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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知被玉兔牵着,越走越快,渐渐跑了起来。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在人前奔跑过了。
    久违的风吹拂在她耳边,自由充斥着她的胸腔,荔知忍不住笑出了声。
    玉兔回头看了她一眼,弯弯的眼睛也露着笑意。
    他们渐渐跑出人群,街道两边都是闭门的店铺,人都汇聚到了街道的另一头,这里就像是他们的秘密花园。
    “砰——”
    正在举行中秋家宴的皇宫方向响起了烟花的巨响。
    一朵又一朵璀璨的花朵在遥远的夜空中盛开。
    玉兔停下脚步,取下面具,转身看着荔知。
    谢兰胥眉眼如画,轻透的大袖在夜风中簌簌飞舞,犹如下凡的谪仙。如玉光洁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烟花震耳欲聋,荔知的心跳也震耳欲聋。
    她拼命克制,不向失控的心脏认输。
    做谁的皇后都可以。
    她不是非他不可。
    烟花接二连三地在头顶的夜空中绽放,绚丽的花火四处飞溅,像细雨一样落向大地。
    谢兰胥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入怀中。
    她抵着他的胸口,和他四目相对,彼此的距离如此之近。
    在响彻天际的烟花声中,谢兰胥垂下头,像鲤鱼啄水一样,用鼻尖轻轻碰撞她的鼻尖,用鼻尖代替手指,依恋地摩挲。
    来回几次后,他稍微抬起了头,看着荔知的眼睛。
    “你曾说过,愿为我付出所有,只求我之喜乐。”
    谢兰胥的声音很轻,在荔知耳中却强过皇城方向的烟火巨响。
    “……我的确说过。”
    “那就答应我,不要背叛我,不要欺骗我,不要离我而去。”谢兰胥渐渐靠近,在她耳边低声道,“发誓,永远属于我,只属于我……”
    烟花震得大地在震颤,荔知的身体在谢兰胥的触碰下也在轻微震颤。
    选择谢兰胥,只是因为他比旁人多了一份巨额的宝藏。
    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只是因为宝藏,所以在自己眼中与众不同。
    然而谢兰胥湿润的瞳孔中却映照着自己情动的面容。
    让她的决心显得多么不堪。
    “我发誓,永远属于阿鲤。”
    她逃避地闭上双眼,羽翼一般的睫毛随着眼球的不安也在颤动。
    “若违此誓,天……”
    谢兰胥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信天。”他说,“若违此誓,你便任由我处置。”
    荔知哑然失笑。
    她见过谢兰胥审讯犯人的手段,这两种誓言,似乎并无区别。
    她无所谓地更改了誓言。
    誓言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破灭。
    “我们当然会永远在一起。”
    阿姊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但她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再找不回那个身影。
    两行温热的眼泪忽然涌出眼眶,但她没有睁眼,任由它坠落,意图抹去突如其来的脆弱。
    谢兰胥的嘴唇像羽毛一样轻柔地落了下来。
    拂过她眼泪划过的地方。
    吻过她的悲痛。
    一次又一次。
    “我也发誓。”
    他轻声说。
    “般般永远属于阿鲤。”
    “阿鲤永远属于般般。”
    第93章
    午时三刻, 京都西北方的城门罕见开启。
    一名驿丞骑着快马,乘着夜色往皇宫方向一路疾驰。
    向来不在深夜开启的宫门也因他缓缓打开,驿丞手中的加急密报层层递进,最后转交到了大内总管高善的手中。
    一夜过去了, 天色微明。
    春雨门前停了越来越多的马车, 身穿官府的官员纷纷下车,三三两两结伴往金銮殿方向走去。
    他们眉心紧皱, 窃窃私语, 对即将开始的早朝神色微妙。
    百官归位后, 内侍高声喊出:“皇上驾到——”
    百官一同跪倒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穿着明黄龙袍的谢慎从大步走上皇座,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众爱卿请起。”
    众人起身站定后, 高善面无表情道: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殿内的大臣们小心交换着眼神, 似乎在等待什么。
    中书令张之贞上前一步, 说:“启奏皇上, 昨夜东山葵县急报。”
    “说。”谢慎从淡淡道。
    “葵县突发山洪,冲出数十顶皇冠和凤冠, 以及数不清的崔朝留物和数十斤大崔标识的金银器。葵县县令已命人封山,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不少目光落在前排的琅琊郡王身上。
    谢兰胥眼观鼻鼻观心,面无波澜。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谢慎从问。
    “东山葵县正处于崔朝皇室退位让贤前的最后一次南巡路上,微臣以为, 民间流传的前朝宝藏一事, 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陆续有朝臣发言,谢慎从的眼皮轻轻一抬, 眼神落在沉默不语的谢兰胥身上。
    “尚书左仆射怎么说”
    谢兰胥揖手行礼, 神色如常道:“下官以为, 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既然葵县山洪冲出了前朝标识的皇家物品,不若皇上派人前去一探究竟,也好过京都百姓的猜测越演越烈。若当真有前朝遗惠,对皇上,对大燕,对天下百姓,也是好事一桩。”
    群臣附议,就连和谢兰胥不对付的凤王党也一反常态地表态支持。
    如果当真有前朝宝藏,谁不想分一杯羹
    即便皇帝拿走大头,只要能从指缝里流出一些来,都够其他人坐吃几百年了。
    谁去调查此事,便是关键。
    “你们说,谁能担当此任啊”谢慎从说。
    凤王党接二连三站了出来,提议自己的人肩负此重任。
    敬王已经在宗人府软禁了,朝堂上敬王党所剩无几,幸存者们有如惊弓之鸟,不敢妄言。而谢兰胥又沉默不语,以致朝堂上竟一边倒地响着凤王党的声音。
    谢慎从看着为凤王谋划得一片火热的朝臣,眼神越发冰冷。
    位列二排的钱仪望站了出来,揖手道:
    “皇上明鉴,此事事关重大,若处理不当可能会为逆党留下话柄。应当派皇上的心腹重臣前去。”
    “哦,那依你之见,应当派谁去探查此事”
    “高善虽是内侍,但机敏过人,见多识广,又深得皇上信任,对前朝皇室也有一定了解,微臣觉得,高公公便是最佳的人选。”
    高善面不改色,谢慎从却微微笑了起来。
    “尚书以为呢”
    谢兰胥答:“下官以为善。”
    “高善要服侍朕内外起居,朕一日不可离。然朕心中确实有这么一位合适的人。东山的安县经学博士鹿元支学识渊博,为人板正,朕派他和左监门将军为特使,一同审理此事。”
    左监门将军,说得好听,其实也是一位太监。
    凤王党十分不平,还欲分辨,谢慎从沉下脸来,不悦道:“此事朕主意已定,不必多说,退朝罢!尚书留下,到紫微宫见朕。”
    谢慎从一声令下,脸色不虞地大步离开了金銮殿,带走了无数内侍宫女,扔下一片仓皇行礼的朝臣。
    ……
    今日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同样传到了荔知的耳里。
    不光后宫里的妃子在议论前朝宝藏是否真的存在,就连宫正司里的女官,也忍不住就此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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