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滚动,程野回过神时已经被顾清逢扣住手腕,轻而易举向内一拉,上半身重心不稳地摔进顾清逢怀里。
幽冷檀香环绕鼻尖,顾清逢提着他衣领凑过神,滚烫薄唇不紧不慢摩挲在他耳廓,语气暧昧。
“这件事我们晚点回家说,”顾清逢微微眯着眼,享受地看着失神的程野,“今晚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弄我都可以。”
话落他轻笑,侧头启唇轻咬在程野耳垂:“但现在先回去好吗,老公。”
“......好。”
目送失魂落魄的程野仓皇而逃,顾清逢满意点头,抬手随手整理凌乱不堪的衣领,重新望向在场两人。
“坐,随便聊聊。”
长腿交叠,顾清逢勾着被咬到微微发肿的唇,先吩咐喻温白:“小白先去整理地下室,把杨瞿的气息收拾的干净点。”
“还有,今晚你守在家里,”顾清逢语随和却不容拒绝,“我有话对你说。”
喻温白下意识先看向徐嘉珩后沉默点头,从记事起,他违逆顾清逢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事关体质失效的事还是第一次。
最重要的是,徐嘉珩体内煞气还未彻底消除,喻温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清瘦身影在两道注视中起身离开,脚步声渐远直到彻底消失,顾清逢懒懒散散地支起手撑脸,面向对面的视线锐利。
场面安静到诡异,两人四目相对,顾清逢开门见山:“我不知道小白以前是怎么和你解释,但我们家不是色/情生意。”
徐嘉珩表情一凝。
“长话短说,小白主动接近你,是因为你身上有煞气缠身,很可能会影响生命——这个概念你不需要理解,你只需要知道,他最初是处于感激选择帮你,牵手、拥抱或其他身体接触,就是他帮助你的方式。”
顾清逢话说的直白到残忍,停顿几秒:“你们的事小白都和我简单说过,有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
单个词句都简单明了,放在一起理解却变的晦涩难懂;徐嘉珩整整用了半分钟,才彻底明白顾清逢的话。
喻温白以前并不喜欢他,暗恋是他凭空而成的幻想。
所有扰乱他心神的牵手和拥抱,都是喻温白处于善良、才深伸出援手的结果。
徐嘉珩声音沙哑:“那次喻温白说要邀请我来这里做,也是——”
“你身上的煞气很复杂,简单的身体接触无法根除,”门外响起轻微脚步声,顾清逢语调微顿,继续道,
“上次邀请你来家里,是小白想让我帮忙出手解决。”
“但当时你强烈拒绝我的加入,说一定要和小白在自己家里,于是我们决定尊重你的选择。”
“元旦前一晚,你带小白回到自己家里,第二天他说问题已经快要解决,最后是我刚才知道你们正式在一起。”
良久,徐嘉珩喃喃道:“......原来如此。”
随即他自嘲扯唇:“难怪那时候他会主动找我。”
难怪他们在一起后毫无进展,一切都止步于他口嗨和牵手拥抱;难怪喻温白话总说的露骨大胆又直白,却次次都会纯情地脸红。
真相来的荒唐又猝不及防,徐嘉珩被砸的反应不及,连门外倏地停顿的脚步声都毫无察觉。
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是怎么形成、又是怎样圆到现在,徐嘉珩根本无从解释,他像是从一个极端猛的扎进另一个极端,被南墙撞的头晕脑胀。
很难想象,这段时间他种种「勉强接受他人爱慕心意」的行为,在喻温白眼里又是什么样。
“你是直男吧,你没办法喜欢男生的。”
顾清逢抬眸望向门口的喻温白,狠狠心一次性把话说清:“所以,你能分清自己对小白的感情是喜欢,还是对他过往处境的怜悯和包容?”
喻温白定在在门边表情空白,手里茶壶的侧壁依旧温热。
顾清逢话里支开他的意思很明显,所以他察觉到也顺从离开,只是半路上异常的直觉种子在心中不断涨大,最后还是违逆地原路返回。
徐嘉珩背对着看不见表情,但看顾清逢望过来的表情,喻温白就知道他早就料到自己会回来。
支走自己只是避免直面尴尬而已。
正厅的双拉门大敞,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地丢进耳朵,喻温白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他和徐嘉珩好像弄错了很重要的事情。
原来徐嘉珩从始至终就不知道除煞的事。
那以前的牵手和拥抱,他又为什么会答应呢?
喻温白突然不敢去想徐嘉珩起初刻意的回避和抗拒,但寝室阳台上他理直气壮的反问涌上脑海,最后是徐嘉珩无可奈何地妥协,说他们以后可以握手。
当时的喜悦太刻骨铭心,就更让被迫揭开的真相更显尴尬和难堪。
在他们完全不熟的情况下,徐嘉珩中间经历了多少心里斗争,最后才妥协,允许自己一次又一次缠上来呢?
以及现在呢?顾清逢说他没办法喜欢上男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现在也是因为可怜他,才愿意施舍这么多吗?
“......我不知道。”
徐嘉珩沙哑的声音在空旷正厅里清晰到震耳,侧额线在光影交替中更显凌厉,停顿良久后才接着道:
“但我可以确定,换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徐嘉珩抬头,迷茫神情犹存,语气却坚定:“除了喻温白。”
“你的心态我能理解,”顾清逢态度不为所动,只是眼神柔和少许,“但妥协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他双手平放在大腿,尽力不去看门口怔怔望过来的喻温白:“小白不擅长人际交往,情况最糟的时候我也想过,如果他一直这样也没关系,因为我有能力养他一辈子,让他永远活在舒适圈里。”
“我可以把我拥有的都给他,只要他想要,”顾清逢语气平静, “但迁就不是喜欢,或者不是我们讨论的喜欢。”
波澜不惊的桃花眸静静望向徐嘉珩:“话说到这里,我相信你能听懂。”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漫长的无言沉默。
“话都说不清楚,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谈恋爱的,” 顾清逢又换上惯常懒散的表情,招手让喻温白过来,
“要收拾东西就快点,晚上在家里好好休息,这两天有事要你帮忙。”
喻温白轻声说好,视线平直望着正对面的顾清逢,余光却不受控地投向错愕回头的徐嘉珩。
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人无法忽视,喻温白长袖下的手攥成拳,转动视线:“今两天我可能没办法住你那里了,你可以送我去趟公寓吗?”
徐嘉珩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喻温白听见了多少,见他神情自如,点头沉沉道:“.......好。”
打开车门时,喻温白看着车后座大包小包的蔬果食材,不由愣了愣。
明明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晚上要吃什么。
明明只过了短短一个小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相对无言的两人在正副驾驶位置坐好,喻温白磨磨蹭蹭地系着安全带,怎么都对不进插孔:
“......能告诉我,直男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徐嘉珩握在方向盘的手微顿,不太确定这个突兀的问题用意:“是形容性取向的词语,指代只能喜欢异性的男生。”
意思就是,直男是没办法喜欢上其他男生的。
喻温白眼睫轻颤,安全带再次插错扣孔,大脑却精准检索出徐嘉珩在两人第一次握手不久后,委婉表达过他是直男。
既然徐嘉珩不知道他在做的事情,又为什么几次含蓄表达直男的性取向?
“徐嘉珩。”
安全带终于插/进锁扣,清脆咔嚓声中,喻温白抬头问:“所以,你当时是以为我喜欢你,才允许我碰你的吗?”
“有一部分原因,”徐嘉珩不想说谎,只是喻温白微微空洞的表情,看的他心脏猛的攥紧,
“每个人动心的契机都不同,比起误会,我认为这件事对我们之间的关系,用「机会」来形容更适合。”
“......那你能够分清怜悯和喜欢吗?”
情感是复杂又最难描述的感受,喻温白觉得问题确实刁钻,扪心自问他也不知道答案。
但顾清逢在的正厅丢下的话,总让他耿耿于怀。
适应社会和人际圈向来是他弱项,他从小习惯了来自外界的各种质疑、猜疑和恶意,却不知道善意和喜爱,原来也能够分的这么清楚明白。
换作其他人,只要一点点善意和包容他都会感激;但唯独轮到徐嘉珩,他总是会斤斤计较,锱铢必较。
徐嘉珩的答案一字不变。
“我不知道。”
“但我可以确定,换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
两人回到公寓时天色已晚,斜阳落幕华灯初上,凄凄凉月在雾霭中探出一角,在人间洒落转瞬即逝的银纱。
吊灯暖光惊醒玄关处熟睡的奶球,越发圆润的布偶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轻盈跳下柜台,雨露均沾地在喻温白和徐嘉珩脚边各自轻蹭两下。
“喵呜——”
喻温白俯身挠挠奶球下巴,在舒服的呼噜声中起身回房,打开衣柜和背包,将这几天要穿的衣服叠好装包。
以前不觉得,收拾起来才发现,原来他几乎将宿舍所有东西都搬来了。
就像是......他原本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一样。
喻温白机械性地将衣服一件件塞进背包,当余光瞥见床头被奶球霸占的枕头时,类似酸楚委屈的情绪还是渐渐涌上来。
这几天他都睡在徐嘉珩房间,这间客房已经闲置下来了。
“天太黑了,等下我送你回去,”见床/上的背包变得鼓鼓囊囊,沉默许久的徐嘉珩终于在门边开口,
“包装不下就别塞了,需要什么就回来拿。”
就是这种感觉。
像是默认他会很久很久地一直住在这里。
喻温白将最后一件毛衣装包,系好拉链低头垂眸,盯着指尖终于坦诚道:“对不起啊。”
“是我话没说清楚。”
“我也有责任,”徐嘉始终站在门外没有靠近,深邃凌厉的黑眸仿佛蒙上一层厚重大雾,“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喻温白其实很抗拒把以前的事翻出来,一件件讨论当时的出发点和用意,都让他觉得像是生生撕开皮肉。
他宁可对内里的腐烂败坏视而不见,也不想撕开外皮伪装的完整。
徐嘉珩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是犹豫许久才决定开口:“小时候那些人欺负你......是因为你的特殊体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