人,好看是好看,腰细腿长的,但秦春晓觉着他俩要是一起站上擂台,对方撑不过半回合就要被抡倒。
微风吹过夏季的街道,秦春风按住颊侧的碎发,面露不忍:“从短跑转项球类运动也太夸张了,而且你的身高也不够,走这条路会很难的,还不如好好读书,练体育赚不了几个钱。”
秦春晓对姐姐竖起大拇指:“不会耽误学习的,我保证。”
排球不仅不会耽误他的学习,还能逼着他从外语学渣变身葡语精通呢。
秦春晓补充道:“而且那个爷爷只是要了我的电话而已,说不定他只是想让我给他孙子做个球友,没其他的安排呢。”
有关这点,秦春风不置可否,她眼睛没瞎,知道那位羊爷爷对自家弟弟的资质十分心动,就像当年的吴教练看到她弟弟时一样。
有人欣赏弟弟当然好,但作为姐姐,她还是觉得那条路实在太苦,付出血泪也未必比得过吃药的运动员,就像市运会时一样,而到了国际赛场上,一个正常人得多吃多少苦才能和那些持有“哮喘”、“多动症”诊断证明而合法吃药的人比?
就算自己一身清白,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教练拉入舆论的泥潭,最后连跑道都回不去。
还是读书安逸。
秦春风还不知道,她弟弟这会儿又开始算省队补贴是多少了,他对自己的能力认知很清楚,只要有人让他试训,他肯定能在省队留下来。
羊栏搀着爷爷走在回家的路上,看了爷爷一眼又一眼,羊耘横他一眼:“看咩?”
羊栏憋出一句:“爷爷,秦春晓太矮了。”
羊耘:“放心,有的是人不在乎身高。”
给个机会而已,秦春晓要有本事跨过身高的缺陷抓住,那也是人家自己的本事。
羊耘深知,在这世上,很多人就是缺那么一个机会。
就在此时,一条短信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陈爱国:羊哥,听说栏仔今天对付了个后生仔,你看过了吗?成色怎么样?】
第11章 抽卡
高叔终于出院了,秦春晓高高兴兴去接人出院,高叔本来还挺感动的,结果就看到秦春晓一脸“我是遵循传统”的表情,拿艾叶在人身上掸来掸去。
他居然还问高叔要不要用柚子皮洗澡,医院旁边永远不缺水果店,进去就有皮厚味酸的柚子买。
高叔:“我是出院,不是出其他地方,身上没晦气,柚子皮就免了。”
秦春晓把高叔手里的包拽自己肩上背好。
一个才住进病房的新病友对高叔说:“高哥,你家孙子好孝顺。”
高叔咳了一声,矜持道:“他不是我孙子。”
他只有俩孙女,如今都在上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