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也伸手过来准备抬她的帽檐:“跟我们拍完,我们马上就放你回家。”
眼看着那只比他头发还黄的手逐渐靠近,辛月眉头一拧,反手握住插在背篼里的镰刀就架在他的肩膀上。
黄毛顿时就是一声卧槽,惊恐喊道:“你他妈干嘛?!”
旁边的胖子直接被她这操作吓呆了。
趁他愣神之际,辛月另一只手夺过他手里的手机,一秒取消了视频录制然后又把手机丢给他。
胖子下意识接住手机,但表情还是懵的,从辛月把镰刀架黄毛身上再到她把手机录像取消不过也就两秒钟时间,他的反射弧还停留在一秒前看到辛月拿出镰刀的震惊里。
把手机扔给胖子后,辛月转过头来盯着黄毛,“拍视频不会掉肉?”
她挑眉:“你试试会不会掉。”
“操!”
黄毛急了,完全没料到她是个这么凶悍的,他赶紧认怂道:“姐,你冷静!”
大概没几个人会在被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拿到架在脖子旁边时,心里能不发虚,哪怕对方是个看起来纤纤细细的女孩。
“给我滚。”
辛月冷声吐出这三个字。
黄毛忙道:“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辛月没有立马收起刀,又扫了眼其他几人,看他们个个面露惊恐,想来他们就是一群没怎么打过架的街溜子,要是经常打架的狠角色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吓到。
知道他们是群怂包后,辛月这才把镰刀从黄毛肩膀上拿开,指向其他人:“赶紧滚。”
“你们在干嘛?!”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恰好在这时候传来。
男人朝这几个混混吼了一声,捡起石头就朝他们丢过去。
几个混混赶紧跳上摩托跑了。
“格老子的,一吊子甩死你们这群龟儿子。”
男人骂骂咧咧的拿着另一块儿石头跑过来,那几个混混都骑着摩托没影儿了他还在骂。
“爸。”
辛月喊他。
辛隆这才转头看向辛月:“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辛月:“没有。”
辛隆撇了下嘴:“进去吧。”
他把手里的石头丢掉,表情烦躁地等辛月开门,接着一边朝院子里走一边又骂了起来:“妈的,老子撞了八辈子血霉,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爸,你又去喝酒了?”
他说话的时候辛月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也是这时候她才想起来:“不是说今天去撬沟?”
辛隆表情一顿,不太自然地清咳两声:“四点我就撬完了,去喝两口酒怎么了。”
辛月用余光看了眼放在院坝里没粘一点土的锄头。
她懒得戳穿他,径直背着背篼进了猪圈,把背篼里的草放进食槽里。
喂完猪出来,辛月正在院子里洗着手,厨房里传来一道喊声:“辛月,去掐两把葱。”
“知道了。”
辛月拿帕子擦干手上的水,出门去摘葱。
农村里一般都把葱种在家门附近,方便摘。
辛月家的葱也就种在旁边,这块儿地是她家和邻居王婶家共有的,一人一半。
辛月正弯腰掐着葱,忽然听到一阵很低沉的汽车引擎声。
在黄崖村,除非逢年过节,基本看不到汽车,就算是在县城里,辛月也没听见过这种引擎声。
出于好奇,辛月掐完了葱也没走。
很快,那辆拥有独特引擎声的汽车就驶入了辛月的视线。
那是一辆通体漆黑的车,车身线条十分流畅,蜂窝状前进气格栅极具科技感,车标是一串字母。
辛月以前有个酷爱汽车的同桌,强行跟她科普过好多汽车方面的知识,在蒲县这个小县城的女生里,她绝对是认识车标比较多的,但她不认识这个车标。
正在她试图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时,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灰色t恤,样式普通,但给人一种很贵的感觉,可能是穿这件衣服的人生得贵气,那人眉眼间还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透过前挡风玻璃,辛月隐约能看到后座似乎还坐着一个人,只看得见一点白色的衣角。
中年男人冲后座的人说了什么后,率先下了车。
男人身形高大,一出车门显得更加气势凌厉。
辛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车和这样气场的人,强烈好奇心一时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让她都忘了手里葱已经够了,还一根又一根的掐着,就等着后座的人下来。
她想看一看,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的后座车门终于有了动静。
辛月抬眸。
两道视线蓦然撞上。
此时天边还滚着火烧般的云,像一幅色彩浓艳的油画。
仿佛工笔描绘的少年站在云下,颀长的身影入了画,风吹起他的衣摆,将盛夏的晚霞衬得愈发热烈。
辛月忽觉有种不真实感,而那人就站在离她两米之外的地方。
他微仰着头,下颌线条锋利,折角分明。
透过盛夏炙热的晚风,他那双眼阔极深的一双眼睛微狭着,正看向她。
“嗬……”
倏地,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从他嗓子里震出。
第2章 本事
“陈江野。”
前面传来男人的催促声,“愣着干嘛,拿行李。”
陈江野……
还没来得及去疑惑他为什么要笑,辛月莫名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时他俩还对视着,丝毫没有陌生人四目相对时的拘束,一个肆意,一个坦荡,双方都毫无顾忌。
又是两秒后,陈江野先错开了目光,转身朝着后备箱走去。
满足了好奇心,辛月也不再看他,拿着手里一大把葱回了屋。
辛隆看着辛月手里那整整一把葱,来了火:“你掐这么多干嘛?当葱不要钱啊!”
“剩下的明天吃。”
说着,辛月径直拿着葱去洗。
辛隆歪了歪嘴说:“明天都蔫了。”
辛月把葱丢给他,淡淡道:“我不挑。”
辛隆被她这话给噎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说:“饭就你吃我不吃?”
辛月瞟他一眼:“就一天能有多蔫?”
辛隆又被她给噎住了,他也不知道为啥他家闺女平时不吭不响的,到了拌嘴的时候,他就没赢过,只能表情忿忿地使唤她道:“烧火去。”
这年头好多农村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天然气,他们这村除了少数用沼气的,大多数还得自己烧火。
前年村里本来也说要通天然气,黄崖村也没穷到天然气的钱都出不起,就是一个个抠搜得不行,都抠搜出了名,附近的村子都知道黄崖村的人因为吃不得一点儿亏连水泥路都没修。
修水泥路要占一些人的果树,原先规划路线的时候,有户人家只被占了一颗树都吊在树上哭爹喊妈,说要砍树先把他砍了。
没人伺候得起这群事儿妈,到现在黄崖村也还是土泥路,只是在泥上铺了一层沙石,摩托车碾几下就全是坑,骑那种地盘不稳的电瓶车车跑这条路,人都能颠得飞起来。
辛月点燃晒干的柴火送进灶火门里,火很快就烧得劈里啪啦作响。
她看着里头烧起来的火,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刚刚天边的火烧云,以及那抹挡住了大片云与天空的身影。
陈江野……
她又在心里念了遍这个名字。
没别的意思,她单纯觉得挺好听的。
黄崖村的人文化程度都不高,大多数人的名字都很土,就是县城学校里的同学名字也不怎么好听,尤其是男生,不是俊杰就是什么什么浩。
辛月顺便回想了下陈江野刚刚的那个笑,猜他大概是看过那个视频认出了她。
但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奇怪。
饭做好,辛隆和辛月端着碗,各自往碗里夹了几筷子菜,然后端着出去蹲在院坝里吃。
农村人大多都有这个习惯,不爱在桌上吃饭,就爱蹲在院坝里一边吃饭一边看看远处,辛月家垒着很高的院墙,这会儿门也关着,只能往高处看。
辛月刚一蹲下,正抬起筷子准备往嘴里送饭,余光突然瞄到隔壁二楼阳台上有人影在晃动。
隔壁王婶家的房子是村里少有的自建小洋房,有两层楼,阳台从左侧楼梯贯通整个二楼。
今天和陈江野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在一间房门上安着什么,辛月有点近视,眯起眼睛才看清,似乎是个监控。
辛月正疑惑安监控干什么,陈江野就从那件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夹着根烟,泛着猩红火光的烟头在渐暗的天色里显得尤为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