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慰胡珊兰,胡珊兰想试试他还烧不烧了,却不敢靠近。郑蔚看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胡珊兰看他过来,有些局促,又没敢动。郑蔚攥着她手腕,将她手掌贴在自己额头,病中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问道:
“好了么?”
胡珊兰心慌不已,郑蔚额头比她掌心要热一些,却比早起的时候好多了。
“好,好多了。”
“嗯,我也觉着好多了。”
他盯着胡珊兰,胡珊兰若真有恶意,今日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只要她往前一步,如今她只怕已成了他的女人。孟夫人做到这样,胡珊兰也没如她所愿。
“多谢你。”
胡珊兰不解的看着他。
“谢你为我请医延药,谢你为我守夜。”
胡珊兰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哭了:
“您别谢我,原就是我的过失。”
郑蔚给她擦眼泪,她哭起来的样子实在可爱,咧着嘴眯着眼,那副娇媚的神态生生就没了。
“也不是你叫我病的,那天早上你提醒了我换衣裳的,是我没听。”
其实听了也没用。
滂沱大雨,郑昶等人骗他去找夫子,故意把他的伞撞翻再踩坏。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
他说着,去外稍间书架上取了本书。
“爷还病着,多歇歇吧。”
“睡的多了,这会儿不困,看会书等困了就睡了。你睡吧,我在这儿看书,也只当你守着我了。”
矮榻就在书桌旁,郑蔚点了蜡烛,胡珊兰也确实是累,就躺在矮榻上看他。看着看着,眼神迷离,只是光影照在脸上,她总是不安稳。郑蔚看她眼皮子下不住的动,就拿了本书举起来,将光挡住,胡珊兰很快就睡沉了。
一大早大厨房送了早饭和药过来,胡珊兰正要出去,就听见采薇在外头说话,她接了食盒进来,看郑蔚与胡珊兰站在一处说话,且站的那样近,神色凝滞了一下,又很快笑开了:
“爷,您好多了?”
她惊喜的过去,摸郑蔚腕子还有些热,便把药端出来:
“先吃药吧。”
郑蔚接过药放到旁边:
“还是先吃饭吧。”
采薇把白粥端出来,连碟子青菜都没有,病中本就嘴里没滋味,郑蔚虽是能受苦的,可胡珊兰想着要是自己,是决计咽不下去的。她跑去东厢,夹了大头菜拌了香油端过去,郑蔚虽没言语,但显然吃的顺口多了。
“还是胡姑娘心细,我跟着爷十来年了,也没参透过爷的心思。”
采薇淡淡笑着,话里夸赞,可看胡珊兰的眼神却带着讽刺。胡珊兰懒怠理她,采薇便与郑蔚道:
“爷,药凉了,今儿我留下伺候您吧。”
“把架子上的书取给我。”
采薇取了本书给他,他翻开:
“我好多了,不用伺候,你该如何还如何,拘在这儿反倒难受。”
“您去书院了,我不在院子里也罢了,您如今在家,我还不伺候着,哪说得过去?”
郑蔚想了想:
“也是,那你回去歇会儿吧,在这儿总歇不好。”
他朝胡珊兰道,采薇看着书桌旁的矮榻,顿觉碍眼。她转头朝胡珊兰笑:
“辛苦胡姑娘了,快去歇着吧,我来伺候爷。”
胡珊兰倒是想去歇,但看着拿碗还没泼了的药,总觉着心慌。郑蔚看她这副模样,不觉好笑。
“去吧,别担心。”
胡珊兰就走了。
郑蔚明知药有问题,自然是不会吃的。
停了半日的雨,又下起来。中秋就在雨中过去,也在郑蔚的病中过去。除了晚上大厨房送来的两个月饼,郑家热闹的中秋仿佛与郑蔚毫无干系。
第四日上,郑蔚好了大半,就要去书院。但阿瓜虽不烧了,却咳嗽的厉害,郑蔚就自己提着书匣往书院去了。中午的时候阿瓜去大厨房取了饭,往书院去送。
见耘书院是庄太傅告老后所办,名声不小书院却不大,只二三十个学生,尽是京中权贵子弟,书院供茶不供饭。
阿瓜还没出府就咳嗽起来,食盒颠荡,饭菜撒出来,糊了满食盒。阿瓜发愁,下意识就回去找胡珊兰。原想叫胡珊兰去厨房再要一份,他还送去,胡珊兰看了食盒:
“还是算了,再要一份儿,你半路又咳嗽起来,还是这个下场。我去送吧。”
角门有马车,那是郑家几兄弟的小厮取送饭菜坐的,阿瓜嗫喏着交代:
“那马车上没咱们院子的位置,你得自己去送。”
郑家四兄弟每日马车接送去书院,但自从施姨娘过世时,郑蔚告了两日假没乘马车,郑昶就不许马车再等郑蔚。连带着取饭的马车上,也没了阿瓜的位置。
胡珊兰想这种天气,阿瓜走去书院,饭菜尚有余温,但倘或冬日里,拿过去就凉透了,也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寻思着,就往大厨房去。又取了饭菜不说,还添了碗蛋羹。冬儿先行去角门,崔婆子已去外头雇了车,冬儿提着食盒,与胡珊兰一同上了马车。
到了书院,胡珊兰先打听着找到膳堂,没见郑蔚踪迹,便往书堂去,竟也没人,只得又找人问了,说是大约在寝舍里。
胡珊兰一路往寝舍去,这会儿尚无人休息,一路静谧无人,才到寝舍,就忽听第三间屋里传出古怪声音,似是挣扎撞的椅子乱响,然后传出郑蔚急促而凌厉的声音:
“放开我!”
作者有话说:
女鹅:哦吼!我听见了啥(⊙_⊙)?
第八章 乡试
胡珊兰惊骇,紧接着里头又传出慢条斯理又矜傲的女子声音:
“你这样处境,又何必清高。伺候我舒服了,我自会为你保驾护航。”
胡珊兰忙朝冬儿摆手,冬儿提着食盒,就寻个地方避开了。胡珊兰悄悄过去,点破窗纸,就见郑蔚被一个孔武有力的婢女按在椅子上,他对面有个女人,正伸手往郑蔚脸上摸去。
郑蔚冷着脸避开,那女人大怒,往他脸上打去,郑蔚抬手,这一巴掌打在手臂上,一声脆响。女人恼怒:
“郑六郎!你别给脸不要脸!”
郑蔚冷笑,病后未愈的挣扎过后,让他有些狼狈。胡珊兰急得很,这要怎么办?正冥思苦想,外头传来声响,还隐隐夹杂着郑昶说笑的声音。胡珊兰情急之下,进了旁边无人的寝舍。
这对主仆也听见声音了,女人脸色一沉,婢女忙松开手,二人往门口望去,郑蔚才站起来,就觉有人在拽他衣袖,转头看见窗外胡珊兰探着半个身子,他伸手把胡珊兰抱进来了。
才安置好,门就被推开了。
“你瞧,果然有人。”
郑昶推开门就笑,那女人朝郑昶冷冷投去一眼,郑昶笑容凝滞,挪开了目光。郑昶带着两个书院的纨绔子弟,郑蔚数读的好,夫子几多夸赞,又总训斥他们,早看郑蔚不顺眼,此时见他寝舍又女人,顿时道:
“咱们倒要禀报夫子,郑六郎在书院与人行苟且之事,夫子只怕要失望至极了。”
说着就要出去,却听郑蔚身后传出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爷,他这话,什么意思?”
屋里人都呆住了,这是哪来的声音?唯有郑昶听见这声音,顿时变了脸色。
郑蔚偏头,低声与她解释:
“他是说,我带着你,与人私会。”
胡珊兰老实不客气的嗤笑一声,这笑声的娇软,令人遐想。她从郑蔚身后探出一双眉眼,娇怯的望着屋里人。
天知道,她慌死了!
“郑二郎,她是谁?”
纨绔被胡珊兰惑的心痒,郑昶不客气的打开他伸来的手,惊诧过后恼怒道:
“她是六郎房里人!”
这笑话可就看不下去了,一个男人三个女人,还有一个是郑蔚的通房。
那女人冷冷看了胡珊兰一眼,这样的眼神让胡珊兰觉着有些熟悉。然后她朝郑昶道:
“阿昶,我寻你有话说。”
她带着婢女走了,郑昶硬着头皮也跟着走了。两个纨绔见状,也只得走了。
寝舍不得进食,郑蔚与胡珊兰就在院子后头的石桌上摆了午饭。郑蔚吃着饭,就看胡珊兰还有些发抖。这险些,郑蔚的名声就坏了,那个女人也不知是谁。
郑蔚知道阿瓜咳嗽的厉害,今日这午饭十有八九是胡珊兰送来。胡珊兰到底压不住,悄悄问道:
“那是谁?”
“孟凌薇。”
胡珊兰恍然大悟,难怪郑昶在她面前不敢动弹,那可是个厉害人物。
孟凌薇是孟夫人娘家侄女,永勤伯爵府嫡女,嫁了长平侯府的病秧子独子,只一年就守寡了,但她给冯家生了儿子。
当今皇后就姓冯。
胡珊兰知道的孟凌薇,那是端庄威严的世家贵女,是撑着皇后母族的冯家少夫人,与方才所见所闻,简直大相径庭。回想她方才所说,显然是觊觎郑蔚。
孟凌薇比郑昶年长一岁,比郑蔚便年长四岁。她是不可能放着尊荣前程不要,与郑蔚结亲的。她求的,只怕是春风一度,露水情缘。
胡珊兰暗自心惊,郑蔚被这样的人惦记上了,哪是好容易脱身的?
郑蔚看胡珊兰脸色几经转变,看来她是知道孟凌薇的。
连孟凌薇都知道,可见在进郑家之前,她是打听过郑家的。那么他也可以合理的怀疑,对于郑家了解不少的胡珊兰,并没如她爹所愿的去伺候老爷,反倒落入他的房里,或许有她谋划的缘由。
他浅浅的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