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东锦松开手,目光落在袁因的身上,眼中有光在迅速沉浮消散,他在思索。最终,谭东锦选择了沉默,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袁因。
袁因忽然轻轻笑开了,这样子的谭大少,我还真有些不适应。他低头扫了眼谭东锦的手,在注意到那轻微的抖动幅度时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怎么了,撑不住?这一身的伤还能站得住,谭东锦,我有时候还是真佩服你。见谭东锦还是不说话,袁因换了个姿势站着,他缓缓抱手,对着谭东锦缓缓开口道:知道吗,袁故走了。
谭东锦的面色终于起了变化,却最终恢复了强撑的镇定,他说:袁因,你在说谎。
他记得袁故对他的眼神这一天天的改变,也许袁故没到了能释怀一切的地步,但是谭东锦可以确定,袁故对他还有感觉,那感觉也许没从前那么深那么浓烈,但是幸而还未曾泯灭到一分不剩。这些日子,他脑子里的弦几乎绷到了极致,但是理智还在,一步一步虽不是有条不紊,却也是尽量平稳。整个过程中,唯有温乔的存在,是谭东锦唯一的不可控制。
袁故不可能现在离开,谭东锦最后的理智告诉他,袁故分明是对他还有感情的。
你真那么喜欢袁故?袁因忽然问道。
谭东锦没有说话,一双眼沉沉看着袁因,所有的话,他一字都不需要说出口,全部在那眼神中昭然。
袁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神情淡漠到了极致竟隐隐透出一两丝嘲弄的味道。他伸手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对着谭东锦缓缓开口道:谭东锦,我和你在同一个圈子里打交道,至少有十年之久了。你谭家大少什么人什么手段,别人不清楚,我袁因还不清楚?要我说几桩让你回忆回忆吗?前些年敛青里有个倒酒的服务生,因为看不惯你的行径,说了几句话折了你的面子,你笑着给他点了两百瓶酒,花了一天时间亲手给他全灌了下去,一滴没剩。
还是那一年的事儿,你和人谈生意,据说是对方招待不周惹谭少不快,那笔资金就莫名出了问题,最后对方三个财务经理全部跳楼事件才平息下来。
最后,还有如今那翻身的方净,你当年对他做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你动用你的势力,他三次高考成绩全部作废,最后差点高中都没成功毕业,他父母赶他出门,方净流落街头几近走投无路,整个南京没一个人敢出手帮一把,就因为他方净撑着不向你低头?袁因的眸光越发冷了下来,除了这些,还有这些年,你谭家挡在你路上被你清扫掉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入狱的入狱。呵,谭东锦,你现在跟我说,你想和我弟弟在一起,我觉得别的不说,就凭你对你血亲都赶尽杀绝的做法,我就不信你这种人有什么真感情。
谭东锦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话,袁故,是特殊的。
袁因却是冷笑出声,有什么特殊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变化太快,今天至死不渝明天一刀两断的多了去了,你就能保证你这辈子的心意都不变?倘若你变了,依着你的性子,我弟什么下场?我看你之前好过的那么多人,也没见你对哪一个有丁点恩义。
袁因几乎没等谭东锦开口就接着冷冷说下去:不说远的,那说点近的。谭东锦你是什么人你自己也清楚,你和我弟就不是一路人,你做事风格手段包括你对事情的想法,和袁故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他现在脑子进水了觉得可以接受,但是他真的能接受?这以后你们俩,你杀人放火他毁尸灭迹?
道不同不相为谋。谭东锦,我袁因今天求你一句,你放过袁故行吗?袁因看着谭东锦,眸子里全是凛冽寒意。
谭东锦终于抬眸,直直看着袁因,许久之后,他轻轻开口说:不行,我失去过他一次,不能有第二次。在袁因的一瞬间森冷起来的注视下,谭东锦一字一句道:我可以换一种人生,但是我不能对他放手,袁故他,是我的余生。
袁因的眼神一瞬间晦暗起来,最后全转换了淡淡的不屑,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谭东锦,凑近了些说道:那我问你一件事儿,我要是偏偏一句话都不信,偏偏看你不顺眼,偏偏要插一手,你怎么办?弄死我?就像谭少之前的做事风格一样,把我不留痕迹地处理了?
谭东锦的眸子锐利了起来,他迎着袁因的眸子许久,轻轻说道:袁因,你别逼我。
那句话轻飘飘的,却瞬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之下。
袁因神色怪异地看了谭东锦半晌,终于笑了起来,我就说野狗变家犬,哪有那么容易?
袁因知道这话谭东锦说得出来,也真的做得出来,谭东锦这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除了袁故,这世上谁挡在他的路上,要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谭东锦下手也真不会有任何的心慈。谭东锦从前,现在,以后都是这个性子的人,根本没有变也不会变。
幽幽叹了口气,袁因缓缓从兜里掏出一支蓝色的录音笔,放在谭东锦的面前。他看着谭东锦一瞬间变化的神色,淡淡道:我一直在想着让袁故死心,一直没办到,真是多亏你了。你说,现在袁故还想见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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