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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赢了。
    此处又恢复安静。
    容妄没什么高兴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冷淡随意的,看向我时,却添了郑重,在袖里掏东西,温声,「淮月……」
    「皇后来了,小姐。」宝珠提醒。
    我正想上前和皇后请安,容妄却一把将我塞进旁边一丛茂盛的梅花间,挡住了我的身形,宝珠见状也跟着躲起来。
    皇后是一个人来的。
    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质问:「容妄,你在这磨蹭什么?不帮本宫接待大臣,跑到这赏花,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难怪她一个人来的,不能被旁人听到她对容妄的质问。
    容妄没什么表情,「儿臣马上过去。」
    皇后仍是不满意,「本宫的猫儿病了,你也没个表示。若是阿钰在,他肯定会找人来医治它,安慰本宫。」
    没等容妄回答,她又自顾自道:「也是。毕竟你这样残忍狠辣的人,几岁时就能去抠豹子的眼珠子,带人将它分尸。本就是没有喜爱生灵的善心的。」
    那一瞬间。
    风过梅稍,雪落枝头,冰面凝结,万物寂寂之下暗流汹涌。
    容妄桃花眼里没有一点儿光,复杂的眸色,似有委屈、有怨愤、有嘲讽……各种不为人知的黯淡心思涌动。
    最终,他只是敛了眉目,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轻轻拭去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又咳出的血迹,漠然答了一句:
    「好,儿臣去为它寻兽医来。」
    第59章
    皇后皱眉,「你真是一点也不像他。
    「你这样,迟早要被你父皇发现。你父皇最是疼爱阿钰,他要是知道你是假的,本宫也要被你牵连。」
    「他已经发现了。」容妄淡声。
    「什么?什么时候?」皇后立马慌张起来。
    「刚刚。你来之前。」
    皇后眼睛瞪大了,「皇上什么反应?」
    容妄淡淡道,「没什么反应。我断了晟王一只手,还阉了他。父皇没什么反应。」
    他抬眸,眼里尽是讽刺。
    皇后这才注意到四周满地都是血,难以置信,「就算你父皇没什么反应,你伤了晟王,贵妃也会来找本宫麻烦的。」
    越想越生气,皇后忽然哭了起来,扬手给了面前的小儿子一巴掌,哭喊:「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容妄本就苍白的脸,挨了狠狠的一巴掌,泛了几分薄红,加上又溢出嘴角的血迹,看着既狼狈,又哀艳。
    他满眼复杂地看着皇后离去。
    雪落无声,梅枝暗放。
    我踯躅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出去,容妄看起来,好像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没等我纠结完,他自己敛尽了所有情绪,绕过繁花似锦的寒梅,来到我身边,终于没有人打断他。
    他从袖间,摸出来一块玉佩。
    白色的玉,内里透着几分紫,精细的刀功,正是那一块凤佩。
    我这才注意到,他华贵的狐裘里面,衣袍是湿的,被体温捂着,不至于冻住,袖间还偶尔滴着水。
    墨发眉眼间,满是霜雪。
    原来他终于找到了凤佩,衣服都还不及换,匆匆赶来,想把玉佩给我。
    容妄,「淮月,我找到它了。」
    他想把凤佩放到我手中,不知不小心触到了哪里,一块完整的玉,忽然碎开。
    他僵住。
    瘦削修长的指尖,碎玉颗颗坠落。
    第60章
    他无措地抓起凌乱雪地里的碎玉,无意识间,妄图将它们拼起来,拼了半天,一动,又碎开落了满地。
    他忽然顿住了。
    过了好久,他拽住我一角裙摆,似是在崩溃边缘的那种压抑声音,「淮月,对不起。」
    我扯开他手中的裙角,试图将他往上拉,「起来。」
    没拉动,他太沉了,而且他忽然痛苦地弓身咳了起来,吐出一口又一口血,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坐在雪地里,僵硬地擦去嘴角的血迹。
    白衣染了血,墨发铺散开来。
    他凝望我,「淮月,你等我几天,我为你重新雕一块。我可以学的。我学什么都很快……」
    想起什么 忽然垂了眸,平静地自语:
    「是了,我学什么都很快,唯独在学会爱与承认爱这件事上,愚钝了些,晚了一步,便万劫不复。」
    平静的模样,不曾像往常那样露出格外可怜脆弱的神色。
    可却难得地,让我感到一阵揪心。
    我忽然想起那天相府的门被人敲开,他站在门外,月白衣袂,长身玉立。
    他站在那,他就站在阳光里,可阳光洒在他身周,暖不透一身的清寒孤凄。
    想起他在东宫,也是这般的平静,满地的白纸写着一个「钰」字,只有那一张用他自己的血染成的「妄」字,在离他不远处,像与他一同被抛弃,像隔出了一方空间。
    与世隔绝,风雨凄凄。
    第61章
    晟王反了。
    狗急跳墙,联合安王一起逼宫。
    看来安王就是那个一直暗中密谋造反的人,派人刺杀容钰和太医,不过他看起来不太想参与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时机还没成熟,就被晟王逼着一起出场了吧。
    安王是异姓王,当过将军,手底下还有兵权,带人围了皇宫,几个重要的大臣家也被围了起来,姜府也在内。
    我爹正心焦着,晟王妃来了姜府。
    她说,她在京城外买了个庄子,请我过去和她一起去游玩几个月。
    我疑惑地看她。
    晟王妃把我拉到无人的角落里,「我欠太子一个人情,答应他要护好你。京城快乱了,我带你出去避一避。」
    我仍是疑惑。
    晟王妃大大咧咧,「我不耐烦被家里催婚,太子说有个人可以介绍给我,有钱、有权、没儿子,死得早。于是我就欠下了他一个人情。」
    「……」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我叫张娇娇。」她答。
    「姜淮月。」我说。
    张娇娇不仅带上了我,还带上了我爹,我娘,我祖父,我七大姑八大姨,门口的士兵想拦她,她拍西瓜一样拍拍自己有点显怀的肚皮,把肚子往前拱:
    「晟王唯一的儿子,张大将军唯一的外孙,你拦一下试试?你再拦我扑你刀尖上去。」
    这下没人敢拦着了,只得一路跟着,不让我们离开视线。
    门口备了好几辆马车,上了车,我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小小的平安符。
    是几千阶石梯之上那个寺庙里求来的。
    写着我的字——从曦。
    曦,意为太阳。
    日月星辰,辉光耀我。世间阴霾,皆不可近。
    第62章
    晟王正在努力逼宫造反的时候,他的王妃为了还对头的人情,接走了姜府的重要人物,一起去了城外一个庄子避祸。
    我不知道晟王心里怎么想,但安王明显不放心,派人在庄子外面徘徊值守。
    这些都影响不到她,张娇娇一顿能吃三碗饭,这还不够,天天带着我烤肉吃鱼,挖红薯挖冬笋。
    庄子雪景极其漂亮,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不少权力倾轧带来的焦虑,颇有一种超脱世外的闲情。
    我望着雪景发呆。
    张娇娇拍着我的肩膀,「要是晟王走了狗屎运没死成,真成事了,那我就是皇后,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你不用担心。
    「不过他那种蠢货,估计成事比较困难。」
    我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若是晟王落败,你身怀他的遗腹子,你不担心吗?」
    张娇娇咬一口烤山鸡,「太子答应了我,就算他老子死了,我肚子里这个也不会被牵连。作为我保护你的条件之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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