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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们安排了那场车祸,”沈文海告诉女儿:“如果不是他们, 我不会在医院里躺四年, 你妈不会死, 你也不会吃这几年的苦。严琴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她把你跟段家绑定在一起,是想用你威胁我,好让我不再追究当年的事。可我只要活着,我就不可能跟他们算了。”
    他看向仍在墓前跪着,表情呆滞下来的沈半夏:“你要是继续跟段融在一起,我就全当没你这个女儿,以后我是死是活,你都不用管。”
    ……
    两天过去,沈半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不跟任何人说话。没有吃饭,没有喝过水。
    沈莹担心地在外面敲门:“半夏,有什么事你先出来好不好。你先吃点儿东西,再这么下去你身体会出问题的。”
    屋子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沈莹甚至担心她会不会从窗户那里跳下去,又想到这边的窗外都有防护栏,这才放心。
    沈莹去找沈文海:“你去劝劝她行不行。”
    沈文海只是看着窗外。
    一直到第三天,沈文海找了开锁师父,强行打开了女儿的房门。
    沈半夏在地上躺着,人已经不知道晕过去了多久。
    救护车把沈半夏送去医院。
    医生过来吊了水,沈半夏在第四天早上醒了过来,医生说可以让她先吃点好消化的流质食物,比如小米粥和面汤。
    沈莹喂沈半夏喝了几口粥,喝下去多少,沈半夏就吐出来多少,最后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
    沈莹一直哭,找到外面的沈文海:“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管吧,我是不管了。”
    沈莹往前走,走到一半折回来,哭着说:“你昏迷不醒这几年,半夏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你以为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总是笑,她就真的开心吗?她有轻生倾向你知道吗?她从来都不跟人说,她过得有多不开心。这段日子她好不容易开心点儿了,是段融让她开心起来的,你让她跟段融分开,你不是要她命吗?”
    沈文海眼睛是红的,而心肠依旧冷着:“就是因为她这几年一直都过得不好,才不能跟段家扯上任何关系。她这几年里受的苦,全都是段家给她的。”
    沈文海撑着拐杖起身,进了病房。
    沈半夏靠在床头,两眼无神。手上粘着输液针,露出来的手腕极瘦。
    沈文海在床边坐下来,低着头,良久后说:“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只要跟他在一起一天,我们家的仇就没办法报。严琴会利用你牵制我,到时候不管我说什么,大众都不会信。”
    “段向德跟严琴做的事,跟段融没有关系。”这几天以来,沈半夏第一次开口说话:“段融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你又怎么能确定他是无辜的,”沈文海看着女儿:“他是天晟下一任继承人,天晟的核心机密他会不知道吗?”
    沈半夏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就算他不是那种人,他就真的干净吗?段家给他的那些好处,有哪一件不是靠吸我们的血才有的?”
    沈半夏不再说话了。
    沈文海心疼女儿,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是一条艰难的路。他现在一无所有,根本没有资格跟段家斗。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一定会斗到底。
    “半夏,你必须跟段融分开,”沈文海握着女儿骨瘦如柴的手:“不管你有多喜欢他,都不能跟他在一起。”
    ……
    明天要去看望小姑娘的父亲,段融想着要给老人家留个好印象,让崔助理买了不少送长辈的礼物,小山一样堆在后备箱里。又想着最好别太招摇,在车库里看了看,叫来崔山,下巴冲着最近新购入的一辆劳斯莱斯一扬:“东西放那。”
    崔山光是在两辆车间倒腾礼物就倒腾了二十来分钟,还是第一次看见段融会因为一场简单的见面重视成这个样子。
    他忍不住偷笑。等送老板回家,车子拐过前面路口,他再次看见沈半夏在别墅门口站着。
    之前那次她守在门口是为了等段融回来,可这次却明显不一样,她手边放着个行李箱,表情很静,实在太静,让人下意识觉得不安。
    凌冬已过,天上飘着小雨,在女生发上落了层薄薄的水雾。睫毛半垂着,往日里无比明亮的一双眼睛此刻死一般的寂,带了一层灰。
    崔山借着后视镜看了眼后面的老板,段融还没有发现异常,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在看,直到他出声提醒:“段总,半夏好像在等你。”
    段融往窗外看。沈半夏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周遭刮着和煦的风,在万物复苏处处一片生机盎然的季节,她身上一片死气沉沉。
    段融下车。
    沈半夏一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动过一下眼珠,身上落着死灰般的静。段融发觉出不对劲,走到她面前想摸摸她的头发。
    沈半夏在这个时候有了第一个动作,她挡开了段融的手。
    段融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放下,耐着性子低头问:“怎么了?”
    沈半夏仍是不肯看他,不肯跟他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半夏,”段融叫她:“怎么了?”
    “分手吧。”她突然说。
    空气长久地凝滞,乌云铺得越来越厚。崔山坐在车里,刚把车窗打开问老板明天几点儿过来接他,猝然听见女孩子的这句话。他吓得赶紧把车窗升上去,不敢再听,逃一样开车离开。
    离开前看了看老板的脸色。
    段融就从来没有这么黑过脸,过去在多少风浪面前全都面不改色,唯独今天被女孩这三个字打得灰头土脸,一双眼睛又冷又寒。
    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车子离开,门前只剩了沈半夏和段融两个人。雨势变得大了点儿,淋湿女孩的头发。段融把她往门里拉:“先回去再说。”
    “别碰我!”
    沈半夏再次把他甩开,她捏紧行李箱拉杆,用尽仅剩的一点儿力气说:“段融,分手吧。”
    “你闹什么。”
    段融直到现在口气仍是温和的,并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没有发生什么事,是我突然不喜欢你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那句分手更严重,段融眼眸黯淡下去,眼尾红了一片,心口堵着。
    沈半夏的声音一直很冷:“我不喜欢你了,再也不想看见你。我们的婚约算作废,以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找我,再也别来见我。”
    她拉着行李箱离开,段融在原地默了会儿,追上,试着拉她。
    沈半夏又一次把他甩开:“别再跟着我!”
    她到这个时候才抬起头看他一眼。她眼睛很红,之前刚跟他重逢那段日子,她每次看到他后眼圈也会红一红,但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她眼里满是欣喜,而现在没有一丝一毫开心的影子。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再跟着我,就是让我死。”
    这句话把段融彻底钉在原地,没有了任何举动。沈半夏绝情转身,她叫的一辆车开过来,停在路边。
    沈半夏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转弯开走,她再也没有回头。
    沈半夏没有能去的地方,拉着个行李箱在城市里走了很久。
    段融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她。
    她整个人很恍惚,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正在干什么。有时候会无意识地闯红灯,一辆车擦着她呼啸而过,差点儿要撞到她。她还是无意识地往前走,听不到司机的骂声。
    段融好几次想追上她,最后都放弃了。
    她不想见他。
    她在偌大一个城市里走了很久,从南走到北,从北走到东,一个小时过去,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初春的风阴冷,她穿得不是很厚,露在外面的两只手通红。一双眼睛死寂沉沉,没有了活气。风把她背上的长发吹起来,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段融默不作声地跟着她,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他怕她会消失。
    第85章 焦灰
    沈半夏再回过神的时候, 发现自己走到了附中外的那条街。
    这里没有什么变化,路两旁种植着槐树,初春的季节里树木开始发芽。
    她往前看。
    恍惚能看到段融朝一个小小的女孩走过去, 朝她低下身,迁就着她的身高。
    “小朋友,”他叫她:“等很久了?”
    他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哥哥带你回家。”
    沈半夏忍耐了那么久的眼泪突然就掉出来。
    段融在她身后一个转角处看着她。
    心脏好像被活生生撕裂,巨大的创口露出来, 每一次呼吸都发疼。
    他陪着她在这里等。
    一直到大半个小时过去, 接到段融通知的米莉开车过来。
    米莉摇下车窗:“半夏,半夏!”
    沈半夏动了动眼珠,扭头看向米莉。
    米莉第一次知道,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是什么样子。
    沈半夏不像在活着。
    米莉从车上下来, 拿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你在这里干什么?先跟我回去吧, 上车。”
    米莉把沈半夏带到了自己家。
    不管怎么问, 沈半夏都只说跟段融分手了, 别的不愿意提。她人很虚弱,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一样, 有气无力,让人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米莉在一边陪着她:“半夏, 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半夏什么都不想说。她疲累得只想睡觉, 人窝在沙发里, 眼睛无力地合上。
    米莉知道她现在没有地方住,让她暂时在这里住下来。
    “我最近都在尚柏那边, ”米莉说:“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你安心住, 想住多久住多久。”
    沈半夏睁了睁眼睛,把手机拿过来:“我付你房租。”
    “不用,我们俩这交情别跟我这么见外。而且你不知道,尚柏之前在生意场上遇到点儿麻烦,被对家阴了。我私下里去找了段融帮忙,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二话不说就把事情给解决了。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还一直没谢你呢。”
    沈半夏现在只要听到段融的名字,心里就会剧烈地疼,像有一把钝刀在一下下地割,不把她割得千疮百孔就不算完。
    眼泪无意识地掉出来。刚开始只是无声无息地掉,后来哭出了声,哭得肩膀都在抽。
    她不想让自己这么狼狈,胳膊挡住眼睛,拼命压制着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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