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男人沉重的呼吸晕湿她的肩膀,他身上明明散发着热意,心却冰冷。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阮梢垂下眼,盯着他的头顶,那里滑稽的被纱布包上,胶带边微微发黄。
埋在她锁骨处的男人不说话,阮梢自顾自继续道:“你现在应该都知道了,从确诊的那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想过要治疗——”
她见过那些病痛中的人掉光头发,面容槁枯骨瘦如柴,只为了能活下去,用短暂的极度痛苦赌以后等同于大众的几十年时间。
然后继续生老病死。
阮梢想象不出轮到自己孤零零躺在病床上,剪掉她宝贝的乌黑浓密的长发卑微乞求上天与运气眷顾的模样。
她从未得到过眷顾,所以也不奢望这次能够例外。
想到这些,阮梢不禁怅然,往事多年来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独自一人长大,虽然经济上并不拮据,但是生活却时时刻刻充斥着孤独。
赵谟抬起头,对上她笃定的眼。
她的眼中并没有伤感也没有恐惧,她专注地回望他:“是我太自私了,让你喜欢上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眼眶发酸,回想起第一次见他,怎么就舍得对他动了心呢。
眼泪应声滴落:“赵谟,对不起。”
温热的大手抚过她的脸,擦去她的眼泪,赵谟低声道:“什么错了?”
“我们都没错,相爱有什么错。”
“可是我……瞒了你,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也要和你在一起,也要勾引你……”她情绪激动,磕磕巴巴地抽泣。
他的唇靠了过来,堵住她的话。
“我从来都不是怪你瞒着我。”他红着眼心疼地顺着唇角吻去她脸颊的泪珠。
“我只是心疼你,阮梢,自己撑着很累吧。”
累。
没有人希望生命是倒计时度过的,数着天过日子,不管每天是充实还是悠闲,总有一个黑影踩在你的身后,时时刻刻提醒你:记得算时间。
“我们去省城治病好不好?去京都,我陪着你。”赵谟搂紧她,感觉她的身子慢慢暖和了起来。
阮梢枕在他的胸前,与他十指交握。
“赵谟,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我不会留下来。”
她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下来,这从她踏上这场旅途的那一刻就定了下来。]
他手指骨节捏得发白,“什么。”
“如果我想治的话,我为什么不留在家?我何必要卖了房子把一切都抛下了来到这里。赵谟……因为我没什么可留恋的,我也不知道重复我之前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阮梢深呼吸,“等养好伤……我还是会按以前的计划继续走,如果你不愿意陪我,我也可以自己走……”
为了我也不行吗?
赵谟还是没有把堵在心头的这句话说出口。
但就算是最亲密的关系,都没有办法左右别人的思想和别人的决定。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一句时还悄悄抬头打量赵谟。
他的眼中平静无波,如一潭深水。
她大着胆子,“要……要和我继续吗?”
阮梢知道自己得寸进尺,可她现在已经舍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