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流,你有什么意见不妨提出。」白发男生木訥问道。
「我暂时没什么意见,林监製。」我一贯的回答。
「你们今天至少要给我想出一集完整的分集剧情,不要再拖拖拉拉下去,不然週末工作也不是不可能,我必须赶在下个月递交剧本大纲给老闆,这部戏不能再拖下去了。」林监製似乎对于属下的无能感到无奈,摇头离开了会议室。
我和三位同僚顿时松了一口气,每次对着林监製都觉有些沟通不良,相视微笑后,再度对着黑板再度讨论大纲剧情。
「上一集说到陈先生被发现陈尸在客房里,而妓女小美则被怀疑是行兇者,继而和警方展开了激烈追捕战,最后小美和男主角志强碰上,志强就保护她不给警方逮捕,并得知发生在小美身上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下来,我们就要巧妙地将故事主线,代入真凶阿超的一些小描述,上次设定阿超是一名孤儿院全职义工,为一名卑微的赎罪者,犯下连场杀人事件目的就是还原十年前孤儿院惨剧……」梳着中间分界,个子不高的威廉对着黑板发表意见。
「简单来说,这是一部復仇电视剧,林凯却要求我们呈现出不同于港剧韩剧般的狗血剧情,希望能达到美剧震撼效果,直接点名要写成像《绝命毒师(breakingbad)》般曲折离奇。这真是太为难人了,还给我一直强调那卑微赎罪者,我听多少次都觉得搞笑,若不是林监製坚持要融入这个元素,故事大纲才不会如此难写,这下真的要给他气死了。这下我都不懂该如何卑微下去。」盯着娃娃头,脸蛋红润的婷婷摇头道。
「你们这里说就好,别给林监製听到,不然准没好日子过,还是专注把这集分集大纲给完成。你们这几个一直都不在状况,威廉一直玩手机游戏,婷婷一直上社交网页,还有小流一直发呆而已,真搞不懂你们到底是来上班还是来度假。」乌黑长发,戴着粗框眼镜的静秀没好气道。
我们三人眉头一皱,正要发作之际,但还是低头叹息,选择妥协。静秀是林监製重金礼聘的新人编剧,刚修读中文系硕士的她,曾涉足不少舞台剧剧本製作,林监製看上她的才华,才让她加入我们这编剧小组,让我们这几个不成气候的黄毛小子能稍微专注一些。
没错,我是一名影视公司的全职编剧,基本上关于剧本的大小事务都要跟进,就算不得空也要帮忙其他小组的跟进作业,就好比我昨天就漏夜帮字幕小组进行中英翻译。严格上来说并不是我的份内事,但别人吩咐想不到好的理由推卸,结果自己应该进行的剧本构思就石沉大海,才沦落到今天被导演奚落的地步。
「周航流!你不会是睡着了吧?」静秀拍桌一喝,顿时把我给吓醒了,我抬起头看见大家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顿时大觉不好意思。
「你们说到哪里了?」我擦了擦口水道。
结果讨论也在没有进展下结束,我们士气低迷得好像久未灌溉的禾苗,心知明天免不了会遭到林监製的嘮叨,不断盘算该怎么去交待,但我们都很有默契地不谈加班一事,反正再加班也是毫无进展,之前不是没试过加班到晚上九点。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束方式,毕竟我一向不习惯和大伙讨论,总觉得到最后也是自说自爽或聊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是习惯关在房间闭门造车,但编剧本来就不是孤军作战的工作,所以我也努力配合大小开会,但总觉得效率也没多高。
反正到最后都是听林监製的主意,我们这班年轻编剧的点子根本不被肯定,那边厢就说我们毫无贡献白拿工钱,看在经济低迷的份上我们也从不吭声。
「小流,怎么今天看你无精打采,是不是休息得不够?」威廉凑近问道。
「根本没睡几个小时,昨天帮忙字幕组翻译忙了一整晚,才没准备到任何剧本点子,我就知道今天开会没什么好下场了。」我苦笑道。
「在这圈子要站稳脚步,可真不容易啊,本地影视圈就是不被人期待,就连员工也是少之又少,一人负责几份工作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要适当学会说不,不然到最后辛苦的还是自己。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之后还要去其他剧组开会,有其他剧本要跟进。」威廉摇头道。
我们身处这间的曙光影视公司,是本地规模不大不小的影视公司,主要是为电视台製作电视剧或宣传短片,曾推出过几部大热电视剧引起全城话题,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我修读大眾传播系后,一度彷徨要从事什么职业,普遍来说都从事平面媒体或电子媒体,但我没自信面对大眾,就贸然到影视公司面试,也就获得这项工作,目前是我从事编剧的第四年。
我也说不上非常热爱这份工作,毕竟编剧是一份极为枯燥的工作内容,一开始的制定初步大纲,到后来的剧本分场大纲,再到章节详细剧本,同样的内容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操作,其中更会收到上头无理修改,从头开始又不是没试过,到后来我学会接受没有一个剧本是不曾被修改,这么一来也算释怀。只是困扰的是,这个又说的上是自己的创作吗?
我收拾桌上的随身用品,准备离开公司之际,突然看到某人向我招手,我仔细一看,是张欣伊监製,当初录取我的上司,是我在这行遇见的第一个贵人。
「流流!很久没看到你了,不懂你最近可好吗?」
一听到她称呼我为「流流」就起鸡皮疙瘩了,乍听还以为是「妞妞」,她总是习惯性叠字称呼他人名字。张监製身材似乎与日剧增,感觉好像胖了一圈,想到她主要都是在办公室指挥工作也觉得合情合理。换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好好和她寒暄一番,但近来都想儘快赶去停车场拿车子,稍迟一步就深陷繁忙交通之中,看在物件是她也不便发作,只好礼貌回应。
「张监製,确实一段时间没和你说话了,我最近挺好的,只是工作上有些忙碌而已。」我微笑道。
「还不够久吗?距离上一次合作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一开始以为你不过是暂时帮忙林凯而已,没想到到最后就成为他的固定班底,这不就是变相挖角吗?不过想到你还年轻,尝试不同风格剧本,和不同导演办事,对你的工作经验有着重要影响,就不干涉你太多。看你样子在林凯身边也不怎么顺利,现在有兴趣重返我这边工作吗?」张监製微笑道。
曙光影视公司製作部门有三位监製,分别是一位综艺部监製和两位戏剧监製,林凯监製主要负责犯罪打斗冒险类戏剧,而张欣伊监製负责爱情家庭情感类戏剧。当年面试时,她随堂测验我一些故事发展与走势,我状态大勇给了几个还不错的点子,也就让她当场录用我,之后也就合作过几部电视剧,但后来发生一些事情,让我毅然转投别的监製。
「你这么赏识我,我是很开心,但我没信心能够回应你的期待否,毕竟这几年我都专注在撰写警匪类剧本,手头上还有着一份剧本要跟进,恐怕难以胜任。」我面露难色。
「你先别拒绝得太快,不妨听听我新案如何才定夺吧。」张监製嫣然笑道。
我点头示意。
「这次我想製作一部主打百分百爱情的浪漫电视剧,不同于其他爱情电视剧的是,这是一个单元剧,也就是一集完结的故事。每集故事主轴可以相连或不,顾名思义主题就围绕在爱情,探索时下年轻人对爱情持有的态度。」
「爱情单元剧也称得上是连续剧?」我好奇问道。
「你真是太没见识了,单元剧也是连续剧的一种形式。这一次我突发奇想,把悬疑与爱情元素结合在一起,每一集都会陈述着一段爱情故事,结尾更会穿插一小段动画总结故事。目前动画初步构想为,将爱情拟人化,名为爱情的妙龄少女,像普通人一样期待爱情,却一而再再而三对爱情失望。我希望这次单元剧不是常见的狗血偶像剧,而是让人深思的爱情短剧,用一集不长的篇幅却为观眾带来深刻的领悟,而这部戏的名字就叫作《我那微不足道的爱情》。」
原来如此,这样的构思确实是前所未有。
「这故事乍听不错,但《我那微不足道的爱情》作为标题有些文縐縐,而且感觉有些滑稽……」我鼓起勇气说出心中疑惑。
「你真是太有见地了,这剧原有标题为《是谁杀死了爱情?》,我可是酝酿这标题一段时间,但我助手告知这标题过于常见,网上随便搜寻就找到一堆类似标题,难免惹来抄袭嫌疑。考虑前因后果后,我忍痛将标题换成现在标题,也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是谁杀死了爱情,这标题挺不错,但确实不懂曾在哪里看过,只能说这年头要创造出全新点子比登天还难呢。
「看你样子就懂你有兴趣,那我就算你一份了!林凯那边我会和他说一声,近期内我会召见你和其他编剧一起开会。」
我找不到好的理由拒绝她,就接受了这份差事,反正在林凯监製那边也帮不了什么,适当抽身而退也不是坏事。
「那除了我以外,还有哪一位负责编剧。」我突然想起这重要的问题。
「不就你非常熟悉的晶晶。」
怎么我会忘记问这最关键的问题,莫非是还没忘记自己当初怎么离开张监製团队吗?看来未来日子过得可坎坷了。
淅沥淅沥,这时候突然下起雨了,我叹了一口气,心道路上准备塞车塞到十点吧。
————————————————————
从停车场拿车驶入大道上,就被困在车龙之中,放工时间遇上滂沱大雨,交通流动更为缓慢,我看了看窗外天空,发现七点多的天空已漆黑一片,无从窥探雨水从何落下,或许某人在天台上悄悄落泪而成的忧鬱心情。
我不耐烦地重复踩着煞车器,就像被锁上枷锁的野马,在道路上安分守己地行走。或许是天气寒冷的关係,我竟然有些尿急,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下车去解决一番,只能深呼吸安抚自己不安的情绪,不让负面思想刺激渐渐膨胀的膀胱。
我那微不足道的爱情……嘛,没想到我事隔一年后,还是有机会进行爱情连续剧剧本创作,还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接触这类剧本,有些话果然不能说的太绝。张监製说希望创作出贴切生活的爱情故事,乍听好像很容易,实则是一个无理难题。要知道当今爱情题材都被发掘的所剩无几,再怎么努力异想天开,也不可能成为先驱者,只落来跟风的污名。
既然在主题上玩不出新意,只能在细节上多一些巧思,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我脑海里尝试组织好几个朋友说过的爱情遗憾,从中挑选一些还不错的个案,等到差不多理出一个头绪的时候,我终于抵达住宿门口了。
我打开大门走入屋子,觉得屋子里头可是温暖多了,突然发现自己尿急很久,马上冲去厕所方向解决,走出时候发现餐桌上留着一份食物,上面还写着一份字条。
[请帮忙吃完。]
没想到她们还准备晚饭给我吃,但想到自己没通知迟回,她们自然留饭给我吃。我说的她们,是指我的两个女生屋友,两者都是我的同事,只不过隶属不同部门。
或许你会好奇怎么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女生同一屋簷下,必须澄清的是,一开始是另一个男生前辈召我入住,只是之后前辈离职退房,才换入女生,最终形成了一男两女的诡异情况,但我对于找屋子这样的琐事特别没劲,也就将就住下去了。
虽说和女生住在一起有些彆扭,细想也没什么彆扭,只不过是上厕所时候记得关门,和稍微注意厕所清洁。她们连同住在附近的女同事,萌发自行准备晚餐的念头,也自然而然将我归纳其中,我这个人没什么想法,也就附和她们的提议,每天放工后都不必再烦恼要吃什么。
我吃了一口包菜炒鸡蛋,心道这味道近乎匪夷所思的味蕾轰击,还真是我第一次吃包菜炒鸡蛋,纵使平时都不怎么喜欢,但也从不埋怨,毕竟自己根本没那个立场说不好吃。有人给自己留口饭吃,已给足面子了。
这时候某个女生从房间走出,看到我还在吃饭,好奇问道:「天啊,怎么今天这么迟回来,现在都十点多了,你不会是加班吧,小流?」
「我不觉得自己勤劳到这种地步,说是加班倒是没错,谢谢你留饭菜给我吃,土豪。」我把碗筷收拾,顺道向女生道谢。
这位被我称为「土豪」的女生为沉月茵,因她使用土豪金款式的智慧手机,我就顺口叫她土豪也沿用至今。她亦是曙光影视公司的员工,不过隶属道具组,基本上和我的工作性质没什么交流。身形微胖,一脸傻气的她,看似比我年长多了,但实际年龄上还小我两岁,我本想问问和男生同一屋簷下会不会担心男友吃醋,但想到这可能是别人不愿意碰触的话题,所以一直都不敢说出口。
「你们竟然好意思到把碗碟留给我洗……」我指着那如山叠起的碗碟摇头道。
「我们哪里知道你几点回,而且这不就是你的工作嘛,我现在出来就是要检查有没有人洗碗,若没就只好帮忙清洗一番,若明天给慧晶看到免不了一阵熬骂。」沉月茵没好气道。
慧晶是住在附近的女同事,也是我同屋的好朋友,却不是张监製口中的晶晶。
「我和你闹着玩而已,若给慧晶听到那还得了,总之谢谢你的好意,那个……我想问问你一些私人东西……不懂你介意吗……」我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
「听起来莫非是什么光怪陆离的问题?」
「我今天刚接了一份新工作,主题围绕在爱情元素,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类似经验可以分享。」我鼓起勇气问出。
「你是故意逗我,还是毫不知情,你有听过我说过任何谈恋爱的东西吗?我根本就没谈过恋爱,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丢脸。」沉月茵难为情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果然问了一个白痴问题,想到自己本来都不怎么聪明那就算了。如果聪明一些,当初就不会选择踏足影视行业。
「冒犯了你真不好意思,我会检讨的。」我低声道。
「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可能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缘分吧。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异性缘,更不用说有相熟的男生朋友,身形稍胖的自己总是成为男子争相捉弄的对象,久而久之我也就免疫了,更有感自己是不可能拥有爱情。若你问我对爱情有什么想法,我可是一点想法也没有,男生看女生本来都是以貌取人,若不合眼缘自然就不会有着什么遐想,这一点我可是有着自知之明。」
本来还以为会遭到她的责駡,没想到却说起自己的爱情观,这可是我预料之外的状况。
「话也不是这么说,每个人都有恋爱的权利,总会有珍惜你的人出现,我不是在安慰你,而是这几年都看到情侣离离合合,看似天生一对却遗憾收尾,不被看好的一对却幸福美满,缘分当真是玄之又玄啊。就拿公司的清洁大婶来举例好了,早年守寡的她,上个月以五十之龄再婚,成为公司一时佳话,追求爱情本该就是义无反顾。」
我某天收到清洁大婶喜帖还以为是她孩子结婚,没想到竟然是她再婚,让我不得不相信天下无奇不有。
「你提到清洁大婶就更让我生气,还记得去年我刚到公司报导,她竟然问我有几个孩子。开什么玩笑,我根本都没交过男朋友,我看起来真的那么老吗?」沉月茵不满道。
清洁大婶没说错,25岁的沉月茵看起来确实有些老成,但我没那个胆子直说,只好婉转道:「你不必反应过激,我们这年龄有孩子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如果还没结婚生子免不了被家人催促。看在大婶年级稍大,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
「就不提这壶,我们有必要非得要去恋爱吗?虽然这么说感觉有些自我安慰,但我对于目前生活还挺喜欢,少了情人的牵掛,拥有更多时间在自己身上,或和家人朋友相处,不也是人生乐趣。如果没打算传宗接代,那又为何勉强自己去恋爱?」
她的观点让我有些惊讶,我们是为了什么而去恋爱?
「你的想法和我某位中学朋友不谋而合,他中学毕业后隻身到日本深造,一直以来没想过要找个伴儿,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同志,但给我感觉又不是。我调侃他单身多年,他反驳不想在女人身上花钱,寧可花在自己身上对自己好一些,少了伴侣也不是不能活下去。我闻言后也无法反驳。他更笑言,看到身边友人盲目追逐爱情,就算遍体鳞伤不再相信爱情,看到心仪物件再度奋不顾身,仿佛在目睹不断重复的悲剧,称根本无法理解为爱痴狂的境界。」我回忆道。
「既然这样,那你应该能稍微明白我的心情了。只是我也不把话说得太绝,哪天如果真的遇见不错的人,恰好他对我又有意思,我不抗拒就是了,顺其自然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你也不必同情或安慰我,我明白缘分本来就是玄之又玄,条件不好也不囉嗦,安心做好自己本分,在事业上努力拼搏,他朝成为女强人也挺好的。」沉月茵微笑道。
「在道具部又能成为怎样的女强人?在那之前,还是考虑到别的部门发展,要成为事业强人离不开和客户交流,这也是我触碰不及的领域。」我好心提议,实在看不出道具部有何出路。
「製造戏剧道具可是我的兴趣,要我和其他人沟通,倒不如叫我去打扫厕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和别人说话免不了纠纷,我并不适合这样的工作环境,就好比勉强自己拼命去找伴侣一样,勉强根本没有幸福。」
我沉默不语,从来没想过,人生不存在爱情这个环节,难免会猜测一些人排斥爱情,不外乎是找不到意中人,却没考虑到一些人根本没恋爱的意思,或根本与恋爱无缘。早些日子在某论坛看到十八岁女孩说没想过要谈恋爱,不想离开家人的怀抱,被爱情玷污得不像自己。我倒觉得她还没遇见让她心动的人,现在想起来,或许人生存在着不恋爱这个选项。
不恋爱,正因为不存在着缘分,是上天的玩笑,还是自身的枷锁,继而酿成无缘无分。
我对于《我那微不足道的爱情》单元大纲总算有了一个初步想法,心情不禁飘飘然。
「谢谢你的宝贵意见,从刚才对话我有了一些点子,真是得来不易。在我们结束对话之前,我可以斗胆问你,是否曾有过心仪物件?」我战战兢兢问道。
「当然有啦!你当真以为我是铁石心肠!我心仪物件是有,只不过物件不心仪我而已!这样说你满意了吗!还是你还想从我口中听到我承认条件不好才无人问津!」沉月茵不悦道。
我果然又问了白痴问题,连忙赔不是。
「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同一天两次被别人问了这些问题,我这辈子还真没这样被人追问过私事。」
「又有谁这么有雅兴问你?」我皱眉问道,心道还有谁这么不知好歹问一些让人难堪的问题。
「那个人是谁,你也应该心里有底吧。」
她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总是轻而易举忘记那人的存在。
「你们貌似在说一些有趣话题。」从后传来另一把女声,事态之突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觉得从后面跳出来吓人很有趣吗?」我回头瞪了她一眼。
「那又有什么好惊吓,我可是比你更早住在这家呢。」身穿宽松蓝色睡衣,戴着眼睛的短发女孩不以为然道。
「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范佩晶。」语毕,我就走回自己房间。
「明天在公司就请你多多指教。」关门后还能听到她隐约的呼喊声。
我低头不语,心道明天开始就是自己苦难的开始,真不该一时心软接下这份苦差。没错,就如你们想的一样,我的编剧新搭档就是和我同一屋簷下的范佩晶,也就是张监製口中的晶晶,唯一一个我不想合作的物件就是她,却机缘巧合下再度有合作的机会。
我才不愿意说这是缘分。
—————————————————
六点四十五分,我被闹鐘吵醒,如往常般走到洗手盆刷牙,却发现范佩晶霸用着洗手盆。我大感奇怪,平时她都是七点半左右才起床,我也很醒目在她起床之前,就会把厕所和洗手盆空出,不干扰她的日常作息。我站在她旁边,安静地刷着牙齿,那边厢她开口了。
「你待会几点出门?」她睡眼惺松道。
「如平常一样七点半。」我不以为然道。
「待会我搭你的顺风车上班,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你我都不同部门……不,我明白了……」我突然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你不会忘记今天起我们就是同部门同事了吗,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周先生。」语毕她就走进厕所,只剩下愣在原地的我。
平时就连上厕所也免不了和她擦肩而过,这下不会是每天上班下班回家都要面对她吧?最恶劣的情况竟然发生了,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我开始后悔当初为何没搬入备有厕所的房间,那间就是沉月茵的房间,当初她们问过我要否搬入那间房,但我以懒惰搬房为理由拒绝。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从此就与范佩晶共用一间厕所,才意识到换房背后的意义,顿时大为懊恼,但如今换房也无补于事。
匆忙梳洗完毕后,我快步走向车子的方向,正当我啟动引击之际,却发现范佩晶在我身边坐下,她望着我似笑非笑,我回瞪她一眼,没好气踩开油门,往大道方向行驶。
「你现在不爱听电台吗?」她看着我播放着音乐,多嘴问道。
「一段时间没听电台了,反正也没自己关注的新闻,听一些自己喜欢的歌曲心情没那么鬱闷。」我喃喃道,在道路上缓慢前进中。
「kisstherain?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听的是纯音乐?没想到你品味这么特别。」范佩晶为我的播放曲目感到吃惊。
「这倒不是什么特别曲子,是某部连续剧的插曲,看连续剧时没什么感触,之后偶然听到音乐却喜欢上了,亏我那时候还说这连续剧毫无亮点,有些喜爱随着心情转变也会变得不一样吧。」
「这句话有记录下来的必要,我昨天从张监製口中得知这部连续剧方向,顿时大为振奋,心道恐怕这次是我梦寐以求的剧本差事!在创作上也有着很大的发挥空间,若拿捏得宜,应该会有不错成绩,前提是写出不错的剧本。」范佩晶兴奋道。
我白了她一眼,心道这女子总是毫不掩饰直接说出心中感受,这也是她的个性特质吧。
「你当然振奋,这都是你擅长的剧本类型,我现在都不懂如何是好。」我低声道。
「开什么玩笑,你本来都和我同属张监製部门,这些剧本你会少处理吗?只不过近年你的工作重心都在林监製那边才会有这些顾虑,我还记得那时候张监製对你欣赏有加,不少剧本重点都是源自你的手里,这难道还不足与证明你的才华吗?」范佩晶摇头道。
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深刻,但我就是不愿意提起任何之前的工作内容,对我而言那是不想重提的心情。
「那你目前有想到什么适合的故事题材吗?」我有意无意撇开话题,总是不想和她说太深入的话题。
「要找出写实贴切的故事题材,只能从生活体验或身边人取材,这时就要看自己平时是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如你知道的一样,我生活圈子也没认识几个人,平时就和你们这几个聊天而已,这样失败的社交能力,又能套出多少故事呢?」
「这下还真是糟糕了,你我同一屋簷下,又接到一样的差事,这下还不为题材内容抢得焦头烂额,昨天我们不就先后向沉月茵套话了……」我突破盲点道。
「对,当我听到你向月茵问话,我都替沉月茵感到无可奈何,看来你接下来就会向慧晶问话。话说在前头,慧晶是我的人,你不能和我抢。」她率先说出抢人宣言。
「我才没有要和你抢的意思,再说慧晶的故事,我又不是没听说过。」我不以为然道。
「那你昨天从月茵那边问话后,有得到什么啟发吗?」
「多少有一些头绪,我想到为何人类总是对爱情趋之若鶩,却没想过没有爱情也能一个人生活,或许日子过得更好呢。」我沉重道。
「你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些消极。」
「我晚上会帮你转话给沉月茵。」
「说就说吧,反正我没什么在意,做人该不拘小节。话说你好像还没说你的故事点子哦。」她说出她的口头禪。
我总是无法明白为何她总是做到瀟洒自如,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每次都拿她没辙。
「我设想的分集标题是缘分,故事大概是说一个女生从来都没被男生追过,某天去看相得知自己缘分近了。没想到公司就来了一位男同事,和她一见如故有说有笑,经常一起聚餐或走街。有人笑言他们两人看起来很登对,女子这才惊觉或许是缘分降临。女子鼓起勇气在情人节当天表白,才发现男生不过是把她当做朋友而已,他说女子长的很像他死去的妈妈,就希望和她说几句话,找回那种温馨的感觉。」
「我怎么觉得这故事好像在哪里听过……」范佩晶语气凝重道。
「我也觉得不懂在哪里听过,放心我会适当修饰这个故事,要不试试看相换成预言梦,同事换成邻居路人,妈妈换成姐姐,应该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创新吧?」我打趣道。
「不管你怎么努力更改细节,这故事大纲就是让人感觉陈腔滥调,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做法,我不觉得张监製会买帐。」范佩晶摇头道。
「我也不想写这样的故事,但这年头各大小题材都被发掘得所剩无几,再怎么绞尽脑汁也不过是似曾相识的故事桥段。我乾脆写出没什么创意的故事大纲,然后在细节处理上尽可能地写得细腻,这也是近年流行的写实魔幻。看似平淡日常的故事,却有一种魔力要你忍不住追看下去。举例好了,日本动漫《四月是你的谎言》就是一部故事老套却赚人热泪的故事,感动流泪时候谁理你故事走势,感动果然与创意毫无关联。」我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也说明偶像剧题材和生活也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只不过生活上没遇到这么多总裁就对了,我就完全没认识过一个大公司老闆,就除了自家老闆以外。」范佩晶竟然赞同我的创作方向,这可是我意料之外,毕竟自己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那你目前有想着什么故事吗?」
「有一些头绪,但还是不方便透露太多,时机成熟自然会让你知道。」
这女子就是给人一种猜不透的感觉。
在马路上缓慢行驶了一小时,我们终于抵达公司,一踏进会议室的瞬间,感觉空气有些凝重,放眼望去看到是一班人对着我虎视眈眈,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这些人都是其他部门的同事,包括导演组和剪接组,平时都没什么交流,突然出现在剧本组让我有些吃惊。
「这是怎样的情况?」我好奇问了在他们身后站着的张监製。
「我只是告诉他们,流流晶晶黄金剧本组合今天再次復活,他们就来这里凑热闹了。」张监製忘我大笑,大家也跟着笑了。
「我听说你们两人住在同样的屋子是吗?」导演组的高大壮男——黄一鸣不怀好意道。
我和范佩晶无可奈何地点头。
「我更听说你们两个人是roommate对吗?」剪接组的低胸辣妹——蔡美芳眼带歹念道。
「我们才不是roommate!」我和范佩晶异口同声道。
「我和她才没那么熟!」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
「我是指不同房间的roommate,这不也是一样吗?你们真是太孩子气了,男女一起睡本来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你们说对吗?」蔡美芳娇柔道,顺道向旁边的黄一鸣拋媚眼,在旁的黄一鸣倒很有风度地点头示意,没想到她转向我拋媚眼,我顿时不寒而慄。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八卦是非,特别是表面风光里头腐坏的影视行业,我和范佩晶无缘无故成为大家热议对象,这下以后还真没好日子过了。
——爱情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当缘分来到身边,让她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开始相信这就是期望已久的画面,爱情是在缘分的基础下而存在的。
我那微不足道的爱情,败给了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