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武者出身,眯眼打量,果见女子面如秋浦芙蓉,姿如灞桥杨柳。妆扮不像下人,却又挽了妇人发髻,便暗猜是来客的家眷,故而故意问左右小厮道:“这是何人立于假山之上?可是王妃否?不如请她下来同游。”
小厮听完就立刻跑去岸边通报。段谨投完此枚之后回头一看,忙解释道:“正是在下的夫人。恐怕是观赏景色,误走到这边,打扰了王爷行乐。”
“倘若是慎之的家眷便不妨事!我只怕是王府的姬妾扫了大家雅兴。”
说话间徐浣并一干婢女已行到亭前,由那王妃的贴身侍婢代答:“王爷容禀,娘娘身体不适故而回房服药稍歇,由婢子带着徐娘子游园玩乐。不想惊扰王爷,求恕婢子之罪。”
李长阳本就是故意找借口引这面生的娇俏小妇人下来拜见的,却不想正是段谨的夫人,正在叹息。此时一听此言,哪里还有心怪罪婢女,只追问道:“可是当年做《洛京赋》的徐娘子?”
这话婢女就不好代答了。故而徐浣上前施礼拜见道:“正是妾身幼年戏作,教王爷见笑了。”
于这夫妇俩,这是向主家见礼认人,也无甚不妥。只是他二人并不知李长阳的一腔谋算和霸道行止,故而不觉有异。
李长阳一听她声如莺啼,又富有文名,心里不住地又爱又恨。爱是爱徐浣人物品貌出类拔萃,真是最合心意;恨是恨这样的女郎竟然被段谨捷足先登月宫折桂,教人叹惋。
两人一走,他便急急拉过一位陪客入书房商量:“先生且看今日情形,可有了什么决断?”
诸位,你道此人是谁?此乃河东人士赵诚,名义上为李长阳王府里不起眼的一个主簿,实则乃是他亲娘舅举荐给他的心腹谋士,颇有些才学,因此李长阳深得看重。
他捻着胡子道:“段慎之确实是个棘手人物。属下今日一看,他言语多有中正平和,倒似是能拉拢的。只是他段家与睿王是故旧世交,不得不防啊。”
李长阳忙道:“愿闻其详。”
“可行之策有二,一是取温和怀柔,将段家那两个小子攥在手心里,多施予恩惠,令一个去领城防,想必睿王也不会发难。只是唯恐西宁伯威大,又心向旧主,他的儿子关键时刻未必有用。”
“那么二呢?”
“二是先下手为强,造一个把柄,叫他家翻身不得,最好能趁势夺了兵权。只是兵行险招,只恐事有意外,反倒惹火烧身。”
李长阳略一沉吟,犹豫道:“不瞒先生,这两个招数我并不是没想过,这才借机请他过府来让您掌眼。只是有句实心话,小王便直接交代了。倘若我不仅想要段家的兵马,还想要他家的媳妇来侍奉左右呢?”
赵诚一愣,继而大笑道:“古来美人伴英雄,也是应有之义。这两者原就是两可之间,倒也不妨碍什么。如此说来,既要冒险,不如造个谋逆之罪给段家。到时候男丁流放女眷发卖,王爷岂不得偿所愿?”
李长阳静思片刻,忽然大笑道:“多亏先生提醒,我倒是有了个妙计。我手上正有个往北地送军械粮草的差事要遣人去。西宁伯镇守北地年深日久,只是年纪也大了,不敢劳动。派他家的小郎君北上送粮并慰军,想来正是合适。”
赵诚抚掌笑道:“妙计,妙计!押送的时候便趁机使人杀了段家子,烧了粮草,谎称领兵将领遇敌不力而投降柔然人,想来他就算再满门忠烈也抬不起头了。段二郎武艺差些,手下领的兵马却多。我观他是个瞻前顾后心思颇重的性子,想来正是人选。”
赵诚定睛一看,纸上赫然是“段谨”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