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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承长出一口气,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可您要是不亏心,会让我占去嫡长的名头吗?会任由父亲立我为世子吗?会情愿让父亲传位于我吗?说出去谁信哪!”
    皇后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觉得这事荒唐像个笑话。
    燕承越发冷漠地看着她:“像您这样,坑害朋友,抢夺人夫,逼迫别人骨肉分离,当我的母亲,您配吗?”
    “哈!”皇后这下真的笑出来了,说不清的悲伤痛苦,却还带着最后的希望,“阿承,我养了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柳五娘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不问问我真相是什么吗?”
    燕承不为所动:“有什么可问的?我母亲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就算你张口瞎编,我又到哪里验证去?反正今夜过去,真相也不重要了。”
    “阿承!”看着这个亲手养大的孩子,皇后还不想放弃,“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想知道真相,我也好你父亲也好,都可以告诉你。你回头吧!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燕承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他缓缓站起来,打算把禁卫叫进来。
    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再拖下去万一消息走漏,丢命的可就是他自己了。相反,只要他及时把紫宸殿的事了结,坐实皇帝意外病故,皇后愧疚自尽,那么身为太子的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君,谁都不能质疑他继位的合法性,便是燕凌赶回来也无能为力。
    他还是要感谢董氏,要不是这个嫡长的名头,今天哪会这么容易?
    燕承撇开头:“动手吧。”
    字不多,但情绪堆得不容易。这段剧情写完就完结了。
    第530章 对峙
    天际「轰隆」一声,惊雷炸响。
    东宫太医正要扎下针,忽地「啊」一声,见鬼似的往后退去。
    燕承回头皱眉:「干什么?」
    太医指着床上的明德帝,吓得面如土色:「陛下,陛下……」
    不用他说下去,燕承便看到已经不醒人事的明德帝缓缓坐起,几个暗卫不知从哪里闪身出来,利索地将太医制住。
    几个离得近的内侍飞快地钻过去,给他披好衣裳。
    埋伏在近处的禁军也钻了出来,与他的禁卫对峙。
    燕承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父亲……你不是……」
    明德帝接过内侍递来的药茶,慢吞吞喝了一口,替他接下去:「我不是喝了你喂的药,怎么还会醒着,对吧?」
    燕承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问:「你知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知道?」明德帝说完,捂嘴咳了一声。
    燕承不禁生出被愚弄的愤怒,喊道:「那你还喝下去?!」
    明德帝脸上浮起澹澹的笑,既有自嘲也有悲伤:「你喂的药,为父自然会喝下去,这是为我的儿子喝的。」
    燕承不由伸手抓住胸口的衣襟:「你……」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情绪在纠缠在一起。直到身后禁卫的兵器发出碰撞声,他倏然清醒过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还有退路吗?事情已经做了,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燕承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稳住了情绪:「父亲果然是一代枭雄,竟如此算计你的儿子。你假装被我药倒,就是为了引我上钩吗?」
    明德帝无声叹了口气,声音沉重:「阿承,我给过你很多机会。如果我旧伤复发的时候,你没有安插亲信;如果你知道自己先天不足的时候,对你母亲抱有一点感激之心;如果军需桉你没有暗中对小二下手;如果你发现你舅舅在查你的时候跟我坦白;哪怕是最后,你没有喂我喝下那碗药……为父都可以原谅你。」
    他越说越是痛心:「可你每件事都做了,甚至今夜上殿逼宫,亲手送你的父母去死!阿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听信馋言恩将仇报,你半点都不记得父母的教导了吗?」
    听到这里,皇后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之前被请到留芳斋,徐吟便把这些事告诉她了。她不愿意相信,可现在亲眼看到亲耳看到,由不得她不信。
    燕承脸上火辣辣的。他不由想到,自己这几个月的为难,这三年多的挣扎,每每痛苦到夜不能寐,原来桩桩件件都被别人看在眼里。所以父亲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做下蠢事,直到万劫不复吗?
    极度羞恼之下,他豁出去了。
    「够了!」他红着眼睛喝道,「你说的这么好听,何曾真心为我想过?从小到大,明面上最看重我,可实际上呢?我老老实实读书,你把小二送进军营,燕家根基在军中,你的老部下个个对小二赞不绝口,对我只有面子情。你真的在乎我吗?」…
    明德帝慢慢点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那照你说,我该怎么对小二?」
    「你既选我为太子,难道不知他功高盖主?」燕承喊道,「你把帅印交给他,还打算让他执掌天下兵马,那我呢?哪怕有朝一日继位,没有兵马护卫的皇帝,不就是另一个前周德宗!」
    明德帝明白了:「你要我夺小二的兵权,斩去他的羽翼,砍断他的手脚,让他从此成为一个闲王,看你的眼色过活。」
    话都说到这份上,燕承也就不粉饰了,冷笑道:「历来帝王唯我独尊,我若继位,那就是君,而他是臣,这有什么不对?」
    话刚说完,明德帝手中的药碗勐然掷过去,燕承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碎瓷在他脚边溅了一地。
    「你也知道他功高!」明德帝怒不可遏,「我们燕家的天下,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我都没资格夺他的权,你还没登位就想兔死狗烹?!」
    燕承被泼了一脸药,狼狈地抹了把脸,惨笑道:「父亲,你说的很有道理,可你想过没有,皇权从来不讲道理!功高盖主,下一步是什么?别忘了你的皇位从哪里来的!」
    这下不止明德帝,连皇后也被激怒了:「住口!外人便罢,你明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怎能如此非议他?」
    都这样了,燕承哪会认错,只梗着脖子冷笑,仿佛在说,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见他如此,明德帝只觉得什么话都不用说了。自己一遍遍地讲,不希望他们被冰冷的纲常变成无情帝王家,结果他全没听进去。
    「罢了。」明德帝抹了把脸,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说说你怎么知道的吧,柳五娘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我瞧着时间不短了吧?」
    燕承不太想说这件事,在皇后面前,他可以理直气壮,但若明德帝站在皇后那边,那他的身份就彻底失去了正义性。
    可明德帝显然不会顺他的意:「让我猜猜,我们跟柳五娘京中重逢的时候,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那只能再往前推了。她失踪的那一年,其实并不在京城,而是去潼阳找你了对不对?我和小二在外征战,你母亲在府中操持家务,而你瞒着我们跟她相认了,对不对?」
    燕承避开他的视线,默认了。
    明德帝已经不想生气了,神情倦倦,说道:「我大概猜到柳五娘跟你说了什么,只能告诉你,这些事情跟你母亲没有关系。燕柳两家议亲之时,你亲生母亲接到了赐婚圣旨,后来我才娶了你母亲。董氏不过寻常官宦人家,哪有那个本事操纵圣意。你说她如果不亏心就不会让你占了嫡长之名,是在侮辱她的善心。」
    皇后惨笑一声,续道:「想知道我为何会认你?实话告诉你好了,因为柳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与她闺中相识,有数年的情谊。我不忍心她的孩子变成无名无份的私生子,这才认下你。」
    她顿了顿,好不容易止住泪意:「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变成这样,柳姐姐明明是个温柔善心的人,你怎么就学得跟那柳五娘一样?」
    说完,殿门传来响动。在双方禁卫的对峙之下,徐吟提着剑大步从外头进来:「温柔善心?这可不好说。」
    第531章 揭露
    燕承听得声音,转回身看到她的肚子,不禁面露惊愕:「你还没生?」所以说,生病的这个假装生病,生产的那个假装生产,全都在骗他!
    徐吟向后看了眼,拱卫着她的女卫们立刻向两边散开,占住紧要位置。
    随后,一个缁衣女尼被押上来,按在他们的面前。
    皇后看清她的模样,低呼一声:「五娘!」
    燕承更是骤然色变,死死瞪着她。
    徐吟先向帝后行礼:「父亲,母亲。」
    明德帝神色缓和了些,说道:「你这么大的肚子还东奔西跑,辛苦了。」
    徐吟毫不居功:「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她每天不辞辛劳活动筋骨,就是防着像白娘子一样法力尽失,叫别人抓了空子。所幸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临产她还能健步如飞,而燕承丝毫没有防备。
    皇后有点糊涂,抬头问:「阿吟,这是怎么回事?」
    徐吟转过去,目光投向燕承:「这个问题应该问大哥才是。一个柳九郎,一个柳熙儿,现在再加上柳太妃,大哥嘴上为生母伸张正义,实际上对亲外祖家一点也不留情,说灭口就灭口。」
    皇后大吃一惊:「阿承,柳五娘便罢,那柳熙儿对你算得上有情有义,你怎么能……」
    她还记得当初柳熙儿如何为他开脱,要不然那事他也不能摘得干干净净。
    燕承狼狈地撇开头。他确实不想杀柳熙儿,要不是后来一桩桩变故把他逼到悬崖边上,他也不能下这样的决心。
    「所以母亲不必愧疚,」徐吟接下去,「他根本不是为生母鸣不平,而是以此为借口,掩盖自己肮脏的内心。」
    「住口!」燕承恼羞成怒,喝道。
    明德帝也好,皇后也罢,终究是将他养大的长辈。徐吟算什么,凭她也来数落他?
    徐吟又怎么会理会他?转头禀道:「父亲,有些事情,也许你们都误会了。」
    明德帝想到她进来时那句话,心中竟是一跳:「说下去。」
    徐吟便从袖中取出一卷手札:「舅舅举宴那天,母亲在董府遇到了程氏夫人素芬,这是她与旁人说的话,恰巧被舅母听到记了下来。其后,舅母又找金城长公主打听了一些事,验证了程夫人所说。想是舅舅为了查清这些事,才会被大哥发现而失踪。」
    明德帝愣了下。他让董国舅去查柳七郎,就是故意让燕承误会,没想到这竟然不是误会!怪不得那天小舅子看他的眼神不太对,这可真是歪打正着。
    内侍将手札呈了上来,明德帝怀着复杂地心情展开,然后就被内容震惊到失语了。
    见他久久不说话,皇后忍不住问:「她们都说了什么?」
    明德帝没接话,只将手札递过去。
    然后,皇后也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
    徐吟道:「父亲母亲若是不信,可以召程夫人和金城长公主来见。二十几年前的事,说久远也不是太久远,人证总能找到几个,就比如……」
    她看向地上的柳太妃。
    燕承听着他们的对话,直觉事情不妙,厉声对柳太妃道:「你害我在先,现在又编了什么瞎话来污蔑我生母?」
    柳太妃被堵了嘴说不了话,听得这话又气又怒,狠狠瞪向他。
    得到徐吟的示意,纪三娘当即上前,将她嘴里的破布扯出来。
    柳太妃终于能说话了,第一件事就是「呸」地冲他吐了口口水,恨恨说道:「污蔑?你母亲还用得着我污蔑?我替她遮掩还差不多!古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落在你身上真是半点没错。明明没见过你娘,这狠毒自私的劲真是一模一样!」
    「你……」燕承想冲过去,可徐吟带来的女卫虎视眈眈,他动不了。
    看他这样,柳太妃反倒笑了:「其实你猜到了对吧?不然怎么会想堵我的嘴。既然你都要杀我了,那我还给你留什么面子!燕承,你就不是个好种!你娘生前好高骛远见异思迁,一心想着攀高枝,可惜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么命,现在你也是一样!她当不上皇后,你也当不了太子!」
    「住口!」燕承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你这个满嘴谎言的疯妇,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凭什么?凭我为你娘付出了二十年的青春!」他怒柳太妃更怒,她想到自己这二十年的日子,面上不见得风光,内里更是惨淡,在宫里伏低做小,也就过了一年的好日子,这一切都拜她的好姐姐所赐!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脸皮也撕破了,柳太妃只想报了眼前的仇,便转过头对帝后道:「你们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我告诉你们!我姐姐从来就没想进燕家的门,她一心惦记着的,是这座紫宸殿!」
    帝后二人已经看了手札,此时再听她这么说,心中五味杂陈。
    柳太妃嘲弄地笑出声,对明德帝道:「想想你以前的样子,一个留京的质子,既不得圣心,内里又空虚,昭国公府还不知道能维持几年的体面,我姐姐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她一开始盯的就是东宫,可惜宫里也没看上她,反倒看上了董姐姐。」
    皇后皱眉道:「什么看上不看上,宫里只是将适龄的官家女都打探了一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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