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气息因为瞬间的接近笼罩上来,姜冉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冷脸,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胳膊:“要不你也往朋友圈发一张我们的合照好了?”
她很有诚意的。
然而这个真诚的提议只换来了他动作一顿,脸微侧过来,凉嗖嗖地瞥了她一眼。
身子一缩,他什么也没说,放好了板包就退出了后座,坐上了前面的副驾驶。
姜冉坐在后座脚趾抠地,也是知道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要说官宣都宣不好,问题好像都出在她身上,她平时没个正经捞着袖子和所有人称兄道弟做道上大哥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也有今天……
如果是他主动去宣了,大家当然信。
但这一次他又变成了被动那个。
姜冉身子往前探:“要不我发个合照?”
这回北皎有反应了,坐在副驾驶,他目视前方:“行啊,你发吧,就现在。”
姜冉没说话。
他回过头扫了坐着没动弹的女人一眼,然后轻声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不发啊……哦,我们根本没合照,你拿什么发?”
这男人生起气来比女人难伺候多了。
姜冉被怼得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靠回后排座椅靠背,面无表情地想:得,哄不好了,摆烂吧。
……
早上扯有的没的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到机场已经有些晚了,所以飞机上座位也没能安排在一起。
下了飞机到广州已经是接近凌晨。
姜冉身心俱疲,任由北皎推着她的行李箱和滑雪包走在前面,她抱着胳膊跟在他身后,瞪着他的背影,忙着试图用目光杀死他。
太晚了姜怀民也没让家里的司机加班,自己开着车,带着张零零亲自跑了一趟机场来接。
见了面寒暄什么的,流程照做,看似一切正常。
等北皎把行李箱和滑雪包都塞到了后备箱,带着一身寒气爬上后座于姜冉身边落座,她原本都靠着窗户昏昏欲睡了,下意识地挣扎着,睁开眼瞥了身边的人一眼。
然而他坐的板直,余光都舍不得瞥她一眼。
姜冉烦死他了,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把头拧开,用后脑勺对着他,自己盯着窗外,就好像夜晚的机场高速有多美丽。
姜怀民开了定速巡航,扶着方向盘扫了眼后座,问:“你们怎么回事?”
冷不丁的发问给姜冉问的差点尿裤子上,猛地瞪大眼把头转回来,这才发现坐在副驾驶的张零零也是一脸探究地回头看。
姜冉有些紧绷,此地无银三百两般问:“什么怎么回事,我们能怎么回事?”
“怎么不能,吵架啊?”姜怀民语气倒是很淡定,“你这娇生惯养的,随随便便就能给人气死。”
哦,他说这个。
盯着旁边人投来的无声嘲讽目光,姜冉抿了抿唇,稍微放松下来一点儿又不肯说话了,可不就是像是在闹大小姐脾气——
实际上她只是有些拿捏不准应该说什么。
要么一鼓作气告诉姜怀民?
可是告诉别人她是真的无所谓,跟亲爹坦白和便宜阿弟搞在一起真的有些难以启齿……
今天发朋友圈也特地屏蔽了姜怀民一个人的。
北皎对这个应该也没什么微词,刚才那嘲讽一瞥应该不过是在嘲笑她怂罢了。
姜冉正踌躇不前,这时候,却听见身边打从方才一直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没事,就是临登机了她要买冰淇淋,考虑到飞机上密闭空间吃东西不安全我没让,闹脾气了……叔,你别担心。”
他声音微哑,又缓,听上去相当成熟稳重。
一句话给姜怀民哄得哼哼唧唧,心花怒放,不忘记数落姜冉:“人家出门在外口罩恨不得焊在脸上,你还想吃什么冰淇淋,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一点不知道考虑后果,还好有阿皎在一旁监督——”
姜冉被他念得烦,在座位下面踹了北皎一下。
她穿的牛皮靴,又重又硬,这么一脚疼的。
他却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腿挪开了。
姜冉看他油盐不进,更加烦闷,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盯着飞速掠过的夜景发呆……从车窗的倒影她总觉得北皎在看她,然而等她偶尔回头,他却并没有在看她哪怕一秒。
姜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日全程蹙眉。
等姜怀民又提到明日饮茶,她蹙眉“嗯”地应了声,其实压根没在听她爸说什么。
就知道她应完,北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得她浑身鸡皮疙瘩起了,总算是回过神来,“爸,刚才你说什么明日饮茶?”她抬手拍了拍驾驶座靠背,“和谁?”
“你真是个孝顺女,枉费我大半夜不睡跑来机场迎接,从下飞机开始你就浑浑噩噩灵魂不在家一般,现在连老爸说话都不肯好好听!”姜怀民从后视镜瞥了姜冉一眼,“我同你讲明日同阿泰叔一家饮茶,就中午,你打扮的漂亮点——”
“什么?”姜冉说,“我不去。”
“你都答应了。”姜怀民平静地提醒。
姜冉说:“哦,我又反悔了。”
姜怀民叹了口气:“冉冉,你不能总是这么任性。”
姜冉没说话,倔强地陷入沉默。
倒是坐在她旁边,一路少言寡语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北皎此时轻笑一声,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确实任性。”
姜冉哑口无言,半晌说:“那怎么办,不如你们杀掉我好啦?”
第130章 冬日拥抱
杀是不可能杀的,自杀也不可能动她一根头发——这是现场两位被道德绑架的男士内心不约而同的想法。
姜冉的摆烂换来了短暂的宁静,攻击她的男士们闭上了嘴,她满意地拿起了手机看了眼,然后发现不幸地发现给她添堵的限定活动还在继续——
三亿人上冰雪之后,滑雪运动因为门槛较高一时间成为当下流行的准贵族限定运动,这就导致了圈内大环境方向上产生了一点点的波动,各种社交乱象层出不穷,滥交友、骗子、假名媛假公子哥儿……
姜冉曾经在各种地方看见有人感慨“雪圈真乱”,但是今时今日,拿起手机,她看着微信面无表情地心想:这事儿挺冤枉的,我圈人均道德水平极高。
起因是她在一堆的未读里扒拉出了这么一条——
【akk:冉姐,你这和北皎都不熟的,又是一个俱乐部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还听说他本来就有女朋友感情还很好,人家看到多尴尬,还是删了吧。】
【akk:你别嫌叔啰嗦,叔也就是担心,不少人知道他有女朋友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肯定有人有想法,那多不好听?】
这条信息发送于一个多小时前,当时她在飞机上没来得及看见。
发送人是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叔叔,儿子都快小学毕业了,说话可能不那么委婉,但是充满了善意与慈父气息。
姜冉脑子嗡嗡的,一堆信息里她就回了这一个人。
【是谁的冉冉鸭:叔,你有没有想过我说的可能是真的?】
【akk:啊,我还以为你不搭理我是生气了呢!】
【akk:快别逗了,那哪能是真的呢!你俩要认识他还能扔下你上崇礼?】
作为四十岁的中年人,他打字挺快,说话也很有逻辑。
不是他提醒姜冉都没想明白,她和北皎在别人眼里怎么就一点儿不搭噶了呢……
那还真是一点不搭嘎。
俩刻滑圈顶流,一个在崇礼,一个在吉林,老死不相往来,多少真有点儿王不见王的意思。
【是谁的冉冉鸭:我说真的。他在崇礼是我们吵架超了两年我不让他回吉林。】
可是世界上哪来的脑子正常的情侣吵架用“年”作为单位之后还能和好的?
于是对方回了她四个字。
【akk:别搞笑了。】
姜冉扣下了手机,有点后悔,后悔早知道这样昨天就该拍个北皎压着她作威作福,额头上的汗都成了美人鱼的珍珠砸她脸上的视频用来发朋友圈官宣。
其实现在补救也来得及,但是这不重要。
主要是她朋友圈就是发给家犬看的,意思就是她也没遮遮掩掩,也没觉得他上不得台面……
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她不怎么在意——
她谈个恋爱,关别人什么事呢?
她又不是明星,还得对大众心理道德建设负责。
……
回了家姜冉郁郁寡欢地回房洗漱睡觉,但是回房间关上门之前,她又站在放门口站了一会,安静地等北皎拎着她的行李箱上楼,把行李箱递给她。
北皎原本以为等他的只有禁闭得房门,他只需要像个工具人似的把箱子放在门口然后滚蛋就行,没想到她站在门口等,还愣了愣。
那懵逼的样子看得姜冉也是心火起,心想:震惊什么,一副老子平时总是没有良心苛待你的德行?
她抿了抿下唇,说:“晚安。”
北皎拇指在行李箱上搓了搓,然后说,“嗯。”
姜冉拖过行李箱回头进了屋,这样门才在他的面前关上。
走廊里的光线伴随着她房门的关闭逐渐暗淡,直到最后一缕光也在他的脸上变成了一条狭窄的细线然后消失,他站在门前低头也不知道自顾自想什么,发了一会儿待,才转头回房间。
回房间的时候张零零已经在他书桌前坐下了,手里在翻一本他之前留下的考研英语专业书,他看着自己的书在她手指间翻动,无声地蹙眉。
——谁说他一点儿作为未来医生该有的洁癖都没有呢,奇怪的是,姜冉拿他的书垫外卖他都没有什么意见的。
“有事?”
他抬了抬眼,有些冷漠地问。
张零零随手把书放在了腿上,坐在那,腰杆挺直望着他——她看上去真的很年轻,可能往大学自习室一坐也就是比里面的女学生显得稍微成熟了一点点而已,她冲他笑了笑:“你和她吵架了?”
“她”自然指的姜冉。
北皎心想跟你有关系吗,并且把这个疑问投射到了脸上。
张零零脸上的笑容不变:“为什么吵架?是因为听到你姜叔说要给冉冉介绍相亲对象了是吗,然后她没有明确地拒绝,再然后你当然就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