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夜里下了非常大的雾,这山谷里的雾更是重,不好散,哪儿都是又潮又冷,郦子夏早早就睡了。
睡到半夜时,突然被晓莲叫醒,头晕乎乎的,听他说:“你快醒醒啊,咱们这就走,快收拾一下。”
郦子夏还没反应过来,“上哪儿去啊?”
晓莲急忙给她找出衣裳,让她穿,边道:“我送你走,到镇上就行了,那边就有人能接你。”
这就要走,有点突然,心里还不大能相信这是真的。
“你师父那边怎么办?”
“不用管他,你走你的就好。”
晓莲看着郦子夏貌有愧意,催促道:“赶快收拾,趁今天雾大……要不然以后就难了。”
郦子夏简单带了几套衣裳,也没什么金银细软,跟忙跟着晓莲走了。
外面的雾比原来更重,他们刚离开茅草屋回头再看那座庙,就不太清晰了,不过几丈远,就一点影子也没了。
幸好是晓莲带着她,换做郦子夏自己逃,如此重的雾,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尽管如此,他们期间还迷路了,找到正路后,似乎过了很久,感觉天都要亮了。
郦子夏一边走,一边回头,生怕老和尚他们追上来。
晓莲就在前面探路,周围雾气重也就算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身上也很湿,不知道是汗还是雾气。
越是这样静,越是感到冷。她回头又望了望,没什么人追上来,走了这么远,感觉自己已经逃出来了。
正这么想着,头还没扭正,突然撞上前面的晓莲。郦子夏一回头,吓了一跳,晓莲站住了,因为面前站着老和尚和他的两个师弟。
他们是怎么追上来的?怎么知道的?
郦子夏看到老和尚那张黑黑的脸,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糟,老和尚把他们押了回去,没有打,也没有骂,但是老和尚咳嗽了一路,像是受了凉,也像是被气的。
被押回去后,她和晓莲被一起关到庙里的一间小屋子,吃饭睡觉都在里面,谁也不能出门了。
听说是晓莲的师弟半夜起床撒尿,听到茅草屋那边的动静,就告诉了老和尚,他们这就被抓住了。
郦子夏想,这次逃可就难了。
后来的几天,郦子夏一直想问个问题,那天夜里逃走的时候,晓莲好像说了句,到镇上,那边有人会接她。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细问,这几天越来越迷惑,谁会来接她?难道是周亭琦还没离开?
郦子夏这次终于鼓起勇气问:“晓莲哥,你那天说镇上有人会接我,是谁接我?他不能直接来这里么?还是你找好的人。”
晓莲低着头,迟疑了很久才道:“不……啊,是因为镇上有人在找你。”
“什么!?有人找我,你上次……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说没人找我么?”
晓莲道:“我骗你了,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镇上贴着官府的找人的告示,找那个人就是你。”
郦子夏道:“你怎么骗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不给我说呢?”
晓莲愣了很久,攥着拳头,目露凶光,突然抓着郦子夏的肩膀,“我为什么要说,为什么?是你自己答应留下来的,而且是你答应嫁给我的。我送你出去,你不感激我,还要怪我,为什么!”
郦子夏被他晃着,他咆哮着,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晃出来了。以前那个斯文的和尚似乎变成饿狼一样,郦子夏感觉下一刻就要被他吃了。
第58章 失忆者
在小屋子里, 变得异常寂静,和晓莲撕破脸,郦子夏觉得很后悔。
正在这时, 突然听到外面咚咚咚地有人跑过来, 对着屋门一阵猛拍, “师哥,师哥, 不好了。”听这声音是胖和尚的。
“怎么了?”
“师父快不行了。”
“啊!”两人在屋里听了, 一阵慌, “快,快开门!”
“我哪有钥匙啊, 找不到师父把钥匙藏哪儿了。”
晓莲四下瞅了瞅, 没有可用的家伙砸门,一抹汗,索性拿身子撞起了门。
此刻想起师父来,就如同父亲要离世一样的痛苦。晓莲不顾身子疼不疼, 发了疯似地撞门。
忽然听到小和尚在远处哭着叫师父,晓莲一听, 眼泪也刷得下来了。
郦子夏想帮他, 也无从下手,担心这门能不能撞开?最后他竟然真的撞开了门,冲了出去。
他来到老和尚床前,见老和尚已经是灯尽油枯的模样了,“师父,你怎么样?你怎么样?我是晓莲……”
老和尚眼窝深深地塌陷下去了, 半天没一点反应。
晓莲自责道:“都怪我, 都怪我, 是我气得师父,我该死。”他头埋在床边,后悔不已。
小和尚突然晃了晃晓莲,“师哥,师哥,师父好像有话要说。”
晓莲猛然抬头,泪眼朦胧地瞧见师父嘴唇蠕动。
“师父,师父?我是晓莲,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只见老和尚喉咙滚了几下,废了好大的力气挤出几个字。
可是晓莲根本听不清,“师父你说什么?师父,你别急,慢慢来。”说着将耳朵伏在老和尚的嘴边。
“王……王……王……爷。”
晓莲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老和尚撒手去了。
郦子夏此时也赶了过来,见晓莲爬在老和尚身上痛哭,便知道人已经是走了。
看到这个下场,自己似乎也有一份罪在里面似的,当下深感愧疚。
老和尚圆寂火化之后,被葬在庙堂后院里。
老和尚被葬后第二天,胖和尚就来告诉郦子夏说要送她走。
郦子夏早就料到晓莲会送她走,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老和尚才死了。
“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胖和尚道:“师哥说要我送你到太守府,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谁陪我去?”
“我陪你去。”
闹成这样的僵局,郦子夏不知道该怪谁,既然晓莲不愿意出头面对这件事了,她也不想再让彼此难堪。
郦子夏没有什么行礼,只带几套衣服和干粮,至于晓莲给她买的衣料,她也带走了。
临走时,郦子夏说要去看看晓莲。
胖和尚道:“还是算了吧,他这两天不怎么说话,连我们也不怎么理。你们虽然夫……妻一场,到底也是被迫的,你也不愿意,咱们还是早走吧。”
几句话说得郦子夏面红耳赤,但最后郦子夏还是坚持要去看看晓莲。
从茅草屋出来,她直接进了庙里,晓莲正坐在大殿里为老和尚祷祝。
郦子夏默然看了他一会儿,“我要走了。”
晓莲并没有说什么,也没什么反应。
郦子夏心中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
两人离了小庙,一进城,郦子夏便发现街上有贴着告示,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就是在找自己。
郦子夏心中一震,这到底是谁安排贴的告示?
忽然又拉过胖和尚问:“你上次和你师哥进城来就没看到这个告示么?”
胖和尚道:“我又不识字,看那个干啥?再说,我们现在不都送你出来了么,你还和我们较什么劲啊。”
郦子夏看着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他心里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玩。
郦子夏仔细看了看告示,果真是在太守府,“好了,咱们走吧,去太守府。”
也许就是周亭琦才有这样的情面才能搬动太守去贴告示找人。
胖和尚心里根本没有多想郦子夏是什么来头,能惊动太守府,一路将她领到太守府,到门口给管家报上,说是告示上找的人。
那管家一瞅郦子夏的模样,真真无二,急忙把他们二人请到府里喝茶。
管家让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忙到后面去请太守出来。
胖和尚捧着管家沏的绿茶,心里嘀咕,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这么大排场?
胖和尚不自觉地开始冒汗。
不一时,从内堂出来一位头戴唐巾的年轻男子。
郦子夏还算有眼色,立刻站起来,胖和尚也犹犹豫豫地从椅子上溜了下来。
管家道:“这就是咱们郡的太守大人。”
胖和尚跟着郦子夏行礼,拜了拜那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太守,悄悄地站在了一边,听着郦子夏和太守一来一去地说话,像是在问郦子夏的身份。
听了一会儿,果真不简单,当初他们救得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居然是琦王。
哎呀,这下子可糟了!胖和尚心里越发地紧张。
突然,太守把目光转向胖和尚,道“我派人几次到你们庙里去打听郦姑娘的消息,为什么你师父屡屡说没有。身为出家人,为何欺瞒本官。”
胖和尚吞吞吐吐道:“小的可不知道这回事,都是我们师父接待你们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人的。”
太守道:“你们师父呢,我这就派人把他抓来问问。”
郦子夏道:“大人不必了,他们师父前几日已经圆寂了。这其中的事也不能怪他们,也有我的责任。”
太守道:“我原本以为他们是出家人,老实巴交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私藏你,谁料大意了。”
胖和尚深怕问罪自己,忙道:“人我送到了,还有事么?没事我先走了。”说着肥胖的身体像影子一样溜了。
太守对管家道:“去派人把庙里的和尚都给我抓过来,等王爷来了,让王爷亲自盘问,好给姑娘出气。”
郦子夏慌忙止住,“大人不必过度担忧,他们待我很好,其中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不必捉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