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边还没结束,大概还要再一段时间,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他看了看我手上的剧本,欲言又止的样子。「你……」
看他不好明示,贝娜赶紧趁我不注意时抢走我手上的剧本。「舒媛姊,你要不要先瞇一下?你这几天电影和舞台剧两边的行程跑来跑去的,一定很累了吧?正好趁现在休息──」
我镇定地从贝娜手上拿回我的东西。「我没问题。」
他们俩人对看了一眼,眼神里好像都有着无奈。
听到另一边有人在催了,邹凯挥挥手。「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我得过去了,你自己注意一下吧。那我走囉!」
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没再多分神应答。
看邹凯走后,贝娜又再度黏了过来。「欸,舒媛姊,你真的不和我说一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刚才邹凯哥过来的时候感觉也很担心你欸,虽然我是有听说,郑导的指导风格就是很不留情面……」
「就是你说的那样,所以只是正常的拍摄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嘴上不愿说,我的思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回想到第一次拍摄的时候,立刻摇摇头,试图甩开那次让人不甚满意的过去。
等着等着,我没闔过眼,倒是隔壁的贝娜犯睏了,工作人员来喊我时,她撑着下巴的手滑了一下,头差点就要和桌子来个亲密接触。
「到我了。」我和她说,往拍摄现场移动,贝娜之后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来。
为了场地的租借时间、演员的时程安排等原因,拍摄的顺序不一定是依照故事进行的顺序,现在要拍的这个景,其实是在故事的最后,只是提前到了今天来拍摄。
这是我一个人单独的场景,也是今天要拍摄的最后一景,一群人围在周遭看着,其中当然包括郑导。
他还是一样,站得直挺,双手环抱,有着不容妥协的气势。
这场戏对我来,也不容妥协。
佈景是向媛的房间,我穿着一套浅粉色的睡衣,上头起了不少毛球,顏色也被洗褪色了,宛如向媛的爱情,斑驳而凄凉。
我想过了,要是只能选一个最能让郑导对我刮目相看的场景让我发挥,那铁定就是这幕了。
这时的向媛已经被背叛得伤痕累累,一再地被爱情拋弃,使得她近乎绝望,不禁疑问,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action.」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场外传来了开拍的指示声。
我闭上眼。
向媛此刻的心情是如何呢?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再一次问道。
此刻在镜子里的人,不是杨舒媛,而是「向媛」。
可怜的向媛、迷惘的向媛、不会反抗的向媛,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走错了路,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伤心地流着泪……
我抚着镜中的脸,想着心中那溃烂发脓的伤口,逐渐疼痛了起来。
只是想要在爱情里获得肯定而已,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像往常一样,眼泪很快便自然地从我的颊边滑落,在梳妆台上留下一点一点,如落雨般的痕跡。
这是我最擅长的哭戏,我想郑导就是看中这点,才会找我出演的。既然如此,看了这幕后,他肯定会──
「卡。」
冷不防地,一生冷冽的声音劈开了我酝酿出的氛围,眾人像是被唤醒一般,方才还沉浸在怜悯向媛的情绪中,此刻却被硬生生地拉回来了现实。
出声的人是郑导。
我还没来得及把眼眶里的泪水眨掉,以看清他的表情,就听见他下令:「重来。」
看大家的表情,似乎也对这样的决定感到错愕和疑惑,但还是赶紧动作,恢復到准备重新拍摄的模样。
化妆师替我擦乾眼泪、补了妆,又快速地退场。大家的动作都很快,不敢马虎。
在混乱的人群中,我尝试从郑导的眼神里获得任何一点提示,却始终没和他对上眼。
很快地,一切又准备就绪。
「take2,action.」
我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是哪里不行呢?是太冷静了吗?我想重复的情形轮番了那么多次,向媛的内心大概早就麻痺,或许得再激动一点才好吗?
我这么想着,双手朝桌面一扫,把上头的瓶瓶罐罐全都甩到地上,在一阵鏗鏘声结束后,崩溃地往桌面一伏,脸埋在手臂里啜起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对着镜子里哭花的脸伸出了手──
「卡。」
又是一样的结果。
瞬间,气温好像骤降了几度。
「重来。」郑导说。
大伙立刻又动了起来,没有人敢说话,只是静静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等待的时候,我不小心和贝娜对上眼了,只见她慌张地望着周遭,却没找到和她一样无措的人,只能为了让路给别人过而不断后退。
她望着我的眼神像在说「为什么」,而我用唇语和她说「不用担心」。
ng个一两次在拍摄中也是常有的情况,这么多年的经验了,我还不至于会因此而惊慌失措。
我抿了抿唇,安定下自己的心神,投入下一次的演绎。
没什么的,只是没过个一两次而已,这是郑导的第一部电影,本来就该趋近完美。
我一定可以达到他心目中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