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姜恩遇为何要掺和进来。
自打认识开始,姜恩遇对他示好过很多次,小到每次出差必带礼物,大到在酒水里藏戒指给他表白,姜恩遇唱歌其实并不好听,李寄不在时他只唱那些经典老歌,只有李寄在身边时,才会正大光明唱几首年轻人的情歌。
他问李寄是不是嫌自己比他大十岁,不懂浪漫和新意,只会送花送钱,李寄那时候开玩笑说不是,我怕你被我哥揍得满地找牙。
他不想拉这样一个人下水,所以自始至终,没有对姜恩遇产生过当初像对梁镀那样的念头。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受刺激所以主动出击?想做救世主拯救他?还是另有所图?
姜恩遇做事从来不会如此冲动不计后果,如果单纯是因为吃醋不甘心,李寄不信。
他甚至怀疑姜恩遇过去和李珉有过节,也不愿认同他是一个为感情冲动的人。
李寄站在门口抽完了一根烟,又返回了大楼里,姜恩遇已经被推进病房,有保姆和小丸照料,他没有再去打扰,拐弯去了另一间病房,照看梁镀。
梁镀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病号服,整条左臂被厚厚包裹,脸上一片漠然,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子弹,仿佛陷入某种沉思。
李寄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告诫他:“想都别想。”
梁镀没有说话,李寄又问:“李珉走之前跟你说什么了,我从厕所出来他就不见了。”
梁镀平静开口:“说给我竞争的机会。”
“竞争什么,”李寄沉默了下:“我吗。”
梁镀嗯了一声。
“你可以不参与进来,”李寄对此给出评价:“很傻逼。”
“我是什么东西吗,要被你们争来抢去,”他觉得好笑:“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你可以不参与进来。”
他又低低重复了一遍:“你可以不参与进来。”
梁镀抬眸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道:“你希望我参与进来。”
这是个肯定句。
李寄不说话了。
他总是这样,不坦诚,不求救,总要在最后关头把决定权交给别人,小到接吻,大到生死。
“没问题,李寄,”梁镀语气依旧平平:“从你回来找我那天我就说了,你别怂,我就顶上。”
“但前提是,你别怂。”
“我过意不去,”李寄声音突然哑了一下:“我耽误你生活,影响你退休,还他妈把你扯.....”
“我说没问题,李寄,”梁镀打断他:“你想那么多没用的,不如先教自己开口。”
李寄眼睛有点红了:“开口什么。”
“开口说,你需要我参与进来,需要我帮忙,”梁镀顿了一下:“说你能爬起来,早晚的事。”
李寄哑着嗓子说:“早晚的事。”
他想上去碰梁镀,梁镀动了动受伤的臂膀,垂眼说:“有伤。”
话落,病房里安静下来。
李寄自己深吸几口气缓了一会儿,胸腔里的酸涩堵得没那么难受之后,他抹去眼角的湿润,低声道:“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自己知道。”梁镀淡淡道。
李寄知道,他也知道。
比起直接杀掉一头猎物,对李珉这样的人来说,让猎物心甘情愿地臣服求饶,才是最有挑战性的竞争方式。
靠十五年来扎根在李寄骨髓深处的心理阴影,靠他一抬手,李寄就会抱头的身体本能反应,来告诉对手,他这辈子都压李寄一头。
没有人可以拯救李寄,除了李寄自己。
如果李寄克服不了这份五岁起就开始生长的恐惧,那他这辈子注定烂在这里,死在这里。
梁镀可以拉着他,但同样,高级猎手之间的竞争往往将重点回归到了猎物本身,比起奋力拽起一个人,更绝对的胜利,应该是当着对手的面,让猎物自己站起来。
让李寄自己克服恐惧,才是游戏胜利的关键。
第34章
病房外渐渐攒聚起一团乌云,第二天一早,下了一场连绵小雨。
李寄叼着烟在食堂一楼打饭,耳边聒噪吵嚷,外面雨声淅沥,他眉间隐有不耐,但无奈身边都是老人,只能把气憋回肚子里去。
他朝窗外无意一瞥,看到一俩熟悉的黑色豪车正在倒挡停车。
司机从驾驶座里拿着一把黑伞出来,绕到后座的位置,恭恭敬敬打开车门,迎接一个西装男人下车。
天色正昏暗,树枝在风中狼狈飘零,远处劈下来一道闪电,李珉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半张脸亮起一道诡谲而阴沉的光。
他脸上很麻木,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肆意又疯癫,从李寄生日那天过后,他的身份已然从一个光鲜亮丽的影帝,变成同父亲谋逆造反的长子。
逃跑失败的后果就是和父亲对立,如果李寄不和他一起逃,那他就留下来,那就一个人去对立。
李寄看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李珉接过黑伞,微微抬起脸,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李寄身上。
李寄没由来地有些心慌,别开脸的动作暴露出他的紧张,他祈祷着李珉不要走进食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疯丢人,心里一遍默念着,一边狠狠咬碎了嘴里的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