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便在旁边朝她如是问道:“公主何不将巫氏一族的下落告诉了侯爷?”
说着顿了下,又道:“反正眼下他们对于公主来说已无用处。”
原来昨日连翘便到了这里,她带来的消息实在是颗定心丸。
这段日子萧颜不在,江宁城一切安好,无论是楚澄,还是巫氏都没生出任何事情。
唯一出人意料地,便是此前纯懿太后听闻楚煜死讯后突然心痹暴毙。
想来纯懿太后是知道楚煜未死的,一时听见大厦倾颓,自然无法接受。
不过这也是萧颜乐见的。
毕竟纯懿太后野心不死,如今死了也干净,免得日后还要她来动手。
听言萧颜抬眼对上连翘垂眸,“方才你也听见了,谢城他恨我。”
眼下这是她在谢城那边能够保住性命的唯一筹码啊。怎能轻易说出?
“公主,”连翘听言忙朝萧颜笃定摇了摇头,“奴婢觉得侯爷不会的。”
“您看不出来吗?侯爷他……”
“他怎样?”萧颜见连翘说话一时吞吐起来,目光不解着问。
“侯爷他对您是下不了手的。”连翘对萧颜如是道。
听言萧颜目光兀地一动。
原来方才不是她的错觉啊。
一时心中乱如麻。
“公主您……您如今对侯爷……又是怎样想法呢?”连翘审视着萧颜,极小心翼翼着问。
这话叫萧颜眉眼间又分明闪过一抹极茫然的神色。
她对谢城?她对谢城的想法?难道不是恨吗?
思及此,脑中不由地回想起往日种种。
萧颜不觉动摇了。
是,从前是恨得的,但如今却又好像哪里有些不同了。
可究竟是哪里不同了呢?是他对她的占有?还是他同她的纠缠?他同她的拉扯?又或者是每次遇见危险时他的出手相救?……想的愈多,萧颜脑中便愈加乱了起来,用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确实,萧颜一时也实在弄不清楚。
……
两日后,萧熠的登基大典在皇极殿举行。
是极隆重的。
萧颜虽未入宫,但却也知今日宫中必定盛宴鼎沸。
就连她待在府邸都能隐约听得外面此起伏彼的爆竹声。
“公主今日为何不入宫啊?”连翘端了杯水递到萧颜手中,站在她面前如是问。
事实上从昨日萧颜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宫中邀请后,连翘便心生担虑。
“难道公主还在为侯爷烦恼吗?”
是啊,她是还在烦恼着。
直到眼下她也还是没能弄清楚心里对谢城的想法。
但今日她不入宫却不是因为这个缘由,听言萧颜抬眼看向连翘,“你忘了?”
见连翘听言眉眼依旧疑惑着,萧颜便又道:“你忘了上次谢城说了什么?”
倏忽地,连翘反应过来,“今日侯爷要来!”
是啊,彼时谢城说给她三日的时间,否则他便会杀了萧初。
今日不就是第三日了吗?谢城必定会来公主府找她的。
“待得大典结束后你便遣人去安亲王府通个信。”话音刚落,萧颜便同连翘如是吩咐道。
……
第92章 捎信
直到晌午时分, 外面声响才渐小,萧颜刚躺在紫檀雕镂凤凰纹罗汉床上想睡会子,耳畔便倏忽划过“吱吖”一声门响。
她知道来人必是谢城。
微凉秋风拂过脸颊, 一抹似有若无的桃花香气袭上鼻头,给人一种极不合时宜的熟悉感。
缓缓睁开眼,恰对上谢城居高临下的垂眸,萧颜眉眼间没有生出半点意外,顿了下, 樱唇轻启:“侯爷已经杀了王爷吗?”
“怎么?”谢城鹰眸漆黑无底, “公主怕了?”
不由地,萧颜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屑弧度。
如是朝他道:“如若没有, 那么侯爷现在便可以去了。”
听言谢城深邃瞳眸紧紧攫着萧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
“谢城, ”萧颜目光极从容的, “我说过你已经没有任何筹码。”
听言谢城倏地俯下身, 凑近萧颜冷戾着道:“你认为我是不会、还是不敢动他?”
微微侧脸,萧颜目光投向谢城极凌厉的眉眼,“无论你将他怎样都同我无关。”
谢城审视着萧颜, 她眼角眉梢分明带着笃定、带着从容、带着淡漠。
顿了顿, 谢城冷唇轻启朝萧颜如是道:“你会后悔的, 公主。”
话音未落, 已直起身子朝外步去。
一时间透过纁色霞影纱窗纱萧颜眼看着谢城颀长的墨色身影转过月门。
不难想见, 他必是去安亲王府了。
也不知道方才叫连翘遣去的人话带到了没有?
“公主。”
就在这时, 耳中倏忽落入连翘声音。
“怎么样?”萧颜忙转眸朝她问。
“王爷说已经知道了。”
“好。”听见连翘这样说萧颜总算放心的点了点头。
“公主, ”一时连翘说话分明带些吞吐, “您……?”
萧颜目光好奇着打量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连翘紧抿了抿唇, 眉目分明透出几许思索、几许探究神色。
顿了顿,她朝萧颜如是问:“公主就不怕王爷伤了侯爷吗?”
“不会。”听言萧颜笃定着道。
毕竟萧初失了护卫统领,眼下他能自保已经很好,怎可能伤及谢城分毫?
听言连翘神色却半点未变,显然这不是她真正想问的。
萧颜看向连翘,“你有什么话尽可以同本宫说的。”
听言连翘小心翼翼启唇,朝萧颜如是道:“这两日奴婢听说您和王爷……”在连翘看来萧颜心里是有谢城的,但今日萧颜却同萧初合谋设计谢城,这又叫她拿不准萧颜心意了。
未及连翘把话说完,萧颜已经明白。
“你也信?”
话音未落,萧颜郑重着眉眼又道:“本宫同王爷不过是堂表之亲。仅此而已。”
是了,她是没有想错的,但听言连翘眉眼不由的生出忧虑,“可是,就怕王爷不是这么想呢。”不然这些闲言碎语又是从何处起的,“公主还是要同王爷说清楚的好。”
是……是要说清楚……听言萧颜思索片刻,开口对连翘道:“晚些时候你去趟安亲王府。”
“公主这是要奴婢去打探情况?”一时连翘并没有参透萧颜的意思。
“嗯,”顿了下,“但除这之外,更重要的是,本宫请王爷明日下了早朝过来。”
听言连翘这才会意:“是。”
……
暮色四合时分,连翘从安亲王府捎了信回来,“公主,奴婢都同王爷说了。”
“嗯。”听言萧颜点点头。
顿了下,“王爷可还好?”
“公主提前知会叫王爷有所准备,自然是安然无恙的。”
待得话音落下,萧颜微微垂眸,葱白似的指尖轻微摩挲着刚从发髻摘下的软烟如意凤钗,轻启丹唇问:“……谢城呢?”
听言连翘摇摇头道:“不知道。”眉眼带思索的想了想,“不过奴婢在王府没见着侯爷。”
“哦。”如此想来必定也是无事的。
后来萧颜在梳妆台前简单洗漱过便上了床,但却整晚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她满脑子都在想明日该如何说才是最好,萧颜到底不想伤了她同萧初的堂表之亲,毕竟日后说不准萧初对她还有大用。
不知不觉,窗纱外渐亮了起来,灰白色的辰光透过霞影纱落了满地轻烟,目光所及,萧颜不禁想起往日还在千秋殿时,只觉得如今是再也回不去了,倏忽地,一抹怅然若失之感在心头油然而生。
事实上眼下的萧颜虽已经得到了她从前最想要的,但心里却并没有她曾以为的那么愉悦。
或许,或许她曾确实有过一瞬的快意,但那只仿如阳光下的晨雾,很快便消散殆尽。
近来午夜梦回时,萧颜总会看见满眸的血色,叫她心悸不已。
有的时候真想回到千秋殿啊,回到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回到那所有人都还在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双手是干净的,至少那个时候不会像现在这般满身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吱”的开门轻响将萧颜思绪兀地拉回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