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在颠簸中终于渐渐复苏过来的时候，车子震了震，速度渐渐慢下来，最后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下。
张燕泥小心翼翼抬起头：“尤小姐，我们到哪了？不走了吗？”
“没油了。”尤逸思握着方向盘，说。
“……”
她再次启动了一下，车子往前挪了五米，又在下一栋居民楼前停下来。
片刻，她熄火拔开安全带。
尤逸思环顾了一圈。
华城这里，是不可能有共享单车这种东西了。
她把夜视镜往上一推，推门说：“下车。”
两个人这才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尤逸思开车根本不管他们死活，费隆一脸鼻血，额头破了个口，身上的淤青就不用说了，张燕泥那也好不到哪去，他被玻璃碴溅到了眼皮，现在整只眼睛都睁不开，嘴角也是破的。
对这两个人没有提醒的必要，她是为了了解毒品供货商来的，不是为了救他们来的。
尤逸思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因为远处的火拼，所有居民都迅速闭门归家了，现在大街上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们没有汽车的速度，跑出去就是显眼的靶子。
她问费隆：“你的保镖团在哪里？”
费隆赶紧摸出屏幕稀碎的手机看了看，抹掉灰勉强能看见消息，“他们离这就十几公里了！”
尤逸思点点头，“再多叫点人来。”
费隆赶紧答应，片刻后突然想起什么，扯出衬衫，从自己后腰摸出一把防身用的配枪，双手捧着交到尤逸思手里。
“这个，这个拿着，万一。”
尤逸思接过来，道：“先找个地方躲着。”
附近的居民楼和营业场所都大门紧锁，但问题不大。尤逸思找了栋老一点的房子，带他们沿着窗台爬上了二楼阳台。
这些老式的建筑最大的优点，就是窗台和阳台做得特别突出，很利于攀爬。
即便是这两个废物也没有拖后腿，使了点力气就爬上来了。
等到他们钻进房子里，才发现这里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剧院，很久没有人类的行为痕迹，二楼的包厢甚至还铺着红色天鹅绒的坐垫，天花板上的灯都快垂下来，舞台上堆着些建材。
看装修风格，起码有几年没开过门了。
他们顺着台阶下去，绕到后台看看哪里比较方便藏人。
一进去，费隆和张燕泥就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后台很宽敞，但是横七竖八摆着好些人台人模，有的只有半截身子直接立在桌上，身上穿着件v领的戏服，头上盖着假发，乍一看跟真人似的。
尤逸思拧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光源射向天花板，又反射下来，周围都有了淡淡的荧光。
除了衣架子挂的戏服，一些杂七杂八的表演道具，一架钢琴，就只剩角落里用红布盖着防尘的一大堆杂物。
张燕泥斗胆过去看了一下，回头说：“我觉得这里可以藏人。”
他说着伸出手把红布掀开。
就这么一下。
微弱的灯光下，其他两个人都静了。
张燕泥看他们表情不对，也跟着回过头，登时发出一声：“我操！”
第57章
红布下面藏的赫然是, 一堆谁也想不到的东西。
一座山般的白色药品。
全都是，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像渔场里的鱼一样, 只是几乎已经不再焕发出结晶的光泽。
费隆到底是在华城混了这么多年, 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那个, 那个最近流行的！”
张燕泥就更熟悉了，脸色惨白，“白鱼鳞！”
这就是他成瘾的东西，怎么会不认得。
尤逸思抓起一包来, 仔细辨认了一下, 说：“不是。”
她又顿了顿, “应该说, 已经不是了。”
这个东西是它的完全进化版，杂质更少, 已经迫近纯粹。
张燕泥也赶紧拿起来看了看，和自己平时花钱买到的确实不一样, 正要赞同，转瞬却又想起尤逸思为什么会清楚这个？
他像被掐住脖子，噎了一下，看向尤逸思。
和尤逸思的目光对上, 张燕泥浑身的冷汗都迅速冒出来。
他现在好像明白了。
缪斯根本不是什么模特, 不对，人家本来就是经纪人——应该说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一般人。
她最起码，最起码, 也是一个退役特种兵。
或者说, 调查某些特殊事务的特工。
张燕泥越想腿肚子越软, 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在尤逸思面前晕倒的那一天。他接过了她的那支烟。
真的是他自己晕倒吗？
是不是有可能……尤逸思，甚至是国内的机构，什么都知情？
他们放他出来，只是为了长线钓大鱼？
张燕泥颤巍巍看着她，就差给她跪下了。如果不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话，他怀疑自己会被她毫不犹豫地创死。
她可是顶着冲锋枪都能直线往前开的女人……
张燕泥这才注意到她脸上有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出来的血丝，但和他又不一样了，即便是颧骨位置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在她脸上也只显得坚毅血性和肃杀，跟狼狈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他，他能为缪斯做什么？
……招！
他全都招！
张燕泥几乎是立马就破音：“我，我可以供出来供应链！我可以戴罪立功！”
尤逸思还没问呢，他自己就倒干净了。
费隆看了他一眼，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尤逸思把手上那包东西收好，就地取了证，才捏着密封袋，对他示意，“你是怎么上瘾的？”
“我，我不知道。”张燕泥茫然道，“就有一天突然就对这个感觉朝思暮想，魂不守舍，一个朋友告诉我是对这个上瘾了，但我不知道在哪里上瘾的，我根本没有接触过。直到他把这玩意拿出来，我才确信真的是这个。”
尤逸思又收回去，低头说：“你是中招了。”
张燕泥愣了下。
“大概率是你那个朋友背后下在你的酒水里，多下几次就不知不觉成瘾了，再让你通过他接触购买渠道，赚一笔中介费。”
张燕泥的脸色难看起来。
“多的是被这样所谓的‘朋友’带入深渊万劫不复的案例。”她说，“这对你的职业生涯是毁灭性的打击，你朋友是不是同行？”
张燕泥的脸色已经不能说是难看了，简直是杀人的心都有。
“我……”
“从现在开始戒已经有点晚了，除非你豁出命去试试。”尤逸思语气平静，“我们也会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费隆看完左边，又看看右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要插话，外面就响起翻找东西的声音，剧院大门被嘎吱嘎吱地拉开。
他们一凛，迅速回头看过去。
似乎是那群人找过来了，沿着车子开走的方向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搜查。
尤逸思拧掉戒指灯，气声说：“先不要动，等下我发出指令，立马跑上二楼跳阳台。”
另两人死死闭紧嘴巴点头。
搜查声从剧院大门开始一排座位一排座位地逼近，他们粗鲁地掀起那些天鹅绒坐垫和帘幔，踩上了木质舞台。
舞台是木质的架构，底下镂空，错综复杂。
尤逸思拍了拍张燕泥，张燕泥立刻起身往二楼跑！
“是谁？”
张燕泥那边一梭枪声响起！
尤逸思往另一个方向打了一枪，巨大而厚重的帘幔连着拉杆一起从将近十米的高度砸落下来！
她拍了费隆一下，这两个人都跑走以后，尤逸思终于摸向了自己这条松垮牛仔裤的裤兜。
触发引线到爆炸的时间是4-5秒。
爆炸范围10-20米。
“现在不在国内。”她说，“我不守法了。”
按住手柄，拔掉安全栓，滚向舞台底部。
撞针下落，撞向火帽。
在昏暗的木质结构底下，引线燃尽，引爆器收到最后一次指令。
“砰！！！！”
尤逸思吊在阳台栏杆上，最后往剧院里看了一眼。
倾倒的红色帘幔和倒下的人台一起燃烧，那堆被红布盖上的密封袋也吞入火海。白色的糖晶一般的物质，在火光下焕发出妖冶的色泽。
和她脸上的血痕，和所有亡故于其中的人的血液一样，鲜艳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