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想法有些跳脱,但也不怪他,江望舒喝了好几杯酒,此时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一双狭长的眼睛都带着点淡淡的红色,他酒量是不错,但在这样一杯接一杯的情况下,还是有点醉了。
前不久还跟江望舒聊过的几个老总看见他,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难怪了,难怪在南边开公司开的好好的会来b市发展,原来是抱上大腿了,抱的还不是一般的大腿。
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些人也没什么尴尬,厚着脸皮笑着说:“原来你就是段总的伴侣,难怪今儿没带女伴。江总仪表堂堂,和段总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望舒还没说话,段修泽一把揽住他的肩,唇角勾起,笑道:“好了,我们先告辞——”
他话还没说完,江望舒就开了口,说:“陶总,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跟你合作的。”
江望舒说着,将陶振疏硬塞给他的名片递给陶振疏。
陶振疏脸色兀地阴沉了下来。
“合作?”段修泽好奇地问:“你跟陶总有什么合作?”
江望舒看了他一眼,说:“陶总让我跟他合作将他的女儿嫁给你,还说我要是不答应的话恐怕在b市混不下去。”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其实段修泽这个年纪,是很难让这些见多了风浪的老总感到畏惧的,但他身高上有很大优势,一米九三的大高个,宽
厚的肩膀健壮的体魄,自带压迫感,他长相还很有几分凌厉和尖锐,不笑的时候也很能唬人,再加上他母亲段珑的威慑力———即使段珑已经进去了,但她的恐怖统治太久了,以至于其他人对她的血脉段修泽也有几分忌惮——他上位还不是很久,暂且不能完全看出他的处事风格,但那个女人的儿子,说真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要是想搞事,大抵是不输那个女人的。
诸多原因,这些老总没几个因为年纪轻视段修泽的,即使有,也不会表露在脸上。
江望舒这句话说出来,这几个和陶振疏关系不错的老总心里暗骂了一声,觉得他就是上不了台面,这种下人面子的事情就不能私底下说,非得放到台面上急哄哄地说出来。
这下祥和的气氛被打破,想回去就难了。段修泽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也怪他不苟言笑的时候那张脸太能唬人了,以至于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有人想打圆场,说:“哈哈哈哈哈我们都以为段总是单身,咱们这个年纪,就是有点爱做媒的臭毛病,现在知道你们俩是一对,我们就不用操心了。”
段修泽没理他,方才还对陶振疏有几分亲近的态度立即就变了,“陶总,你这是在威胁我爱人吗?”
陶振疏语塞:“……”
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江总恐怕是误会了。”
江望舒说:“这是陶总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怎么会误会呢?”
顿了一下,往段修泽身上靠了靠,说:“头有点晕,我们回去吧。”
段修泽半扶着他,没有听他的,提高音量道:“等下宝宝,我问个清楚,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宝宝……江望舒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鬼称呼。
段修泽看向陶振疏,说:“之前陶总给我送上大礼,让我为难令千金回家,一副慈父做派,没想到陶总还有这个心思,怎么,谁不合你的意,你就让对方在b市混不下去?郭嘉扫黄打非多少年了,你还敢说这种话?”
段修泽说话当真一点都不给陶振疏面子,而且也不像是他这个身份能够说出来的体面的话,反而像是无脑小男生为爱出头的非主流。
这一番言论让周围的人暗自蹙眉,却丝毫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
段家涉及的业务几乎涵盖了所有能想到的领域,医药、房地产、建筑、餐饮、能源科技等诸多领域,有大半都做到了该领域的龙头位置,这也是为什么宁愿不巴结也不能得罪对方的原因,要是他想搞事,源源不断的资金回流,打资金战,很少有公司能耗得过他。
陶振疏发展的确很不错,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上一秒风光无限,下一秒破产清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陶振疏不是那种从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相反,他家境十分不错,也依托于此,他才能有一个身世更卓越的未婚妻,一步步蚕食到现在,他是深刻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他滑跪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便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江总是段总的爱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是我的错,我愿意给予赔偿,江总尽管提要求,我会竭尽所能地办到。”
江望舒注视着陶振疏,不像之前漠视的态度,到现在,他对陶振疏的恶感便多了许多,这也
不怪他,这个人轻描淡写的展露自己的掌控能力的时候也没顾忌他,就因为觉得他是被抛弃的,所以肆无忌惮的践踏他的尊严。
现在认为踢到铁板了,也能毫无气性的滑跪道歉,怎么说呢,只觉得这个人更不堪了。
说得好听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得难听点就是太唯利是图了。
也对,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想出让女儿当同妻这种主意呢?这是想要将女儿最后一点利益价值都压榨干净。
试想这种人,家人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随时能转换成利益的符号而已。
嗯,直到这种时候,他才对段修泽担忧的点有一些深刻的理解。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呢?他们没有任何一点相似的地方,还是说,有哪里相似,他却不知道呢?
长相的确是有一点相似,但好看的人都有几分相似,没有人会以这点来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但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了。
段修泽低头问他:“宝宝,他这么说,你怎么想的?想要他赔偿吗?”
江望舒蹙眉,摸了摸手臂,“你不要叫我宝宝,腻歪。”
段修泽一听,方才还阴沉着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他露出一个笑,说:“你就是我的宝贝啊,我还不能叫了。”
其他人看着他们俩在这打情骂俏,心有戚戚,都没敢打断。
江望舒知道段修泽演上瘾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到了陶振疏脸上,语气淡淡地说:“你想怎么赔偿?”
段修泽也看向了陶振疏,脸上的笑容又凝住了,此刻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对陶振疏是反感的。
其实陶振疏和虞轻都抛弃了江望舒,但是身为男性的陶振疏更可恶,尤其他还身居高位,还老在他眼前晃悠,这就罪加一等。
江文翼那一家子他也没放过,江望舒可能不知道,反正他针对了江家,他们的宝贝儿子现在丢了工作,b市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聘用他们,经济困顿到卖房卖车蜗居在四十平的出租房内。
他血液里流着的段珑的血,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坏的。
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有珍惜的人,所以他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像段珑那样触碰。
段修泽的脸色太不加掩饰了,谁都看得出来他对陶振疏是极其不喜、甚至
到厌恶的地步了,那些自诩和陶振疏亲如兄弟的人立即在心里与陶振疏划清界限,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圆场了。
陶振疏自然也能感受到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已经从羡慕变成了看好戏甚至有点幸灾乐祸,这就是商场,没有朋友,只有利益,一旦有危害到他们的可能性,就迫不及待地撇清了关系,生怕被连坐。
陶振疏心里有些自嘲,面上却越发诚恳,“前几年我在m国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块连城玉璧,价值6亿,若江总喜欢,我愿割爱。”
江望舒说:“不是谁都像陶总这样喜欢古董的,我是俗人,我想要令公司5%的股票。”
陶振疏脸色变了,其他人也大吃一惊,纷纷给了江望舒一个“好一个狮子大开口”的眼神。
段修泽也吓了一跳,说:“宝宝,百分之五啊?”
江望舒看向他,“多了吗?”
段修泽却说:“少了,百分之六吧,据我所知,陶总有55%的股份,就算少6%,也不影响您在公司的份量。”
江望舒说:“不要股票也行,折现吧。”
这俩一唱一和,让所有人脸色都难看起来了。
要说先前段修泽刚上位,他们还不知道这人的风格,但这件事一出来,他们算是明白了,他比段珑更贪婪,手段暂且不知,但应该不会有多软弱。
看段修泽说这句话的时候,阴恻恻地看了陶振疏一眼,仿佛在说要是不答应,有他好受的。
陶振疏也收到了这个潜台词,他脸色变得很难看,却还要挤出笑来,对段修泽说:“段总,折现百分之3的股票我还是能做到的,超出百分之4就要召开股东会。”
段修泽说:“那就召开啊,我们不缺时间。”
蛮不讲理,简直就像街头混混一样。
江望舒说:“折现百分之六,不可以少。”
这岂止是狮子大开口,这简直就是离离原上谱,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一个上市公司百分之六折现也是多少钱啊,起码六十亿啊!!
六十亿!什么概念啊,就因为不知道江望舒的身份,威胁了几句,就需要付出六十亿的代价?
这换谁谁能接受啊!
反正陶振疏不能接受,他也服软了,给出了道歉的态度了,结果这俩还不依不饶,这就非常让人气愤了。
也不知道陶振疏怎么想的,反正他受不了了,他变了脸色,对江望舒说:“你这是敲诈勒索,我可以报警。”
哇,陶振疏也想不开,其他人这么想,果不其然,段修泽问:“刚刚陶总说赔偿,你们听见了吧?”
这个时候谁会站陶振疏呢,一个捉摸不透的段修泽更让他们警惕,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像陶振疏这样,因此这些老总摸了摸啤酒肚,笑呵呵地说:“听见了,我们都听见了,是陶总说了要赔偿的。”
“我说老陶,你说了愿意赔偿江总,怎么能因为对方要得多了点就污蔑他敲诈勒索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滴,今天的事情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了,是你说的愿意赔偿的,要是你报警,我们都会作证的,绝对不会让警察同志冤枉了江总。”
“就是,男子汉说话要算数啊,金口玉言还反悔,这不像你的作风啊陶总。”
一个个都帮江望舒说话,陶振疏气得耳朵轰鸣,眼睛都红了。
段修泽这时才慢悠悠地出来打圆场,“好啦,我又不缺这点钱,传出去反倒说我仗势欺人,这样吧,股票什么的就不用了,也不用折现了,既然陶总诚心道歉,宝宝,”段修泽看了江望舒一眼。
江望舒心领神会,这点默契他们还是有的,他开口说:“好了,陶总不用如此,我就当没这件事了。”
他打了一个哈欠,说:“困了,段修泽我们回去吧。”
这样重拿轻放,让其他人更琢磨不透段修泽了,陶振疏没有什么喜悦的神色,因为他刚刚已经破防了,露出了那般狰狞的面目,被这俩拿捏玩弄了一通,已经足够让他颜面尽失。
似乎觉得达到了这种效果,他们才会重拿轻放。
段修泽揽着江望舒离开了晚会大厅,剩下的人对陶振疏
露出复杂的表情,却也不知道对他说些什么,倒是有极会见风使舵的看人走了,又贴上了陶振疏,“老陶啊,你今天也是有点走背运,没事,喝几杯酒就忘了。”
说完,哥俩好地拍了拍陶振疏的手,要带他去下一场喝,其他人倒是不约而同地退后了几步,远离了陶振疏。
陶振疏自然明白他们的顾虑,气得捏着酒杯的手指打哆嗦,名利场,都是要有名利,才会有场子,现在见他惹了段家的,一个个都自觉避嫌了。
陶振疏觉得可笑得很,但离开晚宴,被夜风一吹,被羞辱的燥气瞬间凉透,冷静了。
就算江望舒不计较,他也不能真的当没事过去了,他还是得让他们俩真心的原谅他,不为别的,就因为段修泽的势力。
就算不能亲近,也绝对绝对不能得罪。
陶振疏怀着这种想法,回去后就开始思索他该送什么礼,让江望舒消气。
结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陶振疏就收到了股东的电话,说是几个甲方临时反悔,与另一家公司签订了合同,来问他怎么办。
陶振疏心里一颤,让秘书一查,才知道他们都是段家的子公司。
但凡有点规模的公司,都不可能完全避开和段氏合作,就算是他也一样。
陶振疏这才明白,这事儿在段修泽那里还没玩。
就在陶振疏赶回公司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有秘书过来告诉他段家给他送了一份文件。
陶振疏现在听见这个心里就打颤,伸手接过来,犹豫了许久,手指微抖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是一个亲子鉴定。
陶振疏睁大了眼睛,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才看到亲子鉴定的主人公是江望舒和他。
陶振疏:“…………”
他坐在椅子上长久的沉默,终于在久远的记忆之中搜寻到了某个线索。
杀人诛心,他看到这份亲子鉴定,就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让江望舒原谅,永远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