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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蔚顿觉一股寒凉入骨,凉风吹起唇齿打颤,他缓了缓道:
    “再来。”
    荣寿咬牙,提了另一桶再泼。
    泼了三桶,郑蔚冻的浑身打颤却坐着没动,一直等到寒气浸体头脑发昏,才昏沉沉的进屋换衣裳。他得病,但不能病的太重。
    二月十二是南怀王寿辰,往年都会在昴城设立三日粥棚,给百姓送米面鸡蛋,可今年却要大摆寿宴。
    郑蔚第二天强撑着去州府,走到浣花布庄时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抿唇笑了笑。强撑到巳时,朱同知就来寻他一齐往南怀王府去,郑蔚还没应声,先搜肠刮肚的咳嗽起来,朱同知立刻就看到了他潮红的脸色以及苍白干涩的嘴唇。
    “这是怎么说?昨儿还好好儿的呢。”
    “复衙后那场风寒就一直没好,昨儿夜里听见声响,还当她那儿遭了贼,跑去看了看,这就又招了风。”
    “嗐,胡老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都二月了,内人一直问着,还想找她说话呢。”
    “快了。”
    提到胡珊兰,郑蔚笑容就柔软许多,但直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又咳嗽起来。朱同知立刻摆手:
    “罢了罢了,你今儿这般是不能去赴宴了。”
    郑蔚将早预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也是,总不好过了病气给旁人,你帮我带去吧。”
    “成,那你快回去歇着吧。”
    因着南怀王生辰,州府都放了半日的假。郑蔚从公文里抽了一封出来:
    “公务急,我往白术县去一趟。”
    “不在乎这两日,等病好了再说。”
    “我倒是不急,只是盐务上的事,拖延不得,昨儿也同霍大人办好了文书,本就预备今日寿宴过后就启程的。”
    “这一来一往好几日。你照料好自己。”
    郑蔚笑着送走朱同知,等出了州府就先往书局去了。老板一见郑蔚就笑道:
    “哎呦,大人上回定的书刚好才到,只是还没整理出来,请大人进去坐坐稍等?”
    郑蔚掩唇咳嗽了几声就进去了。
    照例说了几句话,沈润从前几日离开就一直没回来,郑蔚说了预备离开几日的事,那老板道:
    “二爷也送了信来,叫您多加小心,这时候离开也确实更稳妥些。”
    “胡家那边如何?”
    “没什么消息。”
    老板笑着又道: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郑蔚点了点头,沈润既然叫他多加小心,可见如今外头也风起云涌:
    “那我这就走了。”
    老板递了两本书,郑蔚接过就走了。回去简单整理,让荣寿雇了车,他只带了阿瓜,拿着公文牙牌出城,让荣寿荣阳分开走,到城外汇合。
    白术县在昴城东边,与胡家所在的阳城方向相反,但这些日子他总觉着心底不安,走到岔路还是吩咐先往阳城去。看过胡珊兰,再办公务不迟。
    马车摇晃,郑蔚再支撑不住,吃过药就昏睡过去,荣寿看郑蔚病的厉害,就与阿瓜商量先寻个客栈停留两日,阿瓜是不管什么公务不公务的,只看郑蔚,自然没什么不肯的,忙就寻了客栈安置。这日半夜,郑蔚昏昏沉沉间就听到马蹄声声,仿佛一队兵马呼啸而过。
    郑蔚一下就清醒了。
    第六十二章
    第二天小二送饭菜来时, 郑蔚就问:
    “夜里是怎么了?兵马来往的,吵的一夜没好睡。”
    小二也一脸烦郁,却还是堆笑道:
    “听说在追拿什么逃犯, 说是往清源州逃了。”
    郑蔚抿了抿干涩苍白的嘴唇, 逃犯?但他就是莫名的觉着, 那些人是奔着他来的, 可要说是为着抓他却又不该,他实在是个小人物,在南怀王的大事里, 微不足道,并不足以让南怀王费心才是。
    可郑蔚的心却慌的越发厉害,他让荣阳买了些东西,主仆几个乔装改扮, 甚至将阿瓜和荣寿都留在客栈,只带着荣阳离开了。
    走了两日到阳城,先让荣阳去打听, 得知胡家年前回来的人在别院将养,他就直奔别院去了。但远远的, 他就看到了别院外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像极了昴城这阵子突兀出现的百姓装扮,却显然不像百姓的人。
    他们在等郑蔚。
    郑蔚看出来了, 可胡珊兰在里面,这种时候他只能想到胡珊兰或许遭遇了什么不测, 顿时血往上涌, 就要冲过去, 但忽就被人拉住了。他皱眉回头, 原以为是荣阳, 却只看到呆怔的荣阳,以及拉着他的那个寻常又陌生的男人。那男人朝郑蔚“看”过来,眼睛虽对着他,却显然无神无光。
    沈润。
    郑蔚又看一眼别院,还是随着沈润离开了。郑蔚才总算明白,路上的兵马确实是追拿他的,而一路上并没有那么严格,也只是因为知道他的目的地。
    一直等到进了一处小院子,郑蔚才道:
    “她呢?”
    沈润没答话,郑蔚心越发的沉,转头要走,沈润才道:
    “她很安全。”
    “安全?在哪里安全?”
    郑蔚心头火起,忽朝沈润逼近:
    “她被南怀王抓去了?”
    沈润仍旧没答,郑蔚气的点了点头,又道:
    “南怀王抓她做什么?还为之前的事恼怒?好,好好。是我和她有婚约,才驳了他的脸面,我现在就去,有……”
    “你不能去。”
    “为什么?”
    沈润顿了顿,语调沉沉:
    “南怀王要起事了。”
    “和我们有什么?婲关系?他起他的事,与我和胡珊兰有什么关系?”
    他太激动,沈润等他平息了些许才道:
    “那是个重脸面形式的人,为着如今筹谋多年,营造名声,娶余家女也为着通过闻圣得到皇族支持。虽做着叛逆的事,却偏要打着天命所归,名正言顺的旗号。”
    郑蔚不想听他说废话,转头又要走,沈润道:
    “他要祭旗。”
    郑蔚倏然停下。
    “鼓舞士气,大振三军。郑蔚,你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长宁镇的事名声大噪,得皇上下旨赞许赏赐。所以郑蔚,血洒阵前祭旗的最佳人选,是你。”
    郑蔚握着门栓的手开始颤抖,眼底的诧异震惊难以遮掩,他回头:
    “所以他抓走胡珊兰,是为了我?那为什么不早在昴城就把我拿下?”
    “上位者,总喜欢猫戏鼠的把戏。”
    南怀王是个恶趣味十足的人,喜欢那些人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的模样。所以他轻松的放走郑蔚,一路上摆着样子的追拿,只是为着看郑蔚最终得知胡珊兰被捉时的样子,也好奇他的选择。
    郑蔚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郑蔚,胡珊兰不会有事。但你若去了,非但可能换不回来她,你也必死无疑。”
    郑蔚回头:
    “不会有事?是你以为?还是你有法子保护她?”
    沈润没答话。
    郑蔚又点了点头。
    黄雀卫在昴城已经到了寻常消息都打探不到的地步了,又有什么本事保护胡珊兰?
    他开门要走,沈润忽闪身到他身前阻拦。
    “沈润,你难道不担心她么?”
    他匪夷所思,为曾经想过放弃,为曾经觉着沈润若能给胡珊兰最好的生活,就成全他们的心思而后悔。沈润脸色越发难看,但却还是坚持道:
    “郑蔚,你不能去。”
    郑蔚看着沈润手中还持着的未出鞘的刀,他若要拦,自己真就走不脱。
    “好,你告诉我,你们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沈潇没死吧。”
    是问话,却是笃定的语调。早在庄子上郑蔚给他传递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郑蔚或许已经猜出来了。
    “所以你们做这一出戏,就是为着顺应南怀王,让他放松警惕。你们铺排严密,沈潇只怕也吃了不小的苦头,在国家大事上,个人生死荣辱都是小事,所以胡珊兰是死是活,你们并不在乎。沈润,我在这其中也不过是个小棋子,我死不死,也并不重要。所以你不要管了,只要不坏你们的大事,我把她换回来就好。”
    郑蔚耐心的劝说沈润,他眼看着沈润握刀的手越来越紧,可他却如何也不肯松口。
    “沈润,她会死。”
    沈润咬紧牙关,郑蔚握住了他的刀柄:
    “那不是个君子,我不去,他或许会杀胡珊兰泄愤。但哪怕是或许,我也不能冒险。如果,如果你有办法,能护她周全,我可以不去。”
    “我只知道,圣令下,不能让他以你祭旗。”
    “那没人在乎胡珊兰的死活吗?”
    沈润无神的眼中忽然出现浓烈的痛苦,可不管他再痛苦,郑蔚也知道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哪怕他喜欢胡珊兰。郑蔚笑了:
    “你确实是她阿娘口中最适合她的人,但在你心里,国事永远大于她。沈润,你是忠臣良将。但……你不是良配。”
    他忽然抽出了沈润的刀,沈润大骇倒退,郑蔚道:
    “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或者,让我走。”
    沈润与他僵持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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