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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杳是乌龟,这是他自己先说的,怨不得别人借坡下驴。
    召儿耍了个坏心思,甩出一句“说不好”,一溜烟就先跑了。
    “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陈杳有点恼的呼声,人也阔步追了上来。
    召儿没听,提裙一路跑出灵感寺台阶,差点撞上一个人。
    眼前的少女穿青着翠,面上戴着一副狐狸眼面具,容貌不露。少女身后半步还跟着两人,正是孟屏山大人,以及高闲云姑娘。
    孟氏兄妹和高闲云也是出来游玩的,不期遇到昭华公主。
    孟雪沅率先反应过来,摘下面具,报以一笑,欠身行礼,“昭华姐姐。”
    还未见完礼,陈杳也从后面出现。孟雪沅神色微变,马上恢复,接着称呼:“齐王哥哥。”
    时隔多日再见孟雪沅,陈杳还是免不了感到一丝窘迫,拿余光偷偷瞟了一眼召儿,只点了点头算答复,“嗯。”
    孟雪沅察觉到陈杳生硬的表情,但她并不希望他们以为她是那种囿于过去、耿耿于怀的人,给他们添麻烦,于是与召儿攀谈起来:“昭华姐姐,你们也出来玩吗?”
    承蒙孟小姐抬爱,召儿受宠若惊,指着孟雪沅手上的面具说:“对啊。孟小姐的面具真好看。”
    “那边买的,你要吗,我带你去。”
    “好啊。”
    二人说着,携手朝面具摊而去。陈杳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魏羽等人跟上她们,自己和孟屏山悠闲走在后面。
    孟屏山窥了一眼陈杳手提的兔子灯,可爱得紧,调侃说:“难得啊,你会出来玩。”
    陈杳气定神闲地说:“整日对着公文奏折,闷得慌。”
    以前就不觉得闷得慌了?
    孟屏山但笑不语,放低了三分声音,话锋一转,郑重其事问:“你二哥前几天自请回封地,向陛下举荐‘你’担任礼部的事宜。这事儿你知道了吗?”
    第一次听说。
    陈杳脚下步子一顿,下意识皱眉,“人都要走了,还不让人省心。”
    “你把他逼走的,他当然得给你找点儿不痛快。”
    “我已经够讲兄弟情义了,让他自己选。他做的那些事,要是真捅到父皇、太子那里,他怕是没这么容易全身而退。”
    谋害陈杳,却不单单为谋害陈杳,太子才是陈棉最后的目标。
    同为皇后所出的五皇子身死,太子难逃猜疑,只需些微推波助澜,太子的东宫之位岌岌可危。
    两位嫡子,一个亡故,一个倒台,这才是陈棉想见的。
    孟屏山哂笑,提醒说:“这事儿还没对外公布,你上点儿心吧,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那头,孟雪沅与召儿正在看各色面具。孟雪沅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和昭华道谢,于是说:“你送给我的簪子,我很喜欢。”
    召儿面露欣喜,自谦道:“那是我们南梁那边的手艺,我跟我姑姑学的,扎得不好,孟小姐不嫌弃就好。”
    “那是什么做的啊?跟真花似的。”孟雪沅好奇。
    “绣线。”
    “绣花的线吗?”
    “对啊,”召儿点头,“孟小姐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孟雪沅跃跃欲试,又有点畏缩,小声同召儿说,“可我怕我学不会。老实同你讲,我连花也绣不好。”
    若硬要比的话,召儿觉得还是绣花更难一些。
    召儿宽慰道:“很简单的,你就……”
    “召儿?”话未说完,一个试探的声音在召儿身后响起。
    听到自己的名字,召儿下意识回头,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到一个停驻的高个男人。
    其人二十三岁,有些清减,风流俊逸,玉树当风。
    齐邕……
    齐邕见回首女子果然是山河故人,喜不自胜靠前,发现女子神色发怔,激动地说:“召儿,是我啊,齐邕。你怎么也在陈国?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名字,召儿嘴唇控制不住发抖,什么也说不出来,踉跄着往后退,退到薜荔怀里,一遍一遍重复:“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召儿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齐雍忧心忡忡地问,想扶住她。
    一旁的女萝第一个反应过来事情不妙,一把拿住齐邕的手,挡到召儿面前,骂道:“哪里来的泼皮无赖,连我家姑娘也敢毛手毛脚!”
    说着,女萝猛一下把人搡进围观的人堆里,让他受人指点暂时不好脱身,然后赶忙趁机拉上薜荔和召儿,“快走!”
    “召儿!哎呀,你们让开!”齐邕嚷着,从人群里挣脱,追了上去,“召儿!”
    眼见就要追上,一把剑抵在齐邕喉头。
    举剑侍卫出剑急迅,面容冷肃,身手很是不凡。
    齐邕面色骤紧,不再上前,盯着被团团围着的女子,心生怀疑:“你不是召儿吗?”
    不然缘何刀剑相向,故人相逢,也一点欢喜没有。
    可她明明回头了,若是不相识又怎么会这个反应。
    齐邕面色忧伤,追问道:“那你是谁?”
    “足下找我夫人有什么事吗?”身侧传来一个男子沉稳大方的问语,面若冠玉,身如长柏。
    “夫人?”齐邕看了一眼器宇轩昂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女子,惊觉自己竟然忽略了她这一身人妇的装扮。
    斯人若已为人妇,不管她身份如何,他这种举动终究是冒昧。
    难怪要对他退避三舍了。
    齐邕苦笑,黯然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尊夫人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旁观的孟屏山呵呵笑出声,泰然自若地说:“天底下长得相似的,大抵不少。我前段时间,还把一个人认成了高闲云。”
    “……”被强带着的高闲云冲孟屏山白了一眼。
    “是啊,是我认错了……”齐邕说着,冲他们逐一拱了拱手,离开了此地,“打扰了。”
    觑见齐邕越来越远的背影,躲在最后的召儿终是松了一口气,看到陈杳转头看向她,那口气又提到嗓子眼。
    召儿脸色发白,比刚才还要白,眼神有一种赴死的惊恐。
    “走吗?”陈杳却问。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想回去。”
    “那就回去。”陈杳答道,同召儿一起走向驻车的地方。
    见势,魏羽收剑,正准备跟上,被孟屏山伸手一拦,与他说:“魏侍卫,你有活儿干了。”
    “啊?”
    “跟一下刚才那个人,”孟屏山笑容款款,“替你家殿下。”——
    马车内,召儿还是怔怔的,双眼无神。
    “召儿,”陈杳把眼前的女子唤回神,趁机问她,“刚才那个人是谁?”
    告诉他,他们之间便再没有隔阂、没有秘密。他会如他说的一样、今天一样,保护她。
    他向来守诺,又温柔随和。
    “他……”
    召儿张了张嘴。
    神思一瞬,她想起来女萝,被杖四十的女萝。
    她之罪,四十杖可抵乎?
    最终,召儿把话吞回了肚子里,撇开头,“不认识……”
    “不认识,却叫了你的名字?”陈杳发问,推翻她的答案。
    然而,她双唇紧抿,望着无人的角落,不再言一语。
    陈杳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在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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