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里常常看到这样的描写,说人一下子感觉血液好像被抽乾似的。我不能说我终于体会了,但是看到倒在地上的王盟那一剎那,我从头顶冷到脚底,心跳千真万确的漏了一拍。
「王盟!!!」
我也管不了胖葵就在身边,直接衝过去,跪下,将他扶起。他的双眼紧闭,呼吸很浅,看似昏过去了。
为什么昏过去了?怎么突然就倒下来了?小哥呢?他哪里去了?
我慌张的四下看着,这条长廊并没有任何的出入口啊,就连通风口也没有,闷油瓶躲到哪去了?
突然,一个很可怕的想法闪过我的心头。微微颤抖着,我摸了摸王盟的口袋。
王盟进停尸间的磁卡和开冰柜的钥匙都不见了。
事态似乎朝着最糟的方向发展了。
「胖葵,」我放下王盟,猛的站起来,厉声问道:「你的工作证能不能进停尸间?」
「不能,小吴,王盟他…」胖葵看向我,混杂着怀疑、困惑和担忧的神色。
没办法了。我迅速的出手,朝胖葵的腰际探去,她没料到我会突然动手,虽然出招欲隔,但仍旧慢了一拍,我将她的枪摸到手,瞄准,对着停尸间的门锁连续射击。
「砰!砰!砰!」
在我射击的同一瞬间,整栋警局的警铃大作,但我现在顾不了这么多。衝上前,我一脚踢开白色的大门,手上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视线扫过,停尸间的冰柜被人拉开,整齐摆放着的头,现在却少去了一颗。闷油瓶站在停尸间的中央,手上多了一个布包,约略是圆的形状,我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
「你…?」
证实心中恐惧的那一瞬间,我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只能呆呆的站在他面前,用眼神请求着。
解释,闷油瓶,请解释给我听,求你了。不要转头就走,不要沉默。到底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闷油瓶注意到了我这边,转头正视着我,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深邃,我不明白。动了动嘴巴,他没出声,我却读懂了。
「再见。」
接着他就朝上猛的一跳,像泥鰍一样迅速鑽进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我这才注意到他老早就把通风口的栅栏移开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我手上分明握着枪,却怎么也扣不下扳机。
维持着举枪的动作,莫名所以的,我想起了稍早,我和闷油瓶为了避开监视,分开行动,之后等胖葵离开后,我们在公园重新聚首的那一刻。
他很难得的松懈下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拖着淡淡的阴影,苍白的他好像在微笑,我一靠近,他就睁开了眼睛,凝视着我。
风吹过他的黑发,瀏海微微掩盖他的双眼,落下的枯叶擦过他的脸庞,停佇在他的肩上,他没有理会,却替我拂下了发梢的落叶。
感觉手上的枪好沉,我缓缓的放了下来。这才留意到,我抓着枪枝的手是多么的冰冷,汗湿的掌心不断颤抖,无法停止。
像是坐在河畔静静凝视着河面闪闪发光的倒影,明明就是那么真实,彷彿一伸手,即可触碰。
可是其实什么也不是吧?
从一开始,就只有坐在河畔的我,一直自欺欺人而已,可笑极了,甚至连背叛都称不上。
捏紧拳头,我试着深呼吸几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呼吸的次数,一次、两次、吸、吐、吸、吐…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一件一件来,事情要一件一件处理,做能做的,做该做的……可是现在能做什么?什么叫该做的?我……不要慌,一件一件来,冷静,要冷静,要撑下去,绝对不要倒下绝对不要崩溃也绝对不要突然嚎啕大哭……
用力一咬牙,我奋力回过身,无暇顾及胖葵在做什么,直接衝到王盟的身边,当机立断的从他的耳朵上取下黑眼镜给的对讲机:「喂?检察官?听的到吗?」
「唷,怎么换人啦?王盟呢?」黑眼镜懒散的声音传来。
「你是不是拥有整个警局的监视画面?」我试图摒除所有杂念,专心思索着。他绝对有,不然的话他不可能调换监视器画面,帮助我们进来。
「有啊,你要干嘛?」黑眼镜懒洋洋的说道,然后突然怪叫一声:「喔唷,王法医怎么躺在地上?会感冒的唷。」
看来他正在看监视画面,我道:「你帮我监视一楼的电梯出入口前,一楼大厅,地下一楼的走廊,如果小哥出现的话,马上通知我。」
大学的时候我读的是建筑系,虽然没有毕业,但是我一直都还很有兴趣,有空我就会鑽研点土木建筑的玩意,警局大楼的设计图我也曾经因为好玩而研究过,通风口通到哪里我清楚的很。
「他在地下一楼,吴少爷,朝楼梯口去。」黑眼镜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胖葵,看顾一下王盟。」丢下这句话,我直接朝楼梯间奔去。
在我窜进楼梯间的那一剎那,眼角瞄到旁边电梯的门开了,李沉舟组长和几名组员走出,大约是被警铃和枪声吸引而来的。
但是我没时间管那么多,就算被误认成犯人抓起来也无所谓。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追,但是我晓得现在如果不追上去,我就再也追不到了,至于追到了要怎样或是能怎样,当下并没有想太多。
我沿着楼梯飞奔而上,远远的看到闷油瓶的身影一闪而逝,操你爷爷的蛋,你别想跑。
我追着,上了楼梯之后进到停车场,跟刚刚进来时一样的路线,只是原本敞开的车库铁捲门现在正缓缓的下降。闷油瓶的速度奇快无比,一猫腰就过去了。
「吴少爷,防盗系统啟动了,我控制不了铁捲门。」黑眼镜的声音带了丝笑意。
我全力衝刺,朝前一扑一个打滚,从夹缝间鑽了出去,险象环生,差点就给夹成两半。
滚了两圈之后,我有点狼狈的爬起身子,却看到闷油瓶已经撬开了路边的一部车子,坐上驾驶座,发动。
混帐东西!我心里狠狠的骂道。只见他油门一踩,咻的一声窜过我的身旁,长扬而去。就算知道追不上,我还是朝着车子衝了过去,疯狂的奔跑,像是不要命一样。
但就算我尽全力的朝前奔跑,我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闷油瓶的车子的距离与我拉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小吴!」
熟悉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回过头,有些意外的看到王盟的infiniti在我的身边煞住,胖葵坐在驾驶座,黑眼镜依旧坐在后座,手上多了一台笔记型电脑,咧开嘴愉快的笑着,朝我挥挥手。
「上车!」
我收了脚步,拉开车门,跌进副驾驶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胖葵脚下一踩,车子像劲箭一般射出,朝闷油瓶追了过去:「追那傢伙就对了吧?小吴?那个偷走证物的傢伙。」
我点点头,还在喘气,说不上话。
「李组长他们看着王盟,你放心,」胖葵解释着:「我就追着你过来了,遇上了黑检察官,所以借他的车子一用。」
那不是黑眼镜的车子,我心想,没有说出口。
静静坐着,许多事情慢慢清晰了起来。依照王盟的个性,在走出停尸间的时候,他应该会打头阵,我刚才顾忌着时间心里太急所以没有注意到,照常理他绝不可能让我走前头,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什么原因让他刻意让我先走。
为什么?他那时候注意到了什么我没有留心的?
在我们出停尸间之前,王盟曾经一边脱下手套,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着闷油瓶,他注意到了什么?
手套!是手术手套!摸过尸体之后,闷油瓶并没有把手套脱下来,一直没有。这代表了什么?代表闷油瓶那时候心里就盘算着,他等一下还要回停尸间摸尸体!
就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一点,王盟才让我打头阵,自己第二个,当他注意到闷油瓶偷偷掉头时,他就跟了过去看闷油瓶究竟想搞什么鬼?而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只自顾自的一直往前走。
所以放倒王盟的,就是闷油瓶。
喉咙中嚐到一丝苦涩,我抿起了嘴唇。
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尸体的头?不是告诉我们说阵已经被破了吗?
唯一的解释是:闷油瓶说谎,没有人破过阵,他在那里摸了半天,为的就是找出唯一的阵眼,等到甩开我们之后,他就要回去取阵眼,一走了之。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我就呵呵的笑出声来。胖葵不安的看了我一眼,可是我克制不住自己。
因为实在太可笑了,曾经三番两次的怀疑过闷油瓶的身份和目的,但是我还是天真的相信了他,天啊,我是多么的信任他。
之所以拜託王盟帮忙,只是为了闷油瓶说想要看看那些尸体。王盟不喜欢闷油瓶,可他却答应了我,因为我是他的「吴少」…
是这么这么不想拖王盟下水,终究害他受了伤。
这,是我的错。
终究是利用了我们吗?闷油瓶,做出这些事情,你最好有着很好的理由。
朝身边一按,我摇下车窗,将胖葵的手枪探出窗外,瞄准前方的车子。
混帐东西你他娘的给我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