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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晃而逝,周五这天,宋肖厕所抽烟被抓,被教导主任罚扫一个月的楼道。
    因为他放假当晚要帮一个哥们看店,所以就把这项艰巨的任务托付给了谢麒。
    打扫完最后一个地方,出校的时候天都黑了,路灯刚亮,校外商店内依旧是十几年不变的老式钨丝灯泡。
    到这会儿觉得肚子饿了,他顺道买了瓶酸奶。
    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跟在他后面进来一伙打扮很非的社会青年,几乎统一的黄色发型,胳膊上纹着张牙舞爪的图案。
    他们一窝蜂似的涌进来,从柜台前挑挑拣拣几包便宜烟,人手拎了两瓶啤酒,然后没多留,又一窝蜂似的涌了出去。
    谢麒从货架拿完东西结账时,有个喝得东倒西歪的男人险些撞在他身上。
    就差一点。
    谢麒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忍住想把酸奶拽他脑袋上的冲动。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和人肢体接触。宋肖算个“例外”,狗皮膏药类型,想甩也甩不掉。
    男人一回头,朝他啐了一口:“妈的,什么东西,扶他妈老子一下能死?”
    谢麒没理他,对老板说:“结账。”
    店老板斜眼偷着打量他们。
    男人还想再骂两句,他同伙突然在外面喊一嗓子,吆喝他别墨迹,快点出来。
    男人不耐烦地说知道了,连打几个喷嚏,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谢麒掏出零钱,屈指敲了敲柜台玻璃:“结账,现金。”
    老板回过神,说声不好意思,忙给他找钱。
    刚走出商店不远,他接到宋肖打来的电话,说让他这会儿赶紧上网吧占个座,省得待会好位置都被人抢走了。
    他说他那边哥们快要回来了,马上就完事。
    谢麒应了声,那边声太嘈,吵得耳朵疼,没说两句他就把电话挂了。
    那伙青年倏然勾起了他的烟瘾,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有些日子没碰过了。心情不顺那些天,他恨不得天天随身带着。
    谢麒往兜里摸了摸,有烟,没火,他又折返一趟买了个打火机。
    到网吧那条路要经过条胡同,这些年该拆迁的拆迁,除了几个性格顽固的硬要守着老房子,其余人都散的七七八八。
    夜一静,只能听见几声狗叫。
    街口停了一排摩托车,酒瓶子堆在四周,一帮人喝多了,醉得东倒西歪。
    其中一个男的叫阿翔,之前在商店里破口大骂的人就是他。
    他喝酒上了头,抓着个人就开始吹牛逼。
    这时,电话铃响,他不满地皱起眉头,最后还是接了:“谁?”
    阿翔他爸在电话里嚷他,说他再不回来就打断他一条狗腿。
    阿翔瞬间酒醒:“哎呦别老给我打电话了,都说了过两天就回去!”
    钱不给他,还成天管这管那,阿翔气极,挂了电话就开始对着屏幕骂傻逼玩意儿。
    身后忽然有人拽了下他的衣服。
    他一扭头,看到一个穿着医院病服的女人正对着他作揖,差点把他吓得高血压飞升:“你这娘们脑子有病吧?大晚上出来抽什么疯?”
    女人被他连威胁带骂给撵走了。
    没多久,阿翔摸了摸外套,发现自己手机没了。他四处找了一圈没找到,恍然想起什么,把手中的酒瓶子往地上一扔,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操他爹的,指定被那疯娘们给偷了!”
    /
    万籁寂静。
    谢麒扔掉嘴里的烟,忽然听见前方岔道口陆续传来啜泣和辱骂声。
    他拿手机往那边晃了下,认出是当时撞他的那个社会哥。
    对方正把一个女人摁倒在地上,先是扇了两巴掌,然后开始用脚踹她的肚子。后者起初还在反抗,到后来只是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像没了灵魂的木偶。
    社会哥察觉到有人过来了,抬头,厉声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巧了,他也不想惹往自己身上麻烦。
    谢麒收了光,一手揣进兜里,抬脚绕过他们。
    黑暗中,女人的气息逐渐微弱,阿翔把这些天对他父亲的怨气全都撒在了女人身上,几乎是想要了她的命。
    女人又在对他作揖,在告饶,她呜呜咽咽,口齿表达不清晰,手死死抓住一根木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我…”
    阿翔朝她吐口水:“傻逼,让你手再不干净!以后我见到一次揍你一次!”
    忽然,小腿一阵吃痛,他立刻停了动作,抱着腿哀嚎:“操,哪个不长眼的拿东西扔我?”
    话音刚落,视野之中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白色板鞋。他顺着这双板鞋一点一点往上看,看到了它的主人。
    少年站在一棵老树下,身影高挑修长,瞳孔的颜色,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漆黑如墨,森然而鬼魅。
    他只望了一眼,不知为何,脊背便有些发寒:“你,你不是…”
    “我后悔了。”谢麒垂眸盯着女人的侧脸,眼底一片漠然,“今天就突然很想,多管闲事。”
    /
    他右手还握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另一块在阿翔脚边。
    阿翔一向欺软怕硬惯了,在意识到面前的人不好招惹以后,怂得很快,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哥,你要是介意我说那些脏话,我给你道歉,我真是喝多了。”他从裤兜里哆哆嗦嗦抽出几张毛票,“这些都给你,是这女的手脚不干净,我就教训教训她而已。”
    谢麒没接,钱从阿翔的手中掉落,被风吹跑得很远。
    他说:“除了腿,你刚才还用哪打了她?”
    视线扫到男人的一双手。
    阿翔直接打了个寒颤,也顾不得腿疼了,从地上爬起来,转头要跑。
    尽头是一条死路。
    他背靠墙面,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停往角落里缩:“我告诉你…如果…”
    哒。
    打火机的火苗在黑夜中燃起,随风跳跃,逐渐虚幻了视线。
    他闻到了淡淡的烟雾味。
    火光在慢慢靠近他的手指。
    他面部扭曲,惊恐地睁大双眼。
    他听到他说,既然不要,那不如烧了好了。
    /
    晚七点半,警局。
    谢麒在审讯室做笔录,对面是位女警官。
    “姓名。”
    “谢麒。”
    “年龄。”
    “十八。”
    “能不能和我具体讲述一下事情经过。”
    “对方蓄意伤人。”谢麒言简意赅。
    女警:“所以你当时为什么出现在那?”
    谢麒说:“恰巧路过。”
    女警问他:“还在上学?”
    “嗯。”
    “有谁能作证吗?”
    还没碰到打火机,阿翔就吓晕了。谢麒之后主动打电话报案,警方清理现场的时候从阿翔钱包里搜到了少量的疯药。
    “那条道正对的路灯上装了监控。”他语速不急不缓,“如果角度没问题,应该刚好能拍到这边。”
    女警停笔,多看他一眼:“刚成年?”
    “嗯。”
    观察力还不错。
    没一会,办案民警调来了附近的监控,证实他并没有说谎。
    “在这签个字就能走了。”
    签好名字,他没着急走,说了另一件事:“那个女人…”
    女警知道他要问什么:“医院刚出来检查结果,除了外伤比较严重,心肝脾肺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你也不用太担心。”
    女人姓杜,叫杜方明,是一名间歇精神病患者,应该是保安巡视不当,才让她从医院里跑了出来。正因如此,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处于意识清醒的前提下,法律暂时不能给她判任何罪责。
    谢麒松了松肩膀,出声道:“多谢。”
    /
    在警局的时候,谢麒以为这事儿就算结束了,可他出去就遇到了宋肖。
    “谢哥!”对方忽然毫无征兆地从道边草垛里跳了出来。
    “你咋把自己整局子里了?”
    “你怎么找过来的?”谢麒直接岔开了话题。
    “我在网吧等半天等不着你人,按理说早就该到了,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后来我遇到你弟,你弟也不知道。我本来都寻思着回去了,哎就那么巧,走到胡同口正好听见几个人聊天,说那边有人打架了,闹挺大还来了警察。我没觉着是你,但寻思寻思还是想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碰到了!”说起这个宋肖嘴就跟开了闸似的滔滔不绝。
    “遇到我弟?”谢麒从一堆里捕捉到重点,“谢磷?”
    宋肖啊了声:“你不就这一个弟么,难不成还有别的,你爸的私生子?”
    说着说着就开始不正经了。
    谢麒不想接他这个话题:“你在哪遇见他的?”
    “就那条街上,他们班好像在搞团建,那时候刚散,就在外边遇见了。”宋肖说,感觉你弟脸有点红,好像喝酒了。
    谢麒迈出一步的腿又重新收了回来,看着他问:“你说谁喝酒?”
    “你弟。”
    “确定?”
    “…不确定。”
    谢麒冷眼瞧他,手放兜里,走了。
    !
    宋肖觉得自己在外头吹了半个来小时冷风的兄弟情分都喂了狗:“合着你就连句关心我的话都没有?”
    谢麒停住脚,问他:“什么话?”
    宋肖深吸一口气:“咱俩没必要整那些虚的,哪怕给根烟也行。”
    谢麒无奈掏出了烟盒,放手里掂了掂。
    他说:“没了。”
    宋肖:“……”
    妈的狗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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