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回到家中,迎接我的是冰冷的空气及妈妈特地留下来的饭菜。
我总是一个人安静的待在厨房用餐,一面配着该复习的科目,草草结束一日的最后一餐。
「澄澄姐姐,你今天好晚回来。」
一如同前几日的独自用餐,玲寧却从门口探进一颗脑袋瓜,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姐姐今天在学校读书,怎么了?晚餐时发生什么事情吗?」
玲寧覷了覷身后,小心翼翼的将厨房门关上,在轻手轻脚的跑到我身边的位置坐下。
「姐姐最近都不跟我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像还会自己偷偷的哭,我问她怎么了,她都不告诉我。」玲寧带着担心的表情说着。
「而且姐姐开始会发呆,以前她都不会发呆的,这几天我常常看见姐姐坐在书桌前什么都不做,直到半夜了还是同一个姿势。」
「怎么办澄澄姐姐?」
我皱了皱眉,想着最近妃霏堂姊的神情,却因为这几日太过专注于自己的课业,因此想也想不起来。
「那姐姐现在在哪里?在房间吗?」
玲寧摇摇头,「姐姐去补习了,她今天要补到十点半才会回来。」
我转过身,将碗里的饭菜全部吃了个乾净,接着一面收到流理台清洗、一面听着玲寧说着最近妃霏堂姐的各种不寻常。
莫名地哭、比平常还要早出晚归、心神不寧……玲寧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忧心的神色溢于言表。
「澄澄姐姐,你会帮忙吧?」
将碗筷收拾好,我回过头,看着矮了我一个个子的她,轻轻地笑了笑。
「我会,所以玲寧别担心了,先回房间写作业好吗?」
「好,谢谢澄澄姐姐。」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仍是张开手臂抱了我一下,就咚咚咚的跑离视线。
送走玲寧后,我关了厨房的灯,回到自己的房间。
头疼。
大字形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脸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我贪恋着这样的感觉,似乎可以将烦恼透过这样的动作来得到缓解。
妃霏堂姐的举动可说是在预料之内,谁能够忍受如此高压的日常、而从来不会有任何波动?
除非是死了。
但是现在的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挣扎的张开眼睛,摸索着被我扔在一旁的手机,滑开页面,流畅的点开与妃霏堂姐的对话框,指尖犹豫的停了下来。
说是在上课,她应该会记得关静音吧?
『姐姐,你今天补习结束几点?我去找你好吗?』
出乎意料的,几乎是在讯息传出的剎那,就出现了已读字样。
我吓了一跳,赶紧从地板上爬起来坐正,揉揉眼睛再看清楚自己是否有看错。
错不了,妃霏堂姐真的马上看了讯息,而且她还马上回了我。
『我翘课了。』
天要塌了是吗?一向努力刻苦、隐忍吞声的妃霏堂姐跟我说她翘课了?
像是要跟我证实似的,妃霏堂姐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在我接起的那一剎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在耳边炸开。
我彻底的懵了。
「澄澄!」妃霏堂姐细柔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如此张狂,她试图在一片吵杂中表达她的兴奋,「我真的真的翘课了!」
我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惊诧的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就只能听着妃霏堂姐继续嘶吼着,顺道将我心中温柔贤淑的影像给深深撕开。
但是为什么,我却感到一丝丝欣慰?
「澄澄你要不要来?这个nightbar真的好好玩!」
听见这个邀约,我不禁哑然失笑。
姐姐你不是还未成年吗?自己进去就算了,还想邀请一样未成年的我进去酒吧?
「澄澄你快来玩吧!我要去跳舞了!」
在一阵欢呼声后,电话被切断了,留下一脸错愕的我瞪着逐渐暗掉的手机。
这个讯息来的太突然,快的让我无法顺利思考。
愣神了几分后,我拍拍自己的双颊,起身换下身上的制服,将随身物品收进包包里,轻手轻脚的离开家中。
我不是真的要去酒吧里头玩,只是担心她会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是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向循规蹈矩的人逼到如此绝境?
循着地图上的路线,我骑着脚踏车,穿过寧静的社区,逐渐接近繁华的市区。
静然与热闹仅仅相隔一条街,鼓足了勇气跨过去,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七彩斑斕的霓虹灯在蜿蜒的黑夜中旋转,我在灯火通明的闹区寻寻觅觅,终于看见nightbar的招牌。
在这迷人的地方,nightbar显得似乎太过低调,没有醒目的灯光打转,黑色为主的大门几乎隐没在黑夜里,远远看着根本不起眼,更不会知道这其实是让人狂欢用的酒吧。
「小妹妹,你是来找人的吗?未成年不能进去喔。」
厚实的门在我盯着瞧时被推了开,一位穿着成套西装的男人带着亲切的笑走了出来。
「我等人。」我回以一个笑容。
男人点点头后,便带着专业的笑回到了店内,在他开门的那一剎那,我竖起耳朵来听,果然稍稍听见电话中的喧腾。
我拨打了妃霏堂姐的电话,在响铃一阵子后便转入了语音信箱,我叹了口气,倚着墙滑起手机来。
九点半,骑楼下的人们来来去去,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夜的生活才刚开啟了序章。
「咦?」
一个疑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惊诧的瞪大眼睛。
「秘书小老师?」「李老师?」
同时脱口而出的叫唤,我拍拍身上的衣服,看着华昍急匆匆地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想进酒吧玩?」
他紧锁的眉心洩漏了他的担忧,我噗哧一笑,摇了摇头。
「我堂姐在里面,可是我进不去。」想了想,我朝他露出请求的表情:「老师可以进去帮我带她出来吗?」
「我?!」
华昍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你在开玩笑吗」地看着我。
「麻烦您了!」
我心一横,直接九十度弯下腰来,附带非常诚恳又宏亮的声音。
「你真是……起来起来,这样子搞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那老师你帮不帮?」
「帮帮帮!你快点头抬起来!」
听见他答应要帮忙,我迅速的站直身体,粲然一笑。
「谢谢老师,我堂姐叫做温妃霏,长这样。」
我点开与堂姐的合照,递给华昍看,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我看起来像是会乱跑的人吗?」
「倒不像。」华昍哼哼笑了一下,「比较像是会坑人的孩子。」
耸耸肩,我看着他走进酒吧,在原地的我仰着脖子想要窥看那神秘的禁地,却仅仅瞥见昏暗的色调。
再次打了堂姐的电话,依旧是得到语音信箱的回覆,我叹了口气,疲惫的闔起双眼。
明天还有小考,下一个星期要期中考。
我仍就有许多还没读熟的部分,夸下豪语说要考及格的数学也是遥遥无望。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油然而生。
「呀!澄澄来了!」
熟悉的嗓音带着陌生的语调,我睁开眼,看见妃霏堂姐笑靨如花的走出来。
此时她的光采夺目,像是飞离笼子的金丝雀,闪耀动人。
「澄澄,我今天很开心喔!」
她的眼神清亮,高了我一个个子的身子软绵绵的靠在我身上,陌生的香味窜进鼻腔,刺鼻醒目,却又高雅端庄。
「姐姐,你喝酒了吗?」我蹙起眉,伸手摸了摸她带着红晕的颊。
「没有──我只喝了甜甜的饮料而已。」「秘书小老师。」
就当我烦恼着要如何把妃霏堂姐带回家时,协助我找到人的华昍开口唤道。
「我送你们回家。」他满脸严肃,眼神写满着不容反驳,「她这个样子,你没办法带她回家。」
抿起唇,最后我点点头,在华昍的示意下,将咯咯直笑的妃霏堂姐搀扶着离开nightbar。
这个夜晚太过漫长,像是永无止尽般的延伸,逼的人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脚步是否踏错,进而迷醉或疯狂。
她的笑声逐渐破碎,若是沉沉睡去倒令人放心,但偏偏却发出了细碎的呜咽,像是要小心翼翼的隐藏,又不小心偷溜出来的悲伤。
在驾驶座的华昍时不时从后照镜看了看我们,我轻轻抱着躺在我膝上的人,撇过头去,眨掉了多馀的水气。
我其实真的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