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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种苦差事,也只会分到商队里不太有地位的管事头上。
    通常苗寨里在白天也很安静,偶尔传出鸡鸣狗吠,而村民都在山坡的田地里干活,但这回他们一进村竟受到村里人的迎接。
    “大人说,请你们去衙署一趟嘞。”石打道。
    朱管事和他的手下惊讶极了,这小伙子官话居然说得很好,去年来时村里人还没几个听得懂官话呢!
    惊讶完又提起心来,他们走南闯北自然知晓朝廷颁发下来的政策,不过苗人的土司、邑长都从本地人中设立,找他们会是什么事?
    朱管事一行人跟随石打前往衙署。
    牵马的小伙计好奇打量村寨里的房屋,耸着鼻子嗅了嗅:“哎朱叔,你闻着了吗?自从走进寨子里,我就闻到一股茶香。”
    “茶香?”
    “是啊,好清的茶香,比少爷沏的碧螺春还要香!”
    朱管事还担心接下来会不会有麻烦,心事重重,提不起心思在意什么茶香,随意回了句:“兴许是寨子里的人在制春茶。乡野粗茶,没什么好在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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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来到衙署, 朱管事一行人见到的是个中原人。
    对方如主人坐在堂上,周围的苗人隐隐以他为首。那小郎君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目如画, 举止从容,一看便像大家出身的公子哥,只是不知怎会出现在苗寨里。
    他穿的衣服也和苗人不同, 料子是不错的棉布, 朱管事很快打消不好的猜测,或许只是哪家的公子哥好奇出来玩耍?
    行礼之后,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开口。
    堂上的小郎君先说话了:“一路奔波, 各位先坐下说话。”
    好清雅的声音!
    这位小郎君官话说得很好,朱管事几乎肯定对方来自京师。叫人惊讶, 敢从繁华京城来此南蛮之地, 还没有几个家族里养尊处优的小郎君能做到。
    朱管事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多谢小郎君。”
    身后的小伙计们受到礼遇, 都非常无措, 在苗人搬来的椅子上坐立不安。
    “石打,你去取些新茶来招待客人。”顾锦棠吩咐道。
    “柳叔, 麻烦取些山泉水来。”
    石打和柳叔高高兴兴地去了。
    不知为何, 小郎君一说话, 旁边那些苗人们似乎眼睛都亮了起来,很是心情激动的模样。
    村民们自然激动, 这茶做出来, 还是第一回 请客人喝。茶好不好,是否卖得出去, 全看他们反应如何了。
    唯独顾锦棠一脸淡定, 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膝上睡觉的狐狸顺毛。
    周奚舟昨晚像是跑到山里跟老虎打架去, 今早顾锦棠一起床便看到只黄皮老虎叼只野猪放到衙署门口,转身垂头丧气离开,接着看他一早上神色困倦。
    邑长不出现,事务交给顾锦棠来处理,苗人们也没有异议,反而理所当然一样。
    只是私底下仍会嘀咕,夫人能干,但大人好像有点惧内啊!
    “还不知小郎君请我们来是为何事?”朱管事起身拱手。
    顾锦棠说:“想和管事谈一笔生意。你们应该看到寨子里在制茶,我正在给这批茶叶找销路。”
    奇了,小郎君竟说苗人想跟他做生意!
    朱管事想了想道:“不瞒小郎君,在下毫州人士,我家主人世代做药材生意,对茶叶商贸未有涉猎。不过看您不是屈居此处的人,若是用得着,在下愿意尽绵薄之力。”
    他心想,这些苗人农忙时节做不了几斤散茶,恰好这趟收不满药材的话,剩下的马背空着也是浪费,不如背些茶回去。
    乡野粗茶虽价贱,便宜卖给普通人家也能转几个子儿,还能趁机和这些苗人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管事肯帮忙当然好。”顾锦棠露出笑容。意外之喜,没想到朱管事竟是徽商。
    他不紧不慢说:“他们回来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不然是我们待客不周了。”
    石打取来一包茶叶,这时候的人已喜用泡茶的饮法,山泉水煮小沸,加入少量荷蕊大小的茶叶冲泡。水中立即泛起淡青色,如雨后春笋,倍感清新。
    茶冲泡开那一刻,空气中清香四溢,茶香扑鼻,朱管事掩盖不住讶然。
    小伙子更是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不就是我在路上闻到的茶香……”
    顾锦棠点点头:“寨子里最近在晾茶,试试怎么样。”
    “小郎君的意思是,这茶是你们做的?”朱管事越发惊讶,等不及地吹吹凉气,小心啜饮一口。
    茶香径直从鼻间萦绕至舌尖,随着吞咽深入肺腑,茶水流过的口腔回甘生津,唇齿留香,实在是他喝过的最上等好茶!
    比之从前喝的好茶又有一分不同,此茶入口清香,让人仿佛置身云山雾海之中,头脑因清凉雾气而十分醒神,浑身放松。
    因山路跋涉的疲惫像被春雨洗去,朱管事情不自禁松懈身体,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好茶!”
    苗人们脸上露出喜色,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顾锦棠道:“徽州盛产茶叶,管事觉得我们这茶怎么样?可能让茶商满意?”
    “好,太好了!岂止是满意!”朱管事连连点头,越品,便越觉得这茶无可比拟,像是带着天地山川的灵气一般滋润,天下爱喝茶的人士哪个不爱。
    他迫不及待问:“我马上修书一封,快马加鞭传给主人,不知顾郎君有多少茶叶?”
    好货讲究抢占先机,要是茶不多,他先做主买下来,想必主人一定不会怪罪。
    顾锦棠道:“三万斤。”
    朱管事一口茶喷出来,眼睛瞪大。
    ……
    这么大的买卖,朱管事自然无法做主。况且,顾锦棠请他来并没有期望他一家能吞下这么大宗的交易。
    “下个月石临府举办第一届斗茶大会,广邀各路茶商和老字号参加,届时有茶百戏供娱乐,过期不候。”
    顾锦棠把一沓厚厚纸张交给朱管事,只见上面印着梯田茶园和云雾山峰的图案,着深浅绿色颜料,底下有广告语和地址,像极了现代宣传海报。
    朱管事走南闯北多年,还没见过如此花样百出的揽客主意,叫人新奇。
    “茶叶已经分装好,到时随着册页一起送出去就行,交给您了。”顾锦棠指挥人把打包好的茶叶送上马。
    朱管事点头,顾小郎君制的茶没话说,若换成别人,他还真不一定有信心能招徕天下茶商过来呢。
    朱管事利用人脉为他把茶推向茶商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陆续有茶商来到石临府。
    小小的苗寨一下子热闹起来,每天有车马走在路上,带来各式南北货品,竟吸引周边府县的人也来看热闹、采买。
    斗茶赛场所在临溪搭建的一座竹楼上,环境清幽,远眺青山茶园,俯瞰可见村寨中忙碌行人。被斗茶吸引来石临的还有几位爱茶的雅士,坐在高阁上高谈阔论。
    他们无意间从友人处品尝到石临新茶,爱不释手,竟不辞辛苦亲自来石临买茶。
    “顾郎君,你这茶回甘甚久,不同凡响。我这两日舟车劳顿,一饮茶却仿佛飘飘欲仙,疲累一扫而空。”祝居士赞叹道。
    顾锦棠是道士,对这些半出家的居士天然有几分好感,一边喝茶一边和他们唠几本道经,顿时让几人引为知己。
    另一位柳居士含笑抚须:“顾小郎君小小年纪悟道不浅,怪不得能制成如此好茶。”
    顾锦棠哈哈笑几声,心道,我茶做的好完全是因为我会种地。这些文人啊,还是不懂种田的奥义……
    祝居士说:“茶是好茶,不知顾小郎君给取何名?”
    顾锦棠心思一动,微笑浮在脸上:“这一杯,名叫「春江花月夜」。”
    他手上端起的是一杯毛峰,在碧绿茶汤中白毫显露,银光闪闪,仿佛春夜的月光映照梨花雪白。
    祝居士抚掌而叹:“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好名字!”
    他端起第二杯:“这一杯,取作「苔痕上阶绿」怎么样?”
    柳居士大笑道:“再合适不过了,想不到顾小郎君性格爽朗,却如此风雅!”
    顾锦棠但笑不语,心说这还不是为了冲进高端市场……
    果然,这名字一出,立即受到文人雅士的追捧,一时间竟引得不少人作诗称赞,广告效果拉满。
    「春江花月夜」和「苔痕上阶绿」两品茶在与各地名茶的斗茶赛中屡战屡胜,赢得不少茶商青睐,一月之期的茶会未结束,顾锦棠接的订单就排到了明年。
    如今石临府种植的粮食、蔬菜品种都经过顾锦棠培育改良,将食材的口感发挥到极致,本地苗人对食物的口味都挑剔不少。
    更别说前来贸易茶叶的行商,南来北去,吃过无数当地特产的美味,却仍流连石临不舍离开。
    穷乡僻壤的石临,逐渐活了起来。
    ……
    “不是说贸易这玩意儿要什么凭证?”
    顾锦棠记账时,周奚舟翘着二郎腿在一旁有事没事撩两下,一副悠哉模样。
    他味觉灵敏,生性不爱喝茶,嫌弃茶水泛着苦味。也就顾锦棠亲手揉制的茶叶能入得他的口。
    顾锦棠挑挑眉:“还知道茶引,看来仙君也不是不学无术。”
    周奚舟不忿道:“本仙何曾不学无术过?”
    顾锦棠张口便回:“那仙君说说三茶法里商茶、官茶和贡茶有何不同?”
    周奚舟:“……”
    他愤愤瞪顾锦棠一眼:“无聊。本仙何须知道这个?你要是问修炼的问题,我自然答得上来。”
    顾锦棠停下来记账的笔,抬头含笑道:“此言差矣。仙君现在是一府之长,好歹要对石临茶叶的交易了如指掌吧?”
    他言笑晏晏,双眸映照天光,因笑意而闪着细碎的星子,有种说不出的生动。
    周奚舟目光顿了一下,微微撇开头去:“那……你说说吧。”
    顾锦棠便放下笔,当真沏一壶茶和他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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