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会?」
我跟胖葵惊呆了,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是闷油瓶做的吗?不可能,他应该没有那样的武力,难道真的…其他的敌人此刻也追着闷油瓶?甚至彼此相互残杀?
一股无名火燃烧了起来,这些人都疯了吗?我不管他们究竟是为了瓜子山尸洞或是为了七星疑棺阵或是我所不理解的其他事情,重点是,他们都疯了吗?为了这些…可以随随便便牺牲他人的生命?光是设下一个七星疑棺阵就胡乱杀了七个人,就像我和闷油瓶稍早被追杀的时候,对方毫不在意路人的死活那样,好像只要追到了我们其他人都可以完全不管。
什么道德沦丧的狗屁逻辑啊?
胖葵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大声的唱起王菲的《不留》,胖葵连忙接起,应了几声后便掛掉。
「好像有目击者几分鐘前看到那偷证物的傢伙了,只是李组长赶不到,他指派我们去。」胖葵手下换档,倒车。
「等等…」我慌忙制止,指着坠落在不远处的直昇机:「那他们,那些人,检察官…?」
胖葵看也不看一眼:「交给别人。」
「等、等一下…」
「小吴,」胖葵冷静的看着我,说道:「人有做的到跟做不到的事情,你应该也看得很清楚。」
很清楚什么?清楚的知道,他们,没救了…吗?
「现在,李组长的命令优先,我相信他会指派别人处理的。」胖葵油门一踩,飞快的离开。
「不,胖葵,等等…」我的心一下慌了,回过头,看着后方火光闪烁,迅速远去。
就在那一剎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驾驶着一部比印象中更加破烂的车子,从火焰中窜过,一闪而逝。紧追在车身后方的,是不曾间断的机关枪扫射。
那是闷油瓶。
「掉头!掉头!」我整个人几乎要跳几来,激动的吼道。
胖葵也看到了,楞了一下,她很迅速的反应过来,掉转车头,飞也似的追了过去。
追在闷油瓶的车后,我们的车子也逃不过被扫射的命运,四方的玻璃窗纷纷碎裂。我摀着头,试图判断子弹是从哪一个方向来的。
「从四周的屋子里!」胖葵扯开嗓子吼道,看来她跟我正思索着同样的问题。
四周的屋子里?是埋伏吗?糟糕,我们该不会…
「这里是那里?」躲避着碎玻璃,我无法抬头确认。
「城西南的废弃商业区!」胖葵吼道,车身左右摇摆,试图躲开敌人的子弹。
果然。
现在局势一片混乱,我已经不可能理清什么头绪了,同时发生的事情太多,太过疯狂……
突然之间,前方的闷油瓶毫无预警的推开他的驾驶座车门,车子速度不减,他抓紧了布包,一跃而出。
「…想去哪!」我眉头一皱,想也没想的就也跟着推开门,朝外头跳。
胖葵似乎尖叫着什么,我没有听清。眼前的一切像走马看花一般略过,闷油瓶弃下的车子在他跳出的同一瞬间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箭砲射中,像黑眼镜的直昇机一样化为火焰。胖葵似乎踩下了煞车,但是煞车音却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闷油瓶本人稳稳的落在地上,朝一旁阴暗的巷子奔去…
跳出高速行走车辆的我,滚了好几圈,一路撞倒巷子角的好几个垃圾桶,才狼狈的爬起身来,甩去眼前的重影,顾不了浑身的剧痛,我只管朝闷油瓶的方向追过去。
闷油瓶老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但是他的方位很好认,哪里有枪响,他就在哪里。
枪响、惨叫、之后又是枪响,每一声都让我心情为之纠结。
想什么呢?吴邪,清醒点,那傢伙…那傢伙…不管,专心。
跑着跑着,我开始觉得奇怪,打斗的声响渐渐静了下来,是终于甩开那些放暗枪的人了吗?闷油瓶把放暗枪的敌人都放倒了吗?还是闷油瓶他……?
我不敢想。
眼前的暗巷豁然开朗,这边是南区一个偏僻的公园,政府绿化的国有地,偌大的公园里是一片乾净的草坪,白天吸引许多市民来运动休间,但是入夜之后却空无一人,格外阴森。
一手提着装有人头的布包,一手握紧乌金古刀,闷油瓶隻身站在草地的正中央。
我握紧胖葵的枪,但却没有将枪举起,指向他。
彷彿听到我的动静,他缓缓的回过头。
「回去,」眼睛还是那样淡定不起波澜,他的声音在寧静的夜里格外清冷:「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回去?
最终,只跟我说这么一句吗?回去?
对啊,我跟来干嘛呢?
站在警员的立场,我应该要拿枪对准他,告诉他把武器放下把手举高把证物交出来跟我乖乖回警局。从我个人的角度,我真想要给他一拳,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将这一切该死的事件结束,结束,真正的结束。我应该要做这个做那个然后达到这样或那样的结果然后我继续应该这样做那样做这样那样…
但事情彷彿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往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只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偏离自己的期冀。难道我要逮捕他吗?还是我该眼睁睁的放他走?
我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刚刚一路上一直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现在面对闷油瓶,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像沸腾起来似的,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千言万语在心底,我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太多、太多的事情、情绪、想法和衝突,我很累,我很生气,我很难过,我很烦躁,我很麻痺,我很混乱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我真的累了我好累,够了好不好,真的够了,不要再继续了,我不玩了,结束了,好不好…
很用力很用力的,我将手上的枪高高举起,狠狠摔到地面。在柔软的草地上,枪身弹了弹,消失在远处。
我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该怎么做?
累了,走不动了。
想不出来了。
「不要这样,吴邪,」闷油瓶别过脸去,不再看我:「你赶快走。」
为什么要我离开呢?我不懂。
如果是怕我死亡的话,那你就想太多了。我从来不曾畏惧死亡,相反的,我一直一直都…
「我叫你赶快走,你听不懂吗?」
最后那句话,是用尽全力嘶吼出来的。闷油瓶猛然抬起头,右臂一挥,白衣女子凭空出现,背对着我,她双手不自然的向后,反转,如钢钳一般扣住我的肩头,我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用力朝后推了好远,粗暴的钉在一旁的墙上。
可我千真万确的看见,在闷油瓶召唤式神的那一剎那,他所露出的神情。
寂寞,痛苦,无以名状的悲凉。
嘴唇稍稍动了动,他说,浮生若梦吶,吴邪…
月亮从云端探出头,冰凉的光芒落在草地上,很是寒冷。
「把武器放下,混蛋,然后乖乖的将属于警局的东西还来。」
胖葵从我刚刚追来的巷子衝出,手上的枪瞄准闷油瓶,带着坚决的神情,她不可一世的喊道。
闷油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应。
胖葵毫不考虑,直接朝闷油瓶开枪,闷油瓶云淡风清的挥了两下,乌金古刀像闪电一般打落破风而来的子弹。
「这东西不是你能追的。」闷油瓶冷冷的说道,不知道是对着胖葵,抑或是对着我。
「好笑,」胖葵哼了一声,毫不在意:「给我还来,很快整个警局的人都会赶到,你逃不掉的。」
话音未落,胖葵就飞身跃起,探出手要夺回布包。我出声欲阻,却慢了一步,只见闷油瓶朝后一仰欲躲,可是动作却彆扭的煞住,勉勉强强的朝一旁打了个滚。
「砰───!」
我很确定那一枪不是胖葵开的。
有人在黑暗中放暗枪!如果闷油瓶没有朝一旁避开,那颗子弹说不准会打中他的脑门!
不过也正是因为闷油瓶躲开了,让胖葵有机可趁,她伸出手,抓住布包,用力的一扯,可闷油瓶也握的死紧,不肯松手,两人猛力拉扯之下,布包嘶啦一声被扯了开来,圆圆的头颅落在地上,一滚一滚的远离。
「糟糕。」
闷油瓶一下变了脸色,这几天来我们一同遇过无数凶险的事情,我从来没看过他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神情这般动摇过。
「别碰!」闷油瓶厉声喝道,可胖葵哪里听他的?她朝前一扑,想要抢在闷油瓶之前夺回证物。
在胖葵衝过去的当头,什么东西从那人头里飞了出来。藉着月光,我看清那是一隻非常小的虫子,红色的虫子,一如鲜血。
不能克制,我疯狂却徒劳的嘶喊出声。
「不能碰────!」
从小听三叔在斗里的冒险故事长大,虽然从未亲眼见识过,但是我却立马联想到了。
那是蹩王,尸蹩的蹩王,有毒的,一碰就死。要是杀死蹩王的话,所有的尸蹩都会涌过来报仇的。
这个时候,那隻红色的小蹩王突然发出了吱吱两声,朝离它最近的胖葵飞去,胖葵不知道它的厉害,好似也没有听见我的嘶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然条件反射的一把就捏死了那虫子。
我的心脏漏拍了,一秒。
胖葵的动作也停格了,一秒。
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握住蹩王的那隻手瞬间变成了血红色,一如那隻蹩王般的鲜红。不仅如此,那血红的部分非常迅速地从她的胳臂蔓延了上去。
「胖葵──!!」
我尖叫着,抓了狂似的想要挣脱闷油瓶的式神,但是白衣女子却丝毫不动摇。
只见胖葵痛苦得整个人都扭曲起来,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缩在地上。才几秒的工夫,她全身几乎都变成了血红色,好像所有的皮肤突然融化了一样。
「放开我,放开我!」我疯狂却无意识的喊叫着,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到胖葵的身边。
谁?谁来?快!那是胖葵啊,我的搭档胖葵啊!谁伸手拉她一把?谁来救救她啊?
胖葵看着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和极端的恐惧,张口,她想大叫,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说她有欣赏的人啊,她亲口告诉我的!所以,有什么人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她吧?不能随随便便的,不能就这样……
「砰───!」
我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挣扎都停止了,我无法接受眼前的画面。
闷油瓶手里握着我刚刚掷到地上的枪,对准胖葵,枪口还微微冒着烟。
胖葵缩了一下,不再动了。
…骗、骗人。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为什么?
不要开玩笑了。
闷油瓶站在那里,如一尊石像,像是刻意回避着什么,转开脸,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白衣女子收回她将我钉在墙上,如同钢铁一般的双臂。脚一软,我不禁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白衣女子手便奋力一挥,重击我的太阳穴,眼前一黑,我倒了下去。
朦朦胧胧的,我听见原本寂静的夜里,突然有着无数的吱吱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妖异的由远而近嘈杂起来,什么东西正迅速的朝这里前进着,但我不在乎。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的唇畔嚐到一丝咸味,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泪流满面。
好黑,好冷,好痛。
作者註:
胖葵的手机铃声,只是作者认为,很适合她的个性的音乐而已(私心)
谢谢大家被我的「无头」荼毒至今,还没有卯起来抄傢伙打爆这混帐作者的头orz
故事主轴在这边告一段落,接下来是番外,讲的是小吴刚进警局的事情。番外之后的剧情步调会稍稍放慢,我想要处理一些在之前快节奏之下无法详细解释的一些琐事。
我想这一整个大段落,我最想表达的是闷油瓶这个人。不论是在原着或是无头里,闷油瓶从一开始,就有着他自己想要去做,去达成的事情,他一直都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他能极抽离的做出取捨,选择最正确的一条路。
但是最正确的,并不见得是最能够被接受的,或是最不伤人的路子。
闷油瓶不会刻意去害人,但是他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他有他做的到与做不到的事情,他谋定而后动,但不是无限上纲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肩上,我是这么觉得的。
「无头」真的是一部任性至极的故事,不论在剧情发展上,或是人物设定上,所以我想要谢谢每一位包容我至今的读者,还要跟那些被雷到的亲们说一声抱歉。想想还蛮微妙的,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完结不完结,到了后来,开始觉得,或许我真的能够写完这整个故事(笑)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