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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念安挑剔道:“尽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在外头哪里威风了?”
    赵桓熙分辩道:“威风着呢!纵现在已无官职傍身,在外头那些与我同辈的,还不是都对我礼让三分?”
    徐念安失笑,道:“那你倒还真是挺威风的。”
    “说得这般敷衍,一看就不是真心的。”赵桓熙置气。
    “那你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赵桓熙泄气。
    “娘,娘,回哥儿抢我葫芦。”
    小夫妻俩正说着悄悄话,那边赵佳贤五岁的儿子泰哥儿哭天抹泪地跑进来告状道。
    大人们一听,全都笑喷了。
    赵佳臻道:“泰哥儿,回哥儿才三岁,你还抢不过他么?”
    泰哥儿不说话,两只小拳头揉着眼睛在那儿嗷嗷哭。
    赵佳贤道:“找你舅舅,叫你舅舅收拾回哥儿去。”
    泰哥儿遂走到赵桓熙跟前,哭着道:“舅舅,回哥儿他抢我葫芦呜呜呜呜……”
    赵桓熙站起身大声道:“这还了得?别哭了,走,舅舅帮你把葫芦抢回来。”说罢牵着他的小手往外头走。
    过了片刻,院子里传来赵佳臻的女儿筱姐儿的哭声。
    殷夫人奇道:“不是去收拾回哥儿吗?怎的是筱姐儿哭起来?”
    赵佳臻笑道:“待我去瞧瞧。”
    赵佳贤忙道:“你别动了,我去瞧。”
    赵佳臻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子。
    不多时,赵佳贤抱着筱姐儿进来,笑着对殷夫人道:“怪道回哥儿抓周时一手印章一手算盘,小家伙精得都快流油了。”
    赵佳懿闻言,甚感兴趣地问道:“怎么说?”
    赵佳贤抱着筱姐儿坐下来,笑得直喘气,道:“让筱姐儿的乳娘说吧。”
    众人都看筱姐儿的乳娘,那乳娘道:“回哥儿夺了泰哥儿的五彩葫芦之后,就一直看着正房这边,见熙三爷牵着泰哥儿出来了,他就把五彩葫芦往我们筱姐儿手里一塞。熙三爷一看葫芦在筱姐儿手中,就没过来讨要,说带泰哥儿出去买糖葫芦吃。回哥儿见熙三爷走了,又从筱姐儿手中将葫芦拿了回去。筱姐儿玩得正好呢,冷不丁的葫芦又被夺了去,可不就哭起来了?”
    众人大笑。
    笑过之后,赵佳懿看着徐念安道:“回哥儿必是看出桓熙疼爱筱姐儿,才有了这塞葫芦又夺回去之举。小小年纪有此眼色和判断,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徐念安用帕子揶了揶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道:“大姑姐快别夸他了,先欺负表哥再欺负表妹,可把他能耐坏了,合该拖过来打一顿才是。他人呢?”
    赵佳贤道:“他说饿,乳娘要带他来这里吃点心,他又不来,拖着他乳娘回慎徽院去了,估摸着是藏葫芦去了,不然待会儿他爹回来发现葫芦在他手上,可如何是好?”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定然是了,他有个锦盒,专门用来私藏这些小东西,谁也不肯给。桓熙小时候也不似他这般,难不成真是因为属鼠,所以喜欢藏东西?”殷夫人道。
    赵佳臻乐不可支,道:“若是属鼠就要藏东西,那属龙岂不是要上天?佳贤家老三属牛,不得了,以后要去犁地了!”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赵佳懿此番带着孩子回来,就不回宣州了,明年她夫婿也会调回京城。
    殷夫人很是高兴,五个孩子,如今都在她身边了。
    六月份,刚办完萱姐儿的婚事,徐念安又被诊出有孕。
    这一次不像怀回哥儿那般毫无反应,晨起恶心,闻不得腥味儿,嗜酸嗜睡,什么反应都来了。
    赵桓熙一瞧,火速给三岁的回哥儿聘了个启蒙先生,不让他整天围着徐念安转悠,自己则向书院告了整整十个月的长假。
    盐梅先生很生气,斥他道:“你内人有孕你请长假做什么?你家又不是缺人伺候的寒门,需要你回去端茶还是递水?明年你就要下场了,现在请十个月假?”
    赵桓熙作揖道:“先生,内人有孕,是为我赵家传宗接代,她百般辛苦,而我能做的,也只有陪伴她而已。家中虽有仆婢伺候,但她因身孕之故寝食难安,我人在书院,心中牵挂她,书也是读不进去的。我知道此时请长假会影响我明年科考,但,她在我心里,比科考重要。还请先生见谅。”
    他话说得如此坦诚,盐梅先生纵想反对,也开不了口,最终长叹一声,准了。
    赵桓熙欢欢喜喜地收拾了东西回家,把请假的事跟徐念安一说,徐念安直接一口茶喷在他的鞋上。
    “不许请这么长假,最多……最多我要生的前一个月和生完之后那一个月你可以请假。”她道。
    “我不,我要在家照顾你。”赵桓熙不依。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为了我耽误课业,我不开心。”徐念安道。
    赵桓熙本想与她理论,一想她有孕在身,不能让她生气,于是话锋一转道:“那先不说此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封皮空白的信封,递给徐念安。
    徐念安狐疑地接过,从里头抽出一张写着她名字的店铺契书来。
    “这是……”徐念安看他。
    赵桓熙眉梢微扬,“我买给你的。”
    徐念安惊讶:“你哪来的银子?”他们两人的财产都在她手里。
    “五妹和先读(余铭学的字)不是新开了个书画铺子么?我放了一幅画在他铺子里寄卖。半个月前卖出去了,卖了三千八百两银子,我给先读他们三百八十两抽成,余下的就买了这间铺子。”赵桓熙老实道。
    徐念安更惊讶了,“一幅画三千八百两?你的画何时这般值钱了?”
    赵桓熙道:“前年我去辽东时,尚先生到十里亭送我,叫我画一幅辽东的雪给他,让他看看辽东的雪和京城的雪有何不同。我以广宁的难民街做背景画了一幅《初雪图》寄给他,他称赞说我无一处落笔是雪,却又雪意凛然。他把我画的这副《初雪图》挂在了尚府的尺二堂中。众人皆知尺二堂中都是他收集的珍品,于是安溪居士的名号竟也在丹青界有了一席之地。我原本不知道这件事,还是钱明告诉我说大相国寺那边有人打着安溪居士的名号卖假画,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画值钱了。”
    “你堂堂靖国公世孙,卖自己画的画,就不怕被人知晓了有损名声么?”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道:“我一没偷二没抢,便是将来被人知道了安溪居士是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最多不过是被人说一句贪财罢了。”他伸手握住徐念安的手,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要给你。”
    徐念安抿着笑道:“我更喜欢银子,下次再卖了画,直接把银票给我好不好?”
    赵桓熙笑得眉眼生花,重重点头:“好。”
    他看着徐念安笑眯眯地将店铺契书收进了柜子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试探问道:“那我可以留在家里照顾你吗?”
    徐念安瞬间翻脸:“不可以!”
    赵桓熙:“……”
    他死皮赖脸求了一下午,无果。吃晚饭的时候,他看着一旁自己用银匙努力挖饭的儿子,凑过去涎着脸问道:“回哥儿,你想不想爹爹天天在家陪着你?”
    小小年纪已是剑眉星目的男娃娃眨着浓密的长睫瞥了他一眼,腮帮子上沾着饭粒,无情地将小脑袋往旁边一转,拿后脑勺对着他,道:“不想。”
    赵桓熙:“……”三岁的孩子,气性这么大合适吗?不就给他找了个启蒙先生吗?
    他试图缓和父子关系,柔声劝道:“还在生爹爹的气?让你读书识字,也是为你好啊。不然再过两年,旁人会笑话你不识字的。”
    回哥儿回过脸来,蹙着小眉头瞅着自己年轻貌美的爹说:“读书这么好,你为什么要逃学?”
    赵桓熙:“我……我是为了照顾你母亲。”
    回哥儿想了想,震惊地瞪大乌溜溜的眼睛,问道:“你要把明理姨姨和松韵姨姨她们都赶走?”
    “当然不是。”
    “有明理姨姨和松韵姨姨她们在,还要你照顾娘亲什么?”
    赵桓熙:“……”
    他认真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有些怀疑三岁孩子真能有这么好的逻辑?该不是谁教的吧?
    想到这一点,他怨念地盯着徐念安。
    徐念安佯做没瞧见,微笑着夹了一颗软嫩弹牙的鱼肉丸子,碎成四瓣放到回哥儿的碗里。
    赵桓熙第二天就被徐念安赶回了苍澜书院。
    盐梅先生在课堂上看到羞眉臊眼的赵桓熙,先是瞪了他一眼,继而胡须一翘,满意地笑了。
    过了年,二月初三,徐念安诞下一女,玉雪可爱。
    赵桓熙欣喜若狂,每次从书院回来,都要把女儿从乳母那里抱过来一起睡。
    不知是怕压到孩子故而睡得不沉,还是他下意识地不想吓到孩子,和淳姐儿一起睡的夜晚,徐念安再未见他发过噩梦。
    淳姐儿会爬时,赵桓熙参加了秋闱,放榜时殷夫人不抱什么希望地派知一知二去看,结果两人回来说三爷中了,最后一名。
    靖国公府大摆宴席。
    淳姐儿会走时,赵桓熙参加了春闱,放榜时,殷夫人带着徐念安亲自去看,又中了,还是最后一名。
    靖国公府又大摆宴席。
    每次揪着尾巴上榜,徐念安都怀疑上头是不是看他在辽东之战中杀贼有功故意给他放水?
    还没开始殿试,赵桓熙就跟徐念安商量开了。
    “冬姐姐,趁着祖父身子还健朗,母亲也还年轻,我带你去江南吧。”
    “去江南?哪里?”徐念安有些意动。
    “桐庐县,我打听到那里正好缺个县令。桐庐县有富春江,桐君山,听说风景很美。稍微走动一下关系就能去的。”赵桓熙道。
    徐念安犹豫:“一去就是四年,孩子怎么办?”
    赵桓熙道:“我都想好了。回哥儿留在家里,生活上有我母亲照顾,学业上拜托文林,无需担心。淳姐儿我们带在身边,让她去见识一下江南的温软春光。你意下如何?”
    徐念安有些舍不得回哥儿。
    赵桓熙握住她的手道:“冬姐姐,以后我要继承爵位,我们能天南地北自由自在的日子,许是只有这几年了。刨去不知事的小时候,再刨去重任在肩的将来,我们能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只有这几年而已。你若实在舍不得回哥儿,那我们把他也带上,到那边给他找个西席便是了。”
    徐念安斟酌再三,狠了狠心道:“罢了,就把他留在家中吧。”她和赵桓熙去外地上任,也不能只想着自己,总要给殷夫人也留个念想。只是,要委屈回哥儿四年见不着爹娘。
    小夫妻俩商议定了,赵桓熙背地里一番运作,殿试过后,他果然就被授了桐庐县县令一职。
    圣旨下到靖国公府的那天,殷夫人猝不及防目瞪口呆,为赵桓熙不平道:“京城那么多衙门,为什么偏偏把你打发到外地去?你可是为朝廷立过大功的啊!”
    赵桓熙安慰她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皇上有此安排,说不定是为了锻炼我呢?比起在京城的衙门里混资历,我倒是更愿意去地方上为百姓做些实事。”
    殷夫人看着越来越沉稳的儿子,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反对也无用,心焦道:“那孩子怎么办?他们还这么小,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水土不服可如何是好?”
    赵桓熙道:“回哥儿渐大了,当以学业为重,我打算将他留在家中。淳姐儿我和念安带着上任,桐君山上有名医,娘无需太过担心。”
    殷夫人唉声叹气的,好在心爱的嫡长孙留下了,让她心里多少有点支撑。
    几日后,赵桓熙带着家小离京上任,徐墨秀钱明他们又在十里亭给他送别。
    “家里无需担心,我和陆兄自会照看的。”已是翰林院编修的徐墨秀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叮嘱赵桓熙:“照看好我姐和淳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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