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嫌疼了?”温九儒问她。
“没有嫌疼。”怀央反驳,“被凉的。”
温九儒好笑:“那也只能忍着,碘伏加热,里面的碘会挥发。”
“不超过四十度可以。”怀央声音淡淡,却是嘴强牙硬。
好好一个暧昧的氛围突然变成了高中化学学术交流会。
温九儒笑了一下,无奈道:“下次给你加热。”
涂完药,温九儒把用过的棉签和纸巾扔到身边的垃圾筐,掀开怀央身上的毯子,看了看她的肩膀。
怀央皮肤白,肩膀上红着的地方还很明显。
“不是让你到楼下给我打电话?”
温九儒把怀央的身体转过来,展开毯子又在她身上围了围,把她裹得像个粽子。
怀央两个胳膊都被塞在毛毯里,感觉到了束缚。
她挣了挣,没挣脱。
抬眼看温九儒:“刚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就被应伟拽住丢墙上了。“
温九儒眸色有些深,噙着笑,承认错误:“嗯,我没交代好司机。”
说罢站起身,欲要往办公桌的方向走。
没了束缚,怀央直起身,把胳膊从毯子里抽出来,笑意盈盈冲他点头:“对。”
江宁的民政局去年改了政策,周六也可以登记结婚。
温九儒的户口本就在办公室,怀央的则在家里。
“饿吗?”温九儒问她。
“不太饿,早上九点多吃的早饭。”
温九儒从抽屉里拿了户口本,又捡起刚被丢在办公桌上的那件白色外搭。
走过来替怀央穿上。
扔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温九儒帮怀央套好袖子,侧身捡过手机。
周毅:老板,你带了女人回办公室的消息已经被传了出去,估计再过四五个小时,等老温总起床,电话就会打过来。
公司里有温元江的人,消息传出去也不意外。
只不过刚在楼下的那几个都是他的心腹,所以温元江那边应该暂时还不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
温九儒扣了手机,拍拍怀央的后脑:“走了,吃个饭,去民政局。”
两人从楼上下来,在停车场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应伟的太太。
温九儒的几辆车都停在地下二层最东侧一个被专门划出来的位置。
两人从电梯间出来,绕过拐角,走了有几十米,在即将要到九儒车前时,怀央看到了不远处靠坐在停车场休息区的女人。
怀央想了一下,拉住身旁的人:“你能等我一下吗?”
温九儒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六七米外的王莲。
两人右手边停了辆suv,迈巴赫gls600,平常温九儒有私事出行,大多开的都是这辆。
民政局这种地方,还是不要开玛莎招摇了,表达一下对婚姻的虔诚。
温九儒示意了一下车:“我在旁边等你。”
怀央点头,弯了弯眼睛,感谢他的体谅:“谢谢。”
接着,怀央脚步轻快,走向了角落坐着的女人。
“冒昧地打扰一下。”怀央弯腰,语气轻柔。
听到声音,女人慌忙抬头,在看到是怀央时,更是两只手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忙着要站起来。
怀央轻按住王莲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面前,很温和地说。
“我是想问一下你是否需要帮忙。”
刚从电梯间出来,怀央就看到了王莲,只不过是走近,才看到她身上的伤。
女人身上的黑色长裙已经不算工整,发丝凌乱,唇角和眼尾都有红痕,看起来像被打的。
怀央想帮她,但也知道很多人在狼狈时并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所以一直犹豫没有上前,直到看到王莲身上并没有背包也没有拿手机。
面对突如其来的好意,王莲不明白身前人的来意。
她下意识为刚刚应伟的事情道歉:“对不起......”
怀央握上王莲的手,语调很轻,但极其认真,看着她:“刚刚的事情因你丈夫而起,虽然我和他有一些矛盾,但这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道歉。”
怀央的音色本就清淡柔和,当她刻意缓了音调,更是有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半个小时前,在电梯间被温九儒拥上电梯时,怀央就注意到了王莲。
当时应伟说自己是等在停车场硬贴上来的贱女人,随手甩开她的时候,她有看到王莲想往她这边过来,眼神是关切的。
所以,怀央直觉王莲应该有苦衷,不是那种无脑护夫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多事,来跟王莲说这些。
大约是怀央的语气太温柔,王莲不仅下意识选择了相信她,还再次跟她道了歉。
“我......现在身上没钱也没手机,你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而且应伟那个人,”王莲停顿了一下,“刚在电梯间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他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他就是那个样子。”
说到最后王莲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声音里有一丝尴尬。
怀央把挎包里的手机递给她,接着起身,往旁边避了两步,给王莲一个安静的空间打电话。
王莲不知道打给了谁,没说太久就挂了,紧接着她走回来,把手机还给怀央,感谢道:“我朋友等下来接我,还有谢谢你。”
尽管窘迫又狼狈,但王莲呈现出的样子,仍旧有经过岁月沉淀的优雅。
先前无聊,在网上翻财经新闻时,怀央看过一些应和的。
说应伟和太太王莲,早年夫妻同心打出一片天地,但在应和的名字打响之后,王莲便回归家庭,把事业留给了丈夫。
新闻一直说她善社交,在生意上也很有头脑。
如今落得这样.....怀央看她面相,大概是太过温婉善良,狠不下心罢了。
还了手机,王莲转身欲走,怀央想了一下,伸手轻拉住她。
王莲的年纪几乎能做她的母亲。
怀央动了恻隐之心。
她不知道王莲是处于什么目的忍让,但出轨,家暴,把往日夫妻二人一起做起来的生意霸为私产。
这哪一条单拎出来,都是怀央无法接受的。
所以她还是想在不伤到对方自尊,不侵犯对方隐私的情况下,帮帮王莲。
想了下,怀央上前半步,从包里找了根笔,又抽了张手帕纸出来。
她咬开笔帽,在餐巾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把纸巾递过去的时候,她故作轻松:“我现在在宁大心理学读博二,也认识一些各行各业的朋友,我们很投缘,所以如果你以后需要帮忙,可以问一下我。”
心理上,或者法律上的。
怀央脸上一直挂着很暖人的笑。
没有攻击力的长相,弯着眼睛笑时,总能很轻易的就让人卸下防备。
王莲年初刚过了四十八岁生日,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所以怎么会听不出怀央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垂眼,看到手里白色纸巾上,用黑色签字笔留下的一串数字,终于,忍不住,眼眶微微发酸。
这么些年过去,她年龄大了,已经很少再哭。
但此时此刻,可能因为陌生人的温暖和丈夫的凉薄对比太明显,她竟一时有些忍不住。
都说人被苦难压弯脊梁时没留出的眼泪,反倒会在被关心时落下来。
“谢谢。”王莲声音有丝硬咽。
怀央在心底微叹气,倾身,搂住王莲的肩膀,轻拍了两下她的背。
想到温九儒允诺自己的那三千万,垂眼笑了下,在王莲耳边道:“心理治疗,法律援助,包括打官司时需要的资金,如果有需要,都可以问我。”
几米外靠着车的温九儒,目光一直停在怀央和王莲的身上。
五六米的距离,寥寥数语,从一开始就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男人眼神淡淡,神色不明。
她好像有很多面。
几天前在巷子里踹谷宇的是她,刚刚在电梯间录应伟音频装柔弱的也是她,现在搂着王莲,每一句都和煦有分寸,又温柔有力量的还是她。
“温总,衣服找到了。”林羽走到温九儒身边,在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住脚步。
三分钟前,周毅下来给温九儒送钥匙,温九儒喊他跟林羽说,找套干净的女士衣服拿下来,四五十岁的女人能穿的。
林羽是在先前电梯间里目睹那场大戏的,华泱女高层。
比温九儒还要大四岁,人有些古板强势,但工作能力非常强,从华泱成立开始,就是温九儒麾下的元老。
女性想在科技公司闯出一片天很难,当时很多人对林羽的能力产生质疑,但温九儒看重她的实力,和那些人的看法不一样,他并不觉得在这方面女人的能力就一定比男人的能力差。
所以当年温九儒力排众议,留下了林羽。
而林羽的成绩也向大家证明,温九儒的决定确实都有他的道理。
“嗯,跟我过来。”温九儒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往怀央和王莲的方向走。
听到脚步声,怀央松开手,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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