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锦被她逗笑了,“我都这么大了还争什么抚养权?”
宁悦有点不自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很无脑的问题,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那他为什么想让你出国?”
陈予锦弓着背靠在墙上,找到一个支点,低声说:“为了让我妈妥协,我爸不想离婚,他觉得也许我也去了国外,我妈就会跟着一起去。”
宁悦心想这算是情感绑架的一种吗?但她不好发表评论,感情中的事不是当事人,都难以判断是非。
她的视线落在别的地方,轻声问:“你自己怎么想?”
陈予锦没有马上回答,他抿紧了唇,“我不知道。”
宁悦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于陈予锦这样的人来说,模棱两可就意味着动摇,不过她能够理解,就算嘴上说着尊重,陈予锦心底肯定还是不希望爸妈离婚,哪怕知道这个主意是个馊主意,比如梁思源那个狗头军师提的成绩下降法,比如陈叔叔这个出国“胁迫”法,他也会想试试,只要能够保住他岌岌可危的家庭。
“所以你今天这么愁,就是因为在犹豫要不要出国?”
“一部分。”陈予锦捏着手里的空罐子玩,声响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明显,他心里也很嘈杂,一方面烦宁悦对他要出国这事好像无所谓,一方面也烦自己确实拿不定主意。
他这人一向自诩聪明,梁思源也说他是个心眼多的狗东西,但偏偏他使了浑身解数、用了八百个心眼,也拦不住爸妈离婚,也撩不动宁悦,他有点时候觉得自己猜到了宁悦的心思,有的时候又觉得没有,仿佛雾里看花。
就好比现在,虽然她陪着他在天台吹冷风谈心,但陈予锦知道换个人,不管是高雨婷还是杨延,她都会这样做,因为她心肠柔软,是个看见陌生人不开心,都会慷慨赠伞的人。
这样的人你要怎么判断她对你的好意,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还是因为动心?
宁悦没等到他的下文,疑惑地问:“另一部分呢?”
“另一部分是,我在想我爸妈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感情。”陈予锦苦笑,“如果有,会把个人凌驾于家庭之上吗?”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不应该为对方着想吗?
他绷着嘴角,看得出很在意,这个问题深想会带出很多东西,往浅了说,他在担忧父母感情是否破碎,往深了说,他在怀疑多年来的幸福是否只是一场假象。
宁悦的心里也紧了下,她抬起头,看见陈予锦脸上有落寞也有疲惫,唯独不见他那股把万物抓在手里把玩的自信,他们还年轻,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我觉得有的。”宁悦突然说。
陈予锦呼吸窒了一瞬,他缓慢撩眼,“怎么说?”
宁悦没看他,她轻轻地笑,“从一个人身上就能看见家庭的痕迹,你会成为什么人,和你生活的环境脱不开关系,陈予锦,你这样的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成长于一个温暖的地方,你的父母必然爱着彼此,也爱着你,所以你才会是现在的你。”
“不要怀疑这个。”她坚定地说。
是这样的吗?
陈予锦沉默着思考了半响,最后的结论是甭管是不是,但他想信宁悦。
宁悦搓了搓手臂,感觉冻得有点僵了。她其实不擅长和人这么走心,每每说完都会后悔,觉得自己矫情、多管闲事,自己都是个拎不清看不清的人,她有什么底气来安慰别人啊?
“说完了没?”宁悦往手心哈气,正好挡着自己的表情,“说完我们就下去?”
“差不多了。”陈予锦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挡风,“还有一件事。”
他慢悠悠地说:“我今天生日。”
宁悦动作一顿,她把手揣兜里,耍赖一样地说:“我没有礼物。”
陈予锦心想我找你要礼物了吗?还有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不惊讶我父母离婚就算了,我生日也了如指掌?他心里又开始发痒。
“我说要找你要礼物了吗?”陈予锦心情明朗许多,他笑着说:“让你唱个生日歌不过分吧?”
宁悦看了下时间,还没过12点。
“连个蜡烛都没有,干唱啊?”
陈予锦想了想,“我家有过年剩下的祭祀蜡烛。”
宁悦无语:“你也不嫌不吉利。”
她摸了下兜,“有了。”
“你应该买打火机了吧?”宁悦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
陈予锦拿出火机给她,宁悦蹲下去点燃,在饮料罐上烫出一个洞,然后又拿出一根插上,“就这样吧,条件简陋,凑合一下。”
陈予锦失笑,亏她想得出来。
“我点了,你准备一下许愿。”宁悦点燃了烟,拍手给他唱生日歌。
她唱得很小声,毕竟深夜了,但不影响其中的温和柔软,陈予锦闭上眼没许愿,只是静静地听着,今天他爸虽然说是给他过生日,但两人没有达成一致,所以搞得有点不愉快,他直到现在才觉得有点过生日的意思。
几句唱完,陈予锦睁开眼睛,象征性地吹了一下,当然没吹灭,只吹起了烟灰,他抽出来按在地上。
时间跨过零点,一个潦草的但也有意义的生日结束了。
两人收拾了垃圾往下走,宁悦到了家门口停住,陈予锦跟她说了声再见就继续往下,宁悦背靠着门看他一会,突然出声道:“陈予锦,不管怎么选,听自己的。”
陈予锦脚步一顿,没回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