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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苏须臾取了披风来给徐念安披上,徐念安堪堪抄了半页纸,那边赵姝娴哭丧个脸带着丫鬟婆子笔墨纸砚来了。
    李妈妈很是惊讶,“娴姑娘,您怎么来了?”
    赵姝娴狠狠地瞪了徐念安一眼,道:“还不是有那起子黑心肝的去祖父面前告歪状!”
    徐念安抬起头来,冲她温文尔雅地一笑,还点了点头。
    赵姝娴更生气了。
    李妈妈吩咐跟随赵姝娴前来的婆子盯着点,自己匆匆忙忙地走了。
    赵姝娴命人把几案就摆在徐念安对面,与徐念安隔着偌大的厅堂,两两相望。
    比起她的愤恨恼怒,徐念安气定神闲得多了,不紧不慢地抄到第二页时,赵桓熙带着松韵等人拎着食盒来了。
    晓薇眼明手快地搬了个蒲团放到徐念安身边。
    赵桓熙挨着她跪坐下来,道:“方才我娘晕过去了,是以耽搁了片刻才来,你饿坏了吧?”
    “娘晕过去了?可要紧?”徐念安问他。
    “被苏妈妈掐了人中就醒过来了,已经使人去请大夫了。她说她没有大碍,叫我赶紧给你送饭来。”赵桓熙让松韵她们把饭菜拿出来摆在几案的一头,对徐念安道:“你先吃饭,我替你抄一会儿。”
    “你们敢作弊!”对面赵姝娴嚷了起来。
    徐念安笑道:“不用,反正一晚上也抄不完。”
    赵桓熙扫了赵姝娴一眼,问徐念安:“一晚上都抄不完?那要抄多久?”
    徐念安道:“我粗略估算了下,抄一遍最少也需半个时辰,一百遍便是五十个时辰。一天十二个时辰,若只是晚上抄,那最多不过抄五个时辰,需得抄上个十天左右。”
    “啊,要抄这么长时间啊!那姝娴妹妹岂不是要抄上二十天?”赵桓熙痛快地大声道,“毕竟祖父可罚她抄两百遍呢!”
    徐念安忍着笑低声道:“别这般幸灾乐祸,不体面。”
    赵桓熙哼了一声,也小声道:“我偏要,谁叫她害人害己。”
    赵姝娴气得要死,大声呵斥丫鬟多点两盏灯烛。
    徐念安赵桓熙调换了位置,徐念安吃饭,赵桓熙看《女诫》。
    徐念安见晚饭时在桌上让来让去的那根鸡腿到底是给她带了过来,心觉好笑,想跟赵桓熙说话,一转头却见他看《女诫》看得专心致志的,惊讶一瞬,便没吱声。
    吃完饭,两人再次调换位置,徐念安瞧着赵桓熙还老神在在坐在她身边,问他:“你还不回去?”
    “我回去做什么?”赵桓熙百无聊赖道。
    徐念安附耳道:“不是说晚上要作画吗?”
    赵桓熙甚是扫兴道:“你在这里罚抄《女诫》,我一个人没心情。我就在这陪你吧,正好我上次买的画本子还没看呢。”经过这一下午的畅谈,他已经将徐念安引为知己了。庞黛雪虽然也赞成他画画,但谈及画事,她只是略知皮毛,他说什么她只能附和而已。徐念安不同,他能感觉到对这方面她是真的颇有研究,有些见地别出心裁,还能给他一些启发,聊起来更投机。
    晓薇等人提了食盒去,没一会儿又给他带了画本子,茶水和切好的水果来。
    李妈妈也去而复返,没说什么话,只是脸色更难看了,一双眼皮耷拉的老眼紧盯着徐念安这边。
    “吃桃。”赵桓熙自己吃了一瓣桃子,用手肘拱拱徐念安。
    徐念安手里拿着笔,嫌麻烦:“你自己吃吧,我不吃。”
    赵桓熙看了眼她执笔的手,道:“我喂你。”说着用银叉插了一瓣桃子递给她。
    “不用了,真的……”徐念安推拒了一半,桃肉都抵到她嘴上了,她只得张嘴吃了。
    几个丫鬟在后头看了都掩口而笑。
    李妈妈坐在门口的杌子上,见状大声咳嗽了一声。
    对面赵姝娴眼红心酸地瞧着,虽然她讨厌徐念安,也讨厌赵桓熙,但也不得不承认,单从外貌而言,这两人真是珠辉玉丽的一对璧人。
    也不知自己冬天要嫁的那人,会不会如赵桓熙对徐念安一般对她好?
    想起自己的未婚夫,她到底有些羞赧,收回目光不再看徐念安那边,专心抄起了《女诫》。
    有画本子看时赵桓熙倒还挺坐得住的,到了亥时,画本子看完了,他东摸西摸,颇有些无聊的模样。
    徐念安对他道:“你先回去睡吧。”
    “你方才也说了,要抄十天才能抄完,你还要抄一整夜吗?”赵桓熙问她。
    “每天抄五个时辰,十天才抄得完,今日才抄了几个时辰?我没事,你先回吧。”徐念安道。
    赵桓熙嘟嘴,颇有些不乐意的模样。
    恰这时殷夫人派人送了宵夜过来,三碗热气腾腾的虾仁小馄饨,微微透出虾仁颜色的皮子点缀着金黄的蛋花翠绿的葱段,看着都让人直流口水。
    按殷夫人的吩咐,徐念安赵桓熙和赵姝娴一人一碗。
    赵桓熙用汤匙舀起一只馄饨,在碗沿将汤匙底的汤汁刮干净了,放到唇边轻轻吹着,凉了就递过去给徐念安吃。
    徐念安正专心抄书,倒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回过神来轻轻将他的手推开,道:“我只是在抄书,又不是残废了,哪用得着什么都要你喂呢,我自己来吧。”
    赵桓熙却道:“说到底你在这儿受罚也是为了我,我喂你吃几只馄饨又算什么?下午你喂我吃桃了,这就算投我以桃,报之以馄饨吧。”
    徐念安看他,灯下少年唇红齿白,晶眸灿灿地望着她。知道他此举并不带丝毫男女情意,不过是如姐弟如朋友间的关怀而已,她哂然一笑,垂眸将他再次递来的馄饨含了去。
    李妈妈看不过眼,又大声咳嗽起来。
    赵桓熙恼了,扭头冲她道:“李妈妈是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人熬一壶药给你灌下去?”
    李妈妈垂了眼,“老奴无碍,多谢三爷关心。”
    赵桓熙气哼哼地扭过头来对徐念安道:“我今晚不回去了,省得有那狗仗人势的刁奴趁我不在欺负你!晓薇,去我书房把我的笔墨纸砚拿来,用完宵夜我要练字!”
    第18章
    子时,国公爷刚从府外回来,往敦义堂去的路上,忍不住驻足看向祠堂的方向。
    身旁给他提着灯的长随向忠小声问道:“国公爷要去祠堂看看?”
    “嗯。”国公爷脚步一转,往祠堂那边走去。
    祠堂里东倒西歪的一片。晓薇等人被徐念安打发回去了,松韵和暖杏两个新来的丫鬟存着表现之心,定要陪着赵桓熙守在这里,此刻也熬不住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头靠头的睡着了。
    明理趴在一只蒲团上打着小呼噜,赵桓熙则直接伏在了几案上。
    赵姝娴那边从小姐到奴婢全军覆没,睡姿不一。就连在祠堂门口看守的李妈妈和胡妈妈都坐着睡着了。
    祠堂的窗户自赵姝娴来了之后便全部关好了,但更深露重的,祠堂里还是十分阴冷。
    宜苏蹑手蹑脚地拿走了赵桓熙睡着前还捏在手中的毛笔,移开砚台,免得待会儿碰翻了。徐念安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赵桓熙身上,回身对宜苏说:“现下无事了,你回慎徽院去吧。”
    “您看明理睡成小猪样儿,奴婢还是陪着小姐吧,以免有事小姐无人使唤。”宜苏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针线,凑在几案旁就着灯光绣起花来。
    徐念安见状,知道她不肯回了,也没多说,拿起笔继续抄书。
    祠堂外,国公爷转身往回走,向忠提灯给他照着路。
    “明日一早便使人来,叫两人都回去,剩下的不必抄了。”
    “是。”
    “传我的话,令德堂的丫鬟婆子放任小辈进去打扰老太太清修,罚三个月月例。五房院子里伺候的不知劝诫娴姑娘谨言慎行,罚半年月例。”
    “是。”
    “知会老大媳妇一声,熙哥儿媳妇三朝回门,礼不可轻。”
    “是。”
    天蒙蒙亮,便有婆子来传国公爷的话,说徐念安和赵姝娴都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也不必抄了。
    赵姝娴由丫鬟婆子扶着走了。
    赵桓熙睡蒙了,眯缝眼看着外头的天色问道:“这是早上?还是晚上?”脸颊上一大片被他袖子上的刺绣压出来的红痕。
    徐念安看着好笑,吩咐松韵和暖杏:“扶三爷回慎徽院去。”
    赵桓熙转头看她:“你不回吗?”
    徐念安道:“礼不可废,我去嘉祥居向母亲问安。”
    赵桓熙抬袖子擦了擦隐约有口水痕迹的嘴角,彻底清醒过来,道:“我与你一道去。”
    徐念安想了想,“也好,问了安你再回去睡吧。”
    小夫妻俩带着四个丫鬟迎着清晨的鸟语花香去了嘉祥居。
    嘉祥居的院子里头已经站了好些个人,分成两处。一处多些,都是各房各处来领牌拿钱的管事婆子。一处少些,远远看去衣着光鲜打扮体面,细看却是大奶奶秦氏,二奶奶韦氏,还有赵桓熙的两个庶妹——赵佳慧和赵佳容。
    赵桓朝,赵桓阳和赵佳慧都是杜姨娘所出,大奶奶秦氏二奶奶韦氏便和赵佳慧站在一处说话,身边两男两女四个孩子,秦氏的小儿子赵昱成刚满周岁,看来还不用早起给殷夫人请安。
    赵佳容和一个面生的妇人站在一处,这妇人大约就是赵佳容的生母沈姨娘了。
    见赵桓熙夫妇来了,赵昱捷带着弟妹喊着“小叔叔”围住了赵桓熙,秦氏则亲热地唤道:“三弟妹,你也来了。”
    徐念安笑着走过去,团团和众人见了礼。
    “三弟妹面色如此憔悴,不如先回去歇息,母亲慈爱,定能体谅的。”秦氏关切地对徐念安道。
    徐念安微笑道:“多谢大嫂关心,向母亲问个安花不了多长时间,左右一夜都没睡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姨娘和赵佳容站在一旁看着她们言笑晏晏,没有凑上来。
    过了没一会儿,殷夫人房里的大丫头芊荷出来,到徐念安这边向众人行个礼,直起身道:“传太太的话,今日事多,恐还要一会儿。众位奶奶和小姐先回吧,今日就算问过安了。”
    众人往院外走,芊荷又紧追几步,对徐念安和赵桓熙道:“三爷三奶奶请留步。”
    赵桓熙和徐念安留了下来,秦氏与韦氏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和赵佳慧作别,带着孩子们出了嘉祥居的院门。
    “此一战,托咱们这个三弟妹的福,咱们长房可是大获全胜。”秦氏让婆子们把孩子领到前头去,自己和韦氏走在后头道。
    “纵使娴姐儿也挨了罚,也不过打个平手罢了,谈何大获全胜呢?”韦氏从荷包中掏出一把葡萄干,分了一半给秦氏,秦氏不要。
    “弟妹莫不是还未听说令德堂和五房的下人被罚月例之事?”
    韦氏惊诧:“连令德堂的下人都受罚了?是国公爷亲自发的话么?”
    “可不是呢!”秦氏捋着手绢,“如今这府里,主内主外的都向着三弟媳妇,咱们俩以后少不得也要小心供奉着。”
    韦氏嫉恨一回,低声道:“就算都向着,她一个妇人能有多大作为?就三弟这样的,怕是扶也扶不起来,将来还是要靠大哥的。”
    秦氏道:“你大哥一个人能耐再大,也是独木难支,好在有你和二弟从旁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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