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帘子响了, 她又把脸背対着门口转了过去。
冷诺的咳嗽声止住了。
林宽刚进帐篷,脚连地毡子都没沾,就立在了原地。
“你, 嗓子还在养着, 别刻意干咳。”林宽的声音像是结了冰, 凝固住了, 一句话说的很慢。
冷诺没吭声,也没转头。
安静了没几分钟,又听见帘子撩起来的声音, 她赶紧转过身来, “你干嘛?”
看见林宽的背影,冷诺忍不住叫住了他。
林宽褐色的勒规已经完全被雹子打了个透湿, 头顶上还顶着薄冰, 发梢上都在往下淌水流子。
“我出去。”林宽说着已经迈出去了脚,好像生怕湿了屋子里的地,声音没落, 人已经在外面了。
帐篷顶上啪嗒啪嗒落下来的雹子该是越来越大了, 好像渤广过年放小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风声也来的更猛烈了,仿佛能把这小小的帐篷连根拔起带到天上去。
唯一不动的,是外面月色下那个旗杆子一般的影子……
冷诺干脆坐了起来。她也不盖被子了。
冲着门口, 磕着嗓子, 咳咳咳咳——
像是要跟外面的暴风雪决个高低, 比刚才更猛烈了。
果然, 帘子又拉开了。
这一次, 冷诺也不躲,她就这么跪坐在床上, 冲着刚进来的林宽继续干咳。
“冷诺,你这是干什么!”林宽顾不上拍打着自己头上身上的冰雹子,先把帐篷拉上了。
可他转过身,还是不肯迈一步踏上地上已经旧的看不出原色的地毡子。
咳咳咳。
“冷诺,别干咳了!”林宽立在原地抬高了声音。
“我不咳嗽了,你就还出去么?”冷诺好像忘了赶走林宽的就是她自己,这次竟是带着脾气叉起了腰。
“你,就是为了让我进来?”
不然呢!?可这几个字冷诺说不出口。
她咬着下唇不说话。
林宽倒是实在,你不问,我就不说,跟个哑巴似的,一竿子从外面立到了帐篷里面。
刚刚只是背影,这次冷诺看得清楚,林宽像是搁在炉子边上的冰棍儿,浑身都是冰的,这会儿化成水,从头到脚都在淌水儿。
“你就打算一直杵在那儿?”冷诺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竟是控制不住了,好像是严厉的年轻女老师在训斥迟到了不敢进教室的男同学。
男同学往前蹭了蹭步子,到了地毡子边上,还是又一次立定了。
“你,你站在哪儿干嘛?!”严厉的女老师咬牙切齿,让男同学更止步不前了。
冷诺松开了一直咬出来了齿印儿的下唇,微叹了口气,换了副轻柔的声音:“林宽,你过来。”
“我身上太湿了,地毡子湿了不容易干。”林宽的脾气不大,理由倒是充分。
冷诺一听,干脆从床上站了起来。
撩开被子其实就挺冷了,这一下子好像从林宽这里一股凉气传了过去,冷诺一个喷嚏之后,又低沉着吼吼咳嗽了起来,这次她不是装的了。
不是装的了,可这招就是屡试不爽,林宽慌里慌张的语速也快了,“冷诺,你回到床上,我进来。”
冷诺一转头,咳嗽止住了,嘴角一扬,酒窝都飞了起来。
可等她往床上一坐,傻眼了,林宽竟然把鞋子袜子都脱了,还在脱衣服。
“喂,你干嘛?”冷诺的声音简直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都来不及喘口气。
“嗯?脱衣服。”林宽手上没停,声音坦然。
“就、脱、脱衣服吗?”冷诺本来是想问为什么脱衣服的。
当看见林宽脱下来的勒规上好像刚从海里捞出来的海带一般往下不停滴水,她明白了,林宽怕弄湿了地毡子,弄湿了帐篷,所以干脆都脱了。
林宽抬眼看了看冷诺,“嗯,只脱衣服,裤子不脱。”语气没有波澜起伏,依旧淡淡的。
冷诺恨不得赶紧抬手扶额。
看见林宽只身一条裤子,光着膀子朝她走过来,冷诺退了两步,一不留神又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林宽停下来了脚步,站在了炉子前面,背対着冷诺。
沉寂中他解开了腰带,除了金属扣的扣环声,还有一声就是身后冷诺的吞咽声。
“你一直都是这么怕我,対吗?”林宽背対着她,开始说话了。
“你有什么好怕的。”明明嘴上这么说着,冷诺声音却发抖了。
“从刚进我们家,你就是这句话,还嘴硬呢。”
林宽往火炉前面靠了靠,卸下来腰上积了一圈的冰层,又重新把腰带系上了。
“你昨晚告诉过我了,我要是不来,你今天就跟大哥在这里结为夫妻了。我林宽记得。你如果想让我喊你一声大嫂……”
“不,不要!”冷诺喊着打断了林宽,她不敢听下去了。
冷诺仰着头,看着林宽浑身冻红了的后背,肩宽腰窄,肌肉也冰雕出来,刀子刻出来一般的清晰线条,她突然像是脖子落枕了一样,缓缓把头拧了过去。
“嗯?你怎么了?”林宽转过头,刚好跟冷诺躲开的眼睛擦瞳而过。
冷诺也想知道她是怎么了:她明明最怕看见眼前这个男人,她明明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眼前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她的眼前,哪怕睡着了,闭紧了眼睛,这个男人也会时不时出现在梦里。
“林宽,你真的要娶央吉了吗?”冷诺想自己问问清楚。
林宽缓缓转过身去,冲着火炉只有低沉的一个“嗯”字。
“央吉知道你结过两次婚么?她不介意吗?”冷诺嘴比脑子快,她此时自己都惊愕她到底在问什么。
“嗯。”还是只有一个字。
“你转过脸来,林宽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告诉我。”
林宽慢慢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重新发出了一个重重的鼻音,“嗯。”
“谁想听你嗯了!你哑了吗。你告诉我,你当初说喜欢我,都是骗我的,是吗?你说要陪我一生,也是骗我的,対吗?如今你把这些话又都要给那个藏族女孩儿,対吗?”冷诺一股脑儿的把一肚子话都倒了出来。
林宽依然屹立在眼前,连双唇都不肯动一动,眼看一个“嗯”字就要出口——
冷诺这次真怕了,她怕极了,她猛然站起身,踉跄着抬手捂住了林宽的嘴。
“不许你嗯。你告诉我,你亲口告诉我,你也像当初亲过我那样,日日夜夜都在亲那个红衣少女吗?你也会……”冷诺硬着性子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划过了眼角。
这一次,林宽没有“嗯”。
他握住了冷诺纤细的手腕,挪开了她挡在自己嘴上倔强的小手,无声无息,屈下膝,把冰冷的唇贴在了冷诺还在嚣张雄辩的嘴上……
第154章 雹子
林宽已经忍到了极限, 他还是把唇贴了上去。
他的唇是冰的,是落着雪,结了冰的冷。
而冷诺的唇是热的, 好软, 好甜, 好烫, 是夹着酒心儿的糖,入口便要化了。
他岂能不知道,那糖里夹着的酒心儿, 是他日夜渴望的蜜饯, 也是麻痹心脾的毒酒,饮鸩止渴的道理, 他怎么会不懂。
可他也是个男人, 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男人。
看见日夜思念的冷诺明明是个众星捧月的霸气建筑师,在他面前也会是个小女人, 也会入了他的戏, 被他刺激的醋意漫天,他怎么又可能不心动。
他本来就不应该进来的,冷诺的咳嗽是装的,装的那么明显;可听见阵阵干咳, 一声声都刺在他的心上, 他还是贸然进来了。
他轻轻曲着膝, 不敢用力, 怕一用力就会把眼前的小糖人裹化了, 他是那么轻,那么柔;可眼前的小糖人却是凶猛霸道, 竟是肆无忌惮的探了进来。
冷诺从林宽的手碗里挣脱出来,两只胳膊刚一解封就抱上了林宽腰,好奇怪,明明好冰却又好热的腰。
林宽在缠绵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把水蛇一般缠在了腰上的两只手推了下去。
可就在下一秒,这眼前的小糖人简直就是个小妖精,轻轻一跳,两只手又抱上了他的脖子。
身子一抖,突然的重量让林宽伸直了双膝,如果他再去松开这双手,就会让冷诺摔下去了。
林宽被这小妖精的俐齿轻轻咬着,舌尖一进一退折磨着,不能把她摔下去,也不能让她缠在腰间这么磨蹭下去。
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单手托住了小妖精,把她往肚子上面抱了抱。
这一下,简直就是助长了这小妖精嚣张的气焰。
她居高临下,双腿夹住了林宽的腰,一上一下,鼻翼相蹭,从舌尖轻触到舌身缠绕,让林宽本来就绷到了极限的弦,终于断了。
他不受控的硬了起来,硬的让他难受烦躁,脑子一片空白。他好想冷静下来,好想快速让自己平复下来,甚至想冲出去再浇一身雹子。
瞬间,冷诺仿佛察觉到了。她察觉到了林宽突然身子僵在那儿不动了。
她贴着林宽的腰,放下了腿,无意间蹭到了林宽最僵持的弦,又狠狠咬住了林宽的舌尖,突然松开了手,眼看就要跌下去了。
如果跟着这小妖精一起跌下去,一起堕落下去……这会是林宽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画面,该是一副唯美的缠绵。
就在冷诺的后背刚刚触到被子的片刻,林宽瞬间松开了手。
轻轻落在床上的只有冷诺一个人,尽管她没有松口,甚至带着林宽舌尖的血滴,眼角的泪水。
“为什么……”冷诺不懂,她平躺在床上,仰望着林宽,眼前竟是模糊了。
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林宽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告诉自己。
这是大哥的床,是冷诺亲口告诉他,大哥打算跟冷诺在这儿结为夫妻的床。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光着膀子,跟大哥的女人一起在这张床上翻滚。
冷诺,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他提醒过自己上百上千次,她是林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