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让白昼觉得别扭隐约含着一股很矛盾的、压迫的、占有的意味。
以他对简岚鸢的了解,这人一定不是简医生!
惊慌间,意识一下子被抽回身体,白昼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入眼一张藤制的面具。
白袁?
他这是要做什么
刚清醒过来,眼前的画面还不甚清晰,待到缓了片刻神,眼中的精光凝聚起来,白昼看请这人虽然戴着与白袁一样的面具,二人轮廓也有几分相似,却委实不是同一个人。
白袁年岁长了,脖子、手上皱纹堆叠,可这人,除了脸丑,身上其他地方裸露的皮肤还呈现出年轻人的状态。
白昼微微一动,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木头架子上。
丝毫动弹不得。
他身处之地,是在船上。
是一艘并不太大的船。
这片静水湖,王爷曾带他来过,不甚宽阔。
船停在湖中央,落了锚,随着微波飘飘荡荡。
尊驾是谁?
白昼嗓子已经沙哑了,一说话就觉得有砂纸在喉咙里摩,自喉咙深处又泛出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他轻咳一声,呛咽下口水,压制住嘴里的干涸感。
那人面具后的丑脸笑了笑,撤回手,抚上自己暴露在面具外面粗粝如墙皮一般的小片面皮,道:白兄,经年不见,就把在下忘记了说着,他干笑了几声,眼里透出不知几分真假的忧伤,是了,我的脸毁了,你不认得我了。
这人语气语调都熟悉,称他为白兄的,自从穿进书里来只有一人
是陆水城郡守何开来的儿子,何方。
当日陆水城变故了结,因为白昼与何开来的交易,最终他对何方从轻处罚,罚他在码头每日做一个时辰船工,连续三载,便罢了。
这种处罚,若是何开来再暗地疏通一二,当真是和没罚一样。
白昼一直以为自己睁一眼闭一眼之后,何方又如从前一般,做他的纨绔。
可眼前,潇洒不羁,风流无双的公子,怎么变得这般不人不鬼的怪样子?
你
白昼话没说完,就被何方打断了,他道:看来白兄想起在下了,你对我网开一面,罚得极轻,让大铭会的几个妄人,认定是我出卖他们,趁我在码头做工时,对我痛下杀手,他们用烙铁烙我的脸,你知道吗我一辈子都记得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当时若非白先生手下人搭救,你我只怕也没有今日相见的缘分了。
白昼猜,白先生的手下人大概是指彭奇,他当时救何方,自然是觉得这人日后能有用。
何方兀自絮絮叨叨说当日的惨状,说到后来,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就连语序言辞都混乱颠倒起来。
想他当时,定然如活人下了地狱一般。
白昼心里略有不忍,知道他今日来者不善,安安静静的听他把话说完。
结果,何方说着说着,目光突然恨恨的转向白昼身后的角落。
白昼随之回头,这才发现夏司星被绑在角落里,脚上坠着铁枷,脸也红肿起半边,显然她回护自己,刚才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后,白袁的人没对她客气。
救你出火坑,你却吃里扒外。何方恨恨道,一脚踹在姑娘身上。
白昼并没立刻制止,他觉得这人脸毁了,心性也毁了。从前他是不羁、也爱财,但起码待人接物还有君子之姿,想拿便去要,拿了便拿了,是个坦荡人。
记得官道上初见,这人三分风流,三分邪气。
可如今,他的心性就像脸一样,只剩下扭曲。
想透了这层,白昼知道,厉声喝止只会让他蹬鼻子上脸,索性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果然,何方像被激怒了,冲到白昼面前怒道:笑什么!
皇上丝毫没有为阶下囚的自我素养,满脸奚落的表情,道:人说丑人多作怪,起初朕觉得那是以貌取人,而今看见你,朕才知道,是朕短视了。
何方暴怒,他骤然遭受重创,性情大变,脾气阴晴不定,被白昼在痛处狠狠的戳,抬手便要扇白昼耳光,可见皇上一双花瓣似的眼睛,笑意半含,又带着审视。
也不知是被皇上的气场震慑住了,还是觉得这一巴掌下去,就坐实了皇上丑人多作怪的结论。
手愣是悬在半空,没落下去。
气苦一闪而过,他收手冷笑道:反正你就要死了,我从前心里有一丝喜欢你,但你不知觉,如今我变成这幅模样,拜你所赐。你在死前好好补偿我一二,他日我若有命能活,回味起来,自己丑则丑矣,好歹是和天子共枕过的人。
白昼大惊,他当然知道何方此言何意。
依着他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身子,就算没被绑着,跑都不一定能跑得赢。
心中焦急,脑子飞转。
他笃定一点,他不能慌乱。
何方面儿上耍流氓,但他骨子里最想要的,并不是侵犯白昼这件事情本身。他更想要一种平衡,是生活骤然失去了希望与光彩之后,残留的一点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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