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手扬过头顶:“这我手机。”
“不可能,”虞笙仍在抢:“我指纹打开的。”
她手机和段昭差不多大小,都是黑色,区别在于,段昭没有手机壳,而她手机壳也是黑色,只是多了个煤球精的头。
争抢过程中,她确实看到,那手机没壳。
虞笙底气不足的放下手:“你手机,怎么还有我指纹。”
“你睡觉时我按着玩的。”段昭不甚在意,手机丢到一旁,按了按肚子:“对了,我刚收拾宋彧,可能扯到伤口了。”
段昭说他扯到伤口时,虞笙还没来及反应,他就自己躺平到床上,叫她:“你给我把衣服脱了,帮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怎么出血了,你也太不小心,”虞笙担惊受怕的爬上床,撩起他t恤下摆查看,白色纱布看起来还好好的:“没出血啊。”
段昭看她嘟囔:“疼。”
“哪?”虞笙不敢大意的轻轻按他肚子,找位置:“哪疼?”
段昭:“下面点。”
虞笙摸到他肚脐:“这块?”
段昭:“还要往下。”
虞笙照做,觉得都要越过纱布了:“你是伤口疼,还是哪不不舒服?”
段昭:“我看看啊。”
他手突然放下来,虞笙手被他撞到,惯性向下一滑,指尖敏感的碰到,某个,位置。
虞笙顿悟,正想缩挥手,被他摁住,太阳穴突突的。
“让你验个伤,”段昭垂眸,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怎么又占我便宜?”
弄得好像,她伺候这伤员,就是为了,占!他!便!宜!
虞笙抽回手:“你伤没事,不疼对吧,都是骗我玩的?”
段昭:“疼啊。”
虞笙没什么好脾气:“信你个鬼。”
“真疼啊,”段昭摸着她指尖,拽到手里:“我又没吃什么止疼的药,这一天都疼,我就是没说。”
虞笙:“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
段昭:“不哭的孩子没奶吃。”
虞笙微张着唇,恍悟。
尽管知道她对宋彧完全不可能,但,
因为宋彧的突然闯入,
因为她无意的说他像无毛猫的玩笑话,而宋彧偏属于汗毛比较重的,因为宋彧一再提要求,获得关注,
他依旧会,每个细节,都在吃醋。
她伸手,抱了抱她的大醋坛子。
翌日一早,货拉拉司机准时来接宋彧。
虞笙单独送他离开。
临走,宋彧依依不舍的看虞笙:“论打架我是打不过他,但咱是文明人,有事说事,也不会总打架,所以我觉得这不叫缺点,至于家世和事业,我不输他,我家在东南亚都有厂子,我又是独生子,那些还不都是我的,你明白吧?”
“明白,”虞笙诚恳:“但是我从十六岁起,除了他,谁都看不见。”
宋彧无语:“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这么死心塌地?惯迷魂汤了?”
“我专一啊,”虞笙敛起玩笑道:“他是我的少年,是我的现在,将来也会是我的一辈子。”
屋内,段昭站在饮水机旁,慢吞吞的喝完一杯水,注视门口的姑娘。
他的姑娘,也是他的一辈子。
*
进入八月份,许多事尘埃落定。
段昭伤后一个礼拜,回队开始训练。
虞笙也回到电视台继续工作。
办公室里,虞笙坐在马主任对面,陈述完理由,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
桌上静放着一份打印文件,马主任握笔,目光良久落在“借调函”三个大字上,少倾,他抬起眼,看着虞笙:“唐老师受到邀请,特意回国,他参与筹备的这档国际时事评论栏目,台里非常看好,他能点名把你调过去,可以说是对你非常器重,这么难能可贵的机会,你说放弃就放弃?”
虞笙面色坦然道:“我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其他规划。”
“这就是你的,”关主任手指轻点桌上文件:“规划?”
虞笙点头。
关主任长吁口气,大笔一挥,签字同意。
从关主任办公室出来,虞笙接到周文良侄子的电话,对方说,周文良三天前抢救无效过世。
自上次医院一别,周文良病情日益恶化,再无好转可能,只能靠呼吸机维持残存的生命。
前一周她又去医院看过,但周文良当时处于昏迷,他侄子、胞弟和弟妹都在,拦着不让她看,她后来就没再去了。
连去世,也是隔了三天才告诉她。
电话里,周文良侄子说:“后事都办完了,跟我婶葬在一起,遗产那块,也办得差不多,他还剩下些老相册,和私人物品,你看看要不要,不要我就都处理掉了。”
虞笙轻嗯一声,挂断电话。
趁下午有空,她开车去了趟周文良家。
接待她的还是周文良侄子,没让进门,他指楼道那个大纸箱子:“都在这了,你翻翻看。”
说完,门关上。
虞笙打开纸箱,最上面是个全家福的相框,照片上是并不和睦的一家人,她往里面翻了翻,东西很乱,有一些证件,还有周栩小时候拿过的奖牌和证书,她逐一打开那些证件,将上面印有身份信息的页面扯下来,撕碎,其余的放回去。
一个老旧本子吸引她的注意,她拿出来,翻开,首页上,遗书二字被黑色笔凌乱的划掉。
后面的内容还在——
我的一生,就像是个笑话。
出生在一个,看似很幸福,却处处危机的家庭。
我妈妈,虽然很极端,但也确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我爸不是,在他眼里,只有他的名声。
可惜我妈走了,和我姥姥一样,胃癌,从查出来,到结束,半年时间都不到。
她走了,我就没有家人了。
周文良不是我的家人,我以为我妈走后,他才找的女人,没想到,他早就出轨过,他骗过一个女大学生,还和那个人生了另一个女儿,那女孩只比我小2岁,工作什么的都好,人也体面,难怪周文良,死活都要把她认回来。
难怪妈妈死的时候说,他这么多年,从来就没爱过她。活了半天,我是和我妈相依为命的,她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有什么意思。
小姨让我替我妈报仇,可能是因为,她就是被人出轨的,所以对这些格外的憎恨,她还觉得我不报仇,就是背叛我妈。
可笑吗?我要报什么仇,我要报仇也是先杀了周文良!他们那些恩怨都怪周文良,一个渣男毁了两个女人,我妈也傻,这垃圾凤凰男哪好?为什么不和他离婚?为什么?
反倒是离开周文良的那对母女,过的更好,而且那个女孩,我早就见过她,她是在我出事那天,冒着危险替我引来曾琅的那个孩子,我恨不起来。
那天我躺在地上,看着曾琅追她,我说不出话,可我真的希望,她跑快点,跑快点。
后来看到她活的很好,她的身边是他,真是,很嫉妒,也很羡慕。
还真是,和我眼光很像的一个孩子,像到连喜欢的人都一样,那我恨周文良,她能恨吗,能不认周文良吗?
周文良不配,不配有女儿,我怎么才能让她知道,让她相信?
我死她能相信吗?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乱,语句不通,划了改,改了划,最后满篇写的都是恨恨恨恨恨。
虞笙看得眼眶通红,她能感到,周栩当时多崩溃。
难怪,她会在电视台对面跳楼,她以为她会去她家里报道,然后找到这封遗书吗?
傻死了。
虞笙深呼吸,调整情绪后,把那封遗书装进文件袋,又拿了一块周栩获得全国青少年花滑比赛的金牌,留作纪念,其他的东西,放回箱子里。
从那离开,她直接去了趟位于郊外的民营医院。
杨苒罪名没有很重,被判了一年半,但医生介绍说,她胃癌已经扩散,引起器官衰竭,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见到她是在病房,门口有一值班民警看管,虞笙推门进去,就闻到连消毒水都无法遮盖住的臭味儿。
原来挺精致一人,沦落至此,瘦骨嶙峋,蓬头垢面,连个专门看管的护工都没有。
“我就知道你会来。”杨苒瞳孔混浊的看她。
虞笙没理她的茬,站在床前,淡声相告:“周文良死了。”
杨苒神情微怔,随即疯癫的笑起来。
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笑着笑着,变成哭。
这声音回荡在病房中,让人不寒而栗。
“他死了,”虞笙捏紧手心:“你是不是能放下一点仇恨?”
“我不想让他死,”杨苒哭够了看她说:“该死的是你和你妈!不是周文良!他不配去地下,和我姐姐,和栩栩团聚!”
虞笙拉直唇线,暗道了声变态。
“你姐姐感情的好坏,都是她自己的人生,周文良这个人也是她自己选的,是原谅他还是恨他,也是由你姐姐决定。”虞笙无言的看她:“用得着你操心。”
“因为你妈,造成我姐婚姻失败,家庭不睦,她会得绝症,就是你们气的,”杨苒哼笑:“还有栩栩,她就是被你们逼死的!”
“你、你姐、还有你妈,你们都是胃癌,这说明,你们有家族史,这虽然不是遗传病,但发病率和遗传、基因,都有关系,”虞笙语气不带一丝温度:“至于周栩。”
她将那个写着遗书的本子放在病床上:“你看看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