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了懒腰,看着窗外,她有点开心今天的天气很晴朗,至少没有像昨天被寒风和雨水吵醒。
突然,手机的铃声响起,划破清晨的寧静,她看见来电显示是编辑于是接起来,「喂?编辑?」
「南作家,今天要开剧本会议,不要忘记了。」编辑在电话那头用女性低沉的嗓音说。
相较于编辑低沉的声音,她则是用温柔的口吻回应:「好。」
掛上电话,她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行事历,突然有些紧张。
昨晚赶稿赶太久,在灵感枯竭的时候听着录音带竟然睡着了,都忘记今天要开剧本会议,更何况那个剧本的初稿已经在三年前弄丢了,就算她在那之后每天去河堤一样的位置,依然没有遇到那位捡走笔记本的好心人士把它还回来。
离开了电脑桌,她从衣柜里拿出素色又轻便的衣服跟裤子,快速的套在身上就转身走出房间。
她的房子以木头为主,搭建出日式风格那种轻巧的又精緻的感觉,因为只有一个人住,所以房子不大,刚被签约为作家时编辑认为能够生活就足够了。
从她家到捷运站需要走三个公车站牌的距离,因为讨厌与人群接触,所以她总是尽可能地避免掉任何会与人交谈的机会,选择提早出门用走路的方式,再选择路人较少的清幽路线到达捷运站。
在晨风轻轻吹过的舒爽早晨,她看着周围一个两个的路人还有孩童,视线时不时被太阳的光照耀的刺眼,她突然给自己一个目标,希望今天可以是一个好的开始。
走到捷运站,已经习惯走这段距离的她不觉得疲累,反而觉得能走走路很是畅快。她戴上外套的帽子走进捷运站的车厢,随意找了一个靠玻璃站的位置低着头,接着车厢开始移动。
「音乐歌坛的男神赵圣齐最近与伙伴们新出一首单曲,赵圣齐所属公司表示目前正在洽谈电视剧的主题曲,让还没发表的歌曲引起话题…」
安静的捷运车厢内,除了车子移动的铁轨震动声外,充斥着各种乘客造成的声音,其中一名乘客是准备要去学校上课的国中生,从facebook上观看新闻的声音充斥整节车厢,让她的耳朵有点不堪其扰。
从捷运站到公司只需要三站的距离,也因此她在三站之后又下了捷运,穿越一路上略增的人潮,她终于到了公司。
走进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包括编辑、总编辑等等的主管级人物,而她像往常一样低调的坐进会议室里,对于她的状况无人不知,看在还有价值的份上,大家不太计较。
「各位,今天的会议主要是讨论新剧本的製作,製作商需要跟原着剧本作家讨论剧情的内容与走向,这次的电视剧主题曲是由赵圣齐所填写,可以发挥一定的回响与效益,希望大家好好努力,公司方面也会与製作片商积极的讨论。」
製片说完,在她对面的女人看了她一眼,接着编辑立刻坐到她旁边来,「南作家,对于这次的剧本,余盈珊还不太清楚状况,还是请你再跟她解释一次吧!」编辑戴着黑框呆头呆脑的眼镜,有些笨嘴的说。
自从当上剧本意见担当之后,开会变成她最害怕的事。意见担当这个头衔讲得好听是要她当剧本的指导,但其实是让她写剧本但是掛名给坐在她眼前的女人,但对她而言最痛苦的还是她不想跟眼前浓妆艳抹的女人有任何交集,每当看向她充满敌意与厌恶的眼神总是能让她不寒而慄。
坐在对面的女人叫余盈珊,总是穿着华丽的衣服进出公司,她的招牌就是一头俐落短发旁分将头发扣在耳后,从外面上能完全显现出她的强势性个,每一次只要跟余盈珊说话,她就害怕的无法直视。
见到她迟迟没有反应,她立刻站起来走向她,高高在上的模样让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而她的处境连现场的工作人员也视若无睹。
带着一抹冷笑,她声音轻柔的令人发寒,「把稿子给mandy,她会跟我解释。」说完,她准备离开时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直接对她说:「这次的参与人是我非常喜欢也重视的一位作词人,还希望编剧可以好好写剧本,不要丢我的脸。」说完,她踩着红色高跟鞋用高傲的姿态离去。
南隅臻看着余盈珊离去的背影,心情紧张的缩了一下,放在会议桌上的手不自觉的紧握,编辑看见无奈的说:「没办法,事情已经定局,现在只有跟她合作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益。」紧接着编辑又安抚问道:「小隅,为了她,你只得忍耐。」
她抬头看了一眼编辑,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出会议室。
走出会议室,她努力安抚害怕的心情,却在这时候余盈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她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南隅臻。」
猛然间,她停下了脚步,但是却不敢转头看她。
「不转过来跟我说话吗?」她的语气依然充满骄傲。
只要让她把话说完,她就能离开了。
缓缓的,她转过身子去,但是余盈珊又接着说,「抬起来头看着我,有没有礼貌啊?」一边说着,她一边往她的方向走过去,吓的南隅臻频频退后。
看着余盈珊盛气凌人的模样朝她走来,她紧握着双手,眼看她就要逼近,她赶紧开口说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见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她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她看着她害怕的模样,内心很是爽快,她就喜欢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了能疗癒她内心的高傲。
她笑的抚媚,接着说:「你就一辈子乖乖的为我写剧本吧,这是你唯一可以保障自己的选择。」
南隅臻没有说话,余盈珊将嘴巴靠近她的耳朵说,「你可知道你这个人,除了那点还算有用的文字能力以外,根本就是废物,你以为你那一点点的能力很厉害吗?搞清楚了,没有我那些只是垃圾,像你这种有精神疾病的人,就应该要识相地躲起来才对,我是在帮你,知道吗?」她用鄙视厌恶的眼神扫射她全身,留下厌恶的口吻说了「碍眼」两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余盈珊离开的背影,她瞬间软了脚,虽然这样话她已经听了三年之久了,但今天的她还是在慌张的心情下,搭上电梯快速的离开公司。
遵循着一样的路线,她走出了家里附近的捷运站,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来的时候明明没什么人的街道上,突然人变得很多,几次经过路人的身边都被人撞到。
有些错愕的,她停顿在原点,看着远处一堆人聚集在一个戴着鸭舌帽、黑色口罩的男人身边,男人的身材高大,但是全身包得很紧,身边聚集一堆人,个个争相嚷着要签名要拍照,但她无心理会也不想了解。
却在正要离开,她意外撞上一名女子,对方跟余盈珊一样浓妆艳抹,但是年纪看起来却很小,而且很有礼貌的立刻对她道了歉,「啊,不好意思!」但是说完她就直奔人群而去。
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回到家中,她缩回小小的电脑桌前,等电脑开机后很快的播放了音乐,她的一下午就这么被稿件给淹没,然而这也是她的每一天。
在她拼命教打键盘的时间里,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晚上八九点,的手机很准时的响了,不用想就知道是李钟易的电话。
「晚安,吃了吗?」他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
听着电话,她无辜的看着自己平扁的肚子,时不时发出又长又凄惨的叫声。
怎么可能呢?她的稿子还在生產中啊!
因为电话里的她沉默了,但李钟易却笑着说:「早就知道你还没吃,又在过赶稿人生了,走吧我的大作家,去吃点好料的。」
掛上电话,她笑盈盈地看着李钟易三个大字,虽然知道是开玩笑,但是心里还是会涌出一股暖流,毕竟李钟易是在她失去家人之后,唯一待在她身边的人。
套上暖烘烘的大外套,她出了门,果然,才走出家门就看见李钟易站在对面的马路上。他修长的身材、俐落的褐色短发、深邃的五官,穿着迷彩绿色的大外套里面露出一点白色的上衣,下半身穿着黑色的牛仔裤,一个邻家大男孩的气息,旁边的阿飞也兴奋的对她摇曳的尾巴。
她看见阿飞神采奕奕的样子笑了,替阿飞已经康復的身体而开心。
李钟易看见她走出家门,立刻牵着狗狗过了马路到对面去接她,一看见她就帮她没拉上的外套拉鍊拉好,然后把外套的帽子戴在她头上,一连串的动作就怕这寒冷的冬天晚上她会冷到。
「天气这么冷,你怎么就穿这点衣服?」
面对李钟易的叨唸她没有认真,而是将专注力放在阿飞的身上,看阿飞开心的不停对她摇着尾八撒娇,南隅臻心情顿时好了一半。
幸好阿飞还是一样活泼开朗。
「走吧!想吃什么?」李钟易走在她旁边,让她走在人行道里面,一边看着她的表情问。
低着头,她的脸被帽子遮去了一半,白皙精緻的五官被接到的霓虹灯照耀的一闪一闪。
「我们去吃上次吃的火锅吧!」李钟易打破沉默说道:「这么冷的天气吃火锅最适合了,你看看你。」李钟易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被冻得红通通的脸颊。
她不解的跟着停下脚步看着他,一脸呆滞的模样让李钟易觉得她很可爱,却不好意思一直看着她。
「我是说…」他清了清喉咙,「天气把你冻成这样,吃点火锅暖暖身子挺好的不是吗?」说完,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看着他,南隅臻也笑了,然后点点头,「恩。」
讨论出一个共识,他带着南隅臻进到了一个多月前才来过的火锅店,老闆娘对于他们已经非常熟悉了,一见到面就热情的招呼,这往往是李钟易出面去应付。
「欸?小帅哥又带女朋友来了啊?挺专情的嘛,都没见你换过,跟其他那些动不动就换人的傢伙不一样喔。」一边说,阿姨一边上下打量的李钟易高挑的身材。
「阿姨,她不是我女朋友啦!」他害羞的抓抓头,但接着偷偷的说:「不过可以小小声的说,没关係喔。」
「哈哈哈,三八,是就是,干嘛要小小声,还没追到的话阿姨帮你!」老闆娘拍了一下胸口,一脸很是骄傲。
「阿姨,她跟别的女孩很不一样,用普通的方法行不通的。」这点他心里非常有感触。
「哀呀,喜欢女孩子在眼里都嘛很不一样,阿姨了的啦!想当年你阿姨我齁…」话夹子才正要开,女儿立刻从厨房里跳出来大叫:「妈,你又来了!碰上钟易哥就有聊不完的话,厨房都要忙翻了啦!」
在女儿的吶喊声中,阿姨又是三八的一阵大笑,「你看看我这急性子的女儿,等一下有什么关係?」
「没关係,阿姨,您快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了。」李钟易见状立刻缓颊,然后带着南隅臻到平常的固定座位坐下。
拿起菜单,李钟易习惯性的先看一下然后说:「恩,上次你说想吃这个,这次就点这个吧?」
瞥了一眼南隅臻的表情,他将菜单自行处理完自行送出,南隅臻看见李钟易进来之后就忙进忙出的,于是起身去倒了饮料,却在转身时意外撞上了一名男高中生,饮料顿时撒了一地。
「啊,抱歉抱歉…都是我没注意。」男高中生想蹲下去帮忙捡饮料杯,在快要碰到南隅臻的手时,被李钟易及时制止,「不用了,没关係。」
男高中生被推开,感觉有些错愕,又说了一声抱歉之后就离开,李钟易帮南隅臻处理完饮料的残骸之后就带她到位置上去坐着,他看着南隅臻说:「我来就行了,你坐着等我。」然后像平常一样微笑离去。
南隅臻坐在座位上,有些坐立难安,好像全世界都是责怪她刚刚把饮料弄倒了一样,心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突然,旁边出现了一杯饮料,把她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刚刚把你们的饮料弄倒了,这杯请你,你还好吗?」男高中一脸稚气,以为南隅臻是因为他把她的饮料撞倒了才会这副表情。
南隅臻错愕的看着他,迟迟的说不上话来,只感觉心脏不要命似的乱跳一通,快到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吗?」男高中生看着她,越来越来靠近,南隅臻吓到一直往后移,
当她差点跌坐在地上时,李钟易伸手揽住南隅臻的肩膀,然后对男高中生笑着说:「谢谢你,不用了。」说完,李钟易把南隅臻扶到位置上坐好。
「呃…好吧!」男高中生皱了眉,感觉有些自讨没趣,拿着饮料这才终于离开,一边走的时候一边碎念着,「是我太敏感了吗?那个女生真的不跟我说话欸…」
「不是吧,我倒是觉得她怪怪的,她刚刚瞪着你不觉得有些恐怖吗?」旁边的友人跟着议论。
一群讨论着南隅臻的着高中生群离开之后,火锅店恢復以往的气氛,但高中生们讨论的内容她却无法释怀。
她知道,只要跟她一起吃饭,这种事情只会层出不穷,每一次出了门李钟易总是扮演这样的角色,只是这些她所知道的事情,却日復一日在她生命中的轨道上运行着。
用完餐离开之后,李钟易带南隅臻去附近的公园草皮上散步,让她吹吹风放松一下刚刚紧张的心情,他们站在栅栏旁边,吹着冬天的晚风,也许是因为刚刚吃过火锅的关係,身体比较不冷了。
李钟易看向南隅臻,那个表情让他想起她认识南隅臻的时候。她正在公园里的椅子上哭,那时候因为阿飞突然跑掉了,他为了找阿飞才会看见南隅臻哭的七荤八素,于是他主动过去关心问了南隅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南隅臻哭一哭,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他当时还以为自己被当成奇怪的人了,没想到一个礼拜后流浪动物的狗狗不见了一隻,大家都急忙的找,到了晚上却看见南隅臻把狗狗带回来了,大家很感谢南隅臻,而他也趁着这个机会去跟她道歉。从那时候开始他才慢慢注意到她,又花了好一些时间才终于能跟她谈话,只是他没想到她跟他说出心事之后就嚎啕大哭,把他吓了一跳,不过他也因为这样成为最靠近她的人。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谢谢你。」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下定决心想要一辈子都成为她最唯一的朋友,他想他们之间也是这样开始的。
那是从她嘴里说出来才能得到的满足感,她灿烂的笑容已经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怎么了吗?」当他回过神来,他发现南隅臻看着他,于是他问。
但她却又反问:「你这样看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不住被她呆呆的模样逗笑,「没有,只是你很可爱,所以我多看了几眼。」
南隅臻脸瞬间红了,别开了脸,「不好笑,我也不可爱。」
可爱那种形容词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她身上,更没有男孩子用这种话语来称讚她,向来会出现的都是杀人犯、你这个杀人犯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黯淡了一些,那些看似已经遥远的过去,却始终佔据着她心中的一小角,一面白墙被钉了钉子,即便钉子被拿掉了也会留下深刻的黑洞,无论什么都掩盖不掉。
「我不想道歉,我说这句话不是要让你觉得难堪得,你不要觉得奇怪。」他见到她的表情立刻安抚说:「南隅臻,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我说这句话是认真的。」他的笑容充满温暖的说。
她看着他笑了。
那句话如果是从别人嘴里出来,她一定觉得是反意词,但因为是他说的,所以她不需要理由的相信,只是羞涩与反驳就是她的立即反应,如此而已。
就这样继续吹风,一边走在微湿的泥巴地上,突然李钟易看见南隅臻的前方有块凹陷的泥巴坑,他为了引导她离开那个路径,于是随意指了前方的小摊子说,「那边有卖很好吃的碳烤麻糬,我们去吃吧!吃完正餐当然要吃点心了。」说完,他引导她绕过了那个泥巴坑。
送南隅臻回家之后,他牵着阿飞离开,南隅臻站在家门口目送李钟易和阿飞,看着他们离开,南隅臻才转身走进家门。
回到自己的住处,她进到房间,将书桌上的手机关机,接着出了门。
河堤里人烟稀少,因为现在是晚上十点多,尤其在寒冷的大冬天晚上几乎不会有人想要外出,像这样的时间就是她最喜欢的,任由音乐姿意流淌出耳机,极尽享受着一个人的夜晚和自由的空气。
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从前的从前从没变过
寂寞可以是忍受也可以是享受享受仅有的拥有
五月天《星空》词/阿信曲/石头
河堤边的长椅上是她最佳的秘密基地。冷风呼呼吹过,她将刚刚买的一杯热汤放在旁边,打开笔记本,她缓缓动笔:
也许在人生这条道路上,我们每个人都是寂寞的
更也许,那些心里深信不疑的嚮往,仅仅只是追求天空中闪烁却永远到不了的星芒
在追寻的时候会迷茫、会迷惘、会胆怯、会畏惧也可能会退缩
但也因为那个能够走到今天的自己,我们都将变得更勇敢,更坚不可摧。
也许人生的用意在这里,不是要我们追求荣华富贵、不是要长命百岁,不是要长生不老,而是要我们勇敢享受仅有的拥有。
乐声流动于耳畔的音乐轻轻的唱着,低沉而温厚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呢喃着浪漫而美丽的歌词,她的心情就像融合在音乐的节奏里一般获得释放。
搭配黑夜里的星空,这时候的她感觉自己真的完全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小小时空隧道里。
在音乐进入间奏的尾声后,她从过度放纵的思绪里出来,当她回过神来,发现时间已经晚上快要一点,周遭漆黑而阴冷的气氛,空无一人的寧静让她突然害怕了起来。
慌张的收拾了东西,她起身离开,殊不知,在她准备离开时的一个转身,背后出现一名黑衣男子,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诡异的气氛与诡异的脚步声正逐渐靠近。
「嗒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