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
一道道泣音听的徐嘉珩整颗心扭绞作疼,他知道现在讨论什么狗屁脏不脏根本没用,努力低下身去看喻温白埋头藏起来的眼睛。
晶莹泪水在眼眶打转,四目相对,喻温白慌忙错开眼,一颗滚热的泪滴直直砸在徐嘉珩手背,烧的他整只手青筋暴起。
喻温白不再纠结洗澡的问题,开始逃避似的躲人。
“喻温白。”
徐嘉珩低沉严肃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字一字回荡在房间,彻底杜绝喻温白一切回避的可能性。
相反与沉重的语气,是他轻柔落在喻温白发顶的手。
“你在生病,我现在说你可能听不明白,”徐嘉珩终究狠不下心语气太重,放缓声音,“但我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如果你一定要说自己脏,那我喜欢的就是脏小孩。”
从喻温白嘴里听到的那一刻,徐嘉珩甚至开始痛恨用「脏」形容一个孩子的叫法。
但与此同时,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时候再怎么告诉喻温白他其实不脏也已经于事无补。
他应该告诉说的,是无论喻温白是怎么模样,都是他想要了解、也更是一贯喜欢的模样。
这种喜欢无关情爱,哪怕只是朋友之间的相互欣赏,徐嘉珩也会得出一模一样的结论。
喻温白抬头微愣,眼睑下有泪痕,眼里的悲伤却消散大半:“怎么会有人喜欢脏小孩呢......”
徐嘉珩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见喻温白不再抗拒就慢慢靠近,语气是耍无赖似地反问:“我就喜欢,怎么,不可以么。”
喻温白被他的流氓劲镇住,抿唇不再说话,耳尖默默爬上粉红。
徐嘉珩故意长叹口气,起身将身体摔进柔然大床,拍拍楠^枫被面道:“我刚做饭出了一身臭汗,现在都沾床上了,你还要不要睡?”
喻温白纠结片刻还是点头,几次想起身又手脚发软地跌坐回去,咬唇,无助地抬眸看向床/上的徐嘉珩。
“要抱?”
“嗯——”
尾音随着拥抱的动作轻颤,徐嘉珩轻易将喻温白拦腰抱上床,细心掖好被面:“睡一会?”
喻温白眼皮上下打架,硬撑着默默朝徐嘉珩身边挪,翁声道:“我闻到香味了。”
“鼻子还挺灵,”徐嘉珩无奈轻笑,“粥还没好,一个小时你睡醒后,我叫你起来吃饭。”
喻温白两小时前才吃过午饭,现在吃太多怕积食。
困意在高烧中来势汹汹,喻温白很快支撑不住地闭上眼睛,睡梦中手还不放心地攥着徐嘉珩衣角,像是害怕他偷偷跑走。
徐嘉珩躺在重新安静的卧室里,耳边是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各种声音和画面走马观花般涌来。
他从来没想到过,因为童年时期的流言中伤,喻温白居然会用「脏」来形容自己。
仔细想想其实一切有迹可循,喻温白的洁癖只体现在不让人碰和自我整洁,从没对其他人有任何要求,连他都无法忍受齐东积攒半个月的臭袜子,喻温白也从没抱怨过一次。
他的洁癖不是嫌弃别人,而是觉得自己脏。
所以才会在徐嘉珩想摸头又收回手时,一次又一次地洗头,反复强调自己不脏。
一想到在车里还调侃过喻温白不盖毯子,是不是嫌他都东西脏,徐嘉珩就想一拳锤晕当时的自己。
愤怒中夹杂着类似心疼的情绪,徐嘉珩心烦意燥地躺在床/上,这种干燥在一条光滑细/长的腿在他腰上横跨过去时,瞬间达到顶峰。
发烧的缘故,喻温白身体烫的要命,平时抱着像个冰雕的人现在像是刚出锅的糯米团子,抓住身边唯一一个冷源就拼命往徐嘉珩身上凑,四肢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因为人肉靠垫太舒服,还用头在徐嘉珩颈窝里来回轻蹭。
徐嘉珩虽然是个岌岌可危的直男,但前提是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如果这个时候毫无反应,可能他的反应会更大。
早被折腾的没脾气,徐嘉珩疲累地按揉眉心,起身想去洗手间冷静一下,结果人才侧过身想从被子里出来,以为睡着的人倏地睁开眼睛。
雾蒙蒙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徐嘉珩解释:“.....你先睡,我去趟洗手间。”
喻温白没吭声,默默松开攥紧衣袖的手。
徐嘉珩背对他起身走向浴室,坐在马桶上静等燥热退散,过了会直觉总告诉他不对劲,起身刷的将门拉开,果然看见喻温白赤脚站在门外。
“......”
很好,这次至少知道裹着被子出来,在地上拖拉出一长条。
徐嘉珩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你也要用卫生间?”
喻温白垂下的睫毛都沾着水汽,闻言首先下意识点点头,接着抬眼用水润的眼睛看着徐嘉珩半只脚出门的动作,最终又摇了摇头。
“也行,知道折腾我总比不出声要好。”
徐嘉珩看人膝盖一软一软地打颤就知道喻温白又要站不住,弯腰伸臂从他腿弯处穿过,直接将人打横抱回床/上,还不忘把手脚都塞回被子里。
自己则睡在被子外面,避免所有直接身体接触。
低头对上喻温白委屈不敢言的眼神,徐嘉珩伸手揉了把他脑袋:“别瞎想,没嫌弃你,我就是热,快闭眼睛睡觉。”
之后喻温白睡的怎么样不知道,徐嘉珩睡的倒是挺好,昏昏沉沉中还想着,这次能哄好喻温白,以后再不济也能去幼儿园当幼师了。
——
来自枕头的触感十分陌生。
喉咙撕裂般火烧火燎的干痛,喻温白难耐地低/吟一声,半梦半醒中想着枕头怎么变得硬邦邦,半睁着眼就撞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放大的脸。
徐嘉珩侧躺在他身边睡得很沉,峻挺眉眼下的淡淡黑眼圈是难掩的疲色,呼吸绵长平稳,左手搭在喻温白的被子上,右手充当着人/肉枕头。
迟缓地眨眨眼睛,喻温白垂眸看着男生脸上细小的绒毛,猛然意识到过分亲近的距离,呼吸一屏下意识后退。
好像是生病的缘故,他再一次糊里糊涂夜宿在徐嘉珩卧室,两人身上都穿着昨天的衣服。
唯一不同的,是喻温白身上少了条裤子。
喻温白茫然地看着他掉在地上的裤子和满地狼藉,费力地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最后也只记起昨天接到顾清逢电话不久后,徐嘉珩怒气冲冲地回寝。
后来他好像一直在做梦,梦到小时候班里的同学不肯和来往,学习里总有关于他的各种传言,直到最后他回去哭闹着再也不要上学。
后来梦境快进到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他拿着全省十六的名次,却因为人际交往困难而犹豫要不要去读书。
如果没遇到那个人,他或许永远无法踏出那一步、也不会再读书了。
睡了一晚后身体积攒些力气,喻温白小心在被子里挪动身体,想弯腰去捡地上的裤子,刚起身就被腰上的手一把拉回来。
“醒了?”
金属质感的男声沙哑,身后响起衣服背面的摩挲声,紧接着一道坚实有力的胸/膛靠过来。
“嗯......”
徐嘉珩人还没睡醒,把他拽进被子里裹好后,半眯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裤子丢在床/上,活动两下被压麻的右臂,左手去探喻温白额头。
“好像不烧了,”从床头拿来体温计测,确认喻温白退烧后,徐嘉珩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将身体摔进大床,仰面闭着眼,声线是浓浓的疲惫:
“还有哪里难受吗?”
喻温白静静看着他几秒,小声道:“我昨天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生起病来麻烦的很,用顾清逢的话说是又粘人又蛮不讲理,现在能睡在这里,很可能是他非缠着徐嘉珩要来的。
“没有,”徐嘉珩眼睛都没睁,手在床/上乱摸找手机,“是我为了做那件事,非把你抓过来的。”
喻温白不是很相信,徐嘉珩前几天明明就很抗拒,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沉默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徐嘉珩,你现在抓的是我的腰。”
“......哦。”
徐嘉珩终于在床头缝里捞出手机,开机后一键清楚未读消息,发消息给家里私厨:一份蔬菜粥、一碗姜汤和清淡的开胃菜,越快越好,谢谢。
交代完早餐,徐嘉珩从保温壶里倒了杯温水,手背试过温度后,连同药片一起递过去:“要不要再睡会?早餐好了叫你。”
“我想洗个澡,”喻温白摇摇头,发现徐嘉珩表情突然不对,又解释道,“身上出了好多汗,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
“行。”
徐嘉珩没再废话,语音操控调高室内温度,起身给喻温白那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衣服都是新的,尺寸可能会大,你先凑合穿一下,”徐嘉珩将东西放好,“你的衣服上午会有人来收,下午洗好再送回来。”
“浴缸旁边是智能电话,有事就用它给我打电话。”
确认浴缸能放热水后,徐嘉珩就打着哈欠去了厨房,给喻温白充足的私人空间。
宽阔的洗手间里,熟悉的薄荷清香无孔不入,喻温白对气味格外敏感,脱衣服时总觉得徐嘉珩就站在身后不远。
蹭蹭耳尖忍下心里异样,喻温白弯腰放水。
热水让整间浴室蒙上层层雾气,喻温白泡的骨头都酥软,等水温变凉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
他看着挂架上挨着放的两条浴巾,才想起徐嘉珩没告诉他,哪条是给他用的。
“怎么了?”
电话接通的同时,屏幕上跳出徐嘉珩的脸,看他眉头紧皱表情紧张,喻温白忙道:“我没事,只是想问问我该用挂架上的哪条毛巾。”
“左边那个,不够的话——”
画面里的徐嘉珩神情放松下来,黑眸像是往下随意一扫,后半句突然卡壳:“不够的话,嗯,柜子里你随便翻吧。”
说完匆匆忙忙挂断电话。
喻温白没察觉对方异样,取下左边毛巾擦干身体,用完叠好挂上弯钩架后,拿起大理石台上的衣服穿上。
徐嘉珩比他高出小半个头,骨架又大,白卫衣大的能塞进两个喻温白,袖子长出一截将手藏起来,衣摆将将遮过大腿,灰色的运动裤系到最紧也会边走边掉。
徐嘉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像是小孩错穿了大人衣服。
但胜在足够舒服暖和。
他穿好鞋提着裤子出门,目光被厨房正在热粥的背影吸引。
满是皆是蔬菜粥的清香,桌上还摆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饭盒,旁边是切好的雪梨和一碗姜汤。
徐嘉珩将蔬菜粥盛进大碗,转身看见喻温白先是一愣,移开目光:“保温盒里是刚送来的早餐,趁热吃。”
紧绷的声线将他此刻的别扭彰显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