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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秘境尚有许多未知事物,它的入口就在海市蜃楼之中,而且并不会因为进出的生灵多寡而轻易消失,所以修真界许多门派都派了人前往探索,通常会由几位长老带上自家弟子去。灵素宫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所有谁也没料到这次宫主会亲自率弟子前往。
    他们由沙漠的海市蜃楼找到入口顺利进入大秘境,女修皆由碧云楼的徐长老分配任务,其馀人则由蓝晏清负责。盛如玄在驻扎之地坐镇了一日就留了道符令给蓝晏清,让他有事传信联络,然后独自离开了。
    蓝晏清和几个修为有成的弟子带领其他同门分头行事,周谅和其他女修跟着一位师姐到河谷勘查,她们和附近兽类有过几场打斗,半天时间内意外发现有处可疑的洞窟,继而发现里面都是灵矿,收获颇丰。
    挖採灵矿有一定的风险,师姐们也不敢贸然行事,周谅掐碎一张传信符找帮手来,没想到赶来的几个人之中就有林东虎。那洞窟还没被彻底探查过,他们分成几批人到洞里四处查探情况,等摸清环境再做打算。
    这样就耗了一天,碰上几件意外,但都有惊无险,与周谅同行的女修扰醒了某条通道里的妖兽,还是林东虎他们赶来救援的,几个人将打倒的妖兽挖了内丹、毛皮,卸了皮毛、骨肉,有的收着等哪天能拿去卖或是炼器,留不久的就晚点烹煮。
    忙活了大半天,他们回到河谷的营地休息。岸上靠近树林的地方有个数丈宽高的茶棕色球体,那球体有许多面,每一面都由许多六角形的坑洞拼成,每个六角洞口都有简单的禁制,那是盛如玄的一件法宝,原形是一小块蜂巢,能作为暂时的栖住场所,还能抵御金丹期的法术攻击。陆续有修士飞回来休息,每个弟子都有自己待的房间,周谅也飞进了其中一面六角洞内,穿越灰黑的光膜后就是宽敞的房间,房间能随居住者的心意变化,她的房里只有一张简单的床和小桌,行囊随意就搁桌上,换了套衣服后就出去和师姐妹一起准备晚上伙食。
    由于周谅厌恶林东虎,此行她一直暗中提防,傍晚汲水时她察觉有人跟来,皱眉举起一手作出施术的手势,转身喝斥:「是谁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
    林东虎从一片树荫下走出来,脸上掛着客气友善的笑容说:「是师姐让我来帮你,你别怕。」
    周谅挑眉轻嗤:「我会怕你?」
    林东虎浅笑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过去有不少误会才会相处得不好,我也被师父训诫过了,都是同门手足,何苦要这样针锋相对。自从谭师弟遭遇不幸后,我也深刻反省过,无论习武、学文或是修炼,首要皆是修心。所以我没打算再和你们斗。可能你不会信,凡事起头难,但总要有人先改变的。」
    周谅当然不会轻信,冷笑敷衍:「是啊,我不会信。随你吧,别妨碍我就好。」
    回程时林东虎也没有刻意交谈或亲近的意思,双方离得有些远,但又互相有些在意。密林突然衝出一头妖兽扑咬周谅,周谅本就因为提防林东虎而分心,疏于防备而被挠伤了手臂。
    「师妹当心!」林东虎立刻出剑掷符把那妖兽赶跑,回头道:「你受伤了。」
    周谅痛得皱眉,没好气的回:「这一点皮肉伤而且,大惊小怪什么。」她摀着伤口站起来,林东虎靠近一步她就退一步,她看林东虎尷尬笑了下不再往前。
    「也不知那野兽有没有毒性,赶紧去河边清伤口吧。」
    「应该没有毒。」周谅默默走在林东虎身后,暗暗戒备着。
    周谅觉得林东虎的表现和以前截然不同,不过她并未因此就对他改观,都说本性难移,林东虎那么阴险狡诈的人,她是不会轻信的。要说林东虎性情大变是因为谭飞的事,她也有些怀疑,小时候姥姥念故事给她听就教过她人心险恶,小羊哥哥虽然也常说人心善变,没有绝对的好人恶人,但她认为有的人天性就是恶。
    虽然他们都在灵素宫修仙,可是毕竟又还不是仙人,不能代表修仙的人心术就有多正。她初来秘境不久,身心紧绷,实在有些疲倦,方才又受了伤,料想林东虎也不会蠢到在此时此地找她麻烦,所以她没想最初那么防备林东虎。
    林东虎到河边指着附近一棵大树说:「我到那里等你。」
    周谅点头没应声,盯着林东虎身影消失在树林里才吁了口气,蹲在水畔把破掉染血的袖子掀开,还好伤口不深,清洗了伤处,再拿小羊哥哥给的药粉敷上。她并不是吃不了苦的孩子,但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灵素宫这么久,也听说了在这秘境一日相当于外面已经过了一个月,害她很思念小羊哥哥,担心哥哥在灵素宫会不会被谁欺负了。
    周谅处理好伤口,重整心情就走近树林喊林东虎,林东虎从树上跃下跟她解释说:「我在高处戒备,防范危险。」
    周谅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心中却道:「这里最危险的不就是你?」
    林东虎微笑道:「我也带了药,不过我想你是不会吃吧。赶紧回去找师姐她们,她们也有药。」
    「嗯。」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周谅面无表情点头。她对林东虎的厌恶是长久以来积累的,即使林东虎态度一时转好,她也不可能立刻改观。不过方才林东虎是想也不想就挡在她面前打退妖兽,她也稍微反省自己是否太小心眼了。她真不想欠林东虎人情,其实她一个人也能击退妖兽的!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一点总不会错的。
    之后几日周谅都和师姐们一起在河谷间活动,虽然林东虎被分配的地方也在附近,不过只有每日回巢清点收获跟休息时可能会碰上面。她仍会暗中观察林东虎,发现那傢伙其实也没有多在意她,反倒是她自己太紧张了些。
    这期间周谅也发现林东虎待人处事的确改变很多,过去他仗着入门比别人早就爱使唤其他师弟、师妹,又因为师父是杜长老、是灵素仙子的弟子,而他相当于是灵素仙子的徒孙,因而很是嚣张。之前林东虎跟谭飞两人在她眼里就是耀武扬威的一对混蛋师兄弟,如今却判若两人,对晚辈和善亲切,对长辈也没那么阳奉阴违了。不是只有她发现林东虎的转变,其他人也在聊这个。
    某天吃晚饭时,周谅就听一位师姐猜测说:「林东虎在宫主和长老的眼皮子底下修炼,总不可能是被夺舍吧。大概是谭师弟的死真的让他有所醒悟啦。修炼者也需要一些机缘,心境也是很重要,可能谭师弟的事对林师弟而言是个重要的契机也说不定?」
    真是如此么?周谅深感怀疑,但她观察了几天,不知不觉也有所松懈。比起林东虎的事,她更在意小羊哥哥,她起初觉得来这秘境探险刺激有趣,可是才待了几天她就开始觉得无聊,想快点回潢山找哥哥了。反正林东虎变好变坏也不关她的事。正这么想,次日清晨盛如玄就回来驻扎的地方跟他们说:「此行收获颇丰,但不可贪多,大秘境关闭时容易发生灾变,未免意外发生,再过三日就啟程回潢山。」
    「太好了。」周谅暗自高兴。
    是夜,周谅烤着方才宋师姐交给她的河鲜,林东虎用很大的叶子捧着一堆山菜、野果走来询问:「这些是我找来的,能跟你们一块儿分着吃么?」
    周谅别开脸道:「那得问宋师姐他们。」
    不远处一位师姐喊话:「周师妹,我都答应他啦,不要紧。」
    「好。」周谅回喊,拿树枝戳了戳旁边位置催促:「快烤好了,坐。」
    周谅将烤好的食物分成几份,师姐他们还在议事,她跑去催师姐们用饭,师姐们叫她先吃,她立刻飞也似的赶回篝火旁,林东虎瞧她小心紧张的样子笑说:「你这么来去如风,该不会是担心我下毒?」
    周谅几乎要点头,但仍维持表面和气说:「怎么会呢,林师兄又不傻,才不可能干这种蠢事。」
    林东虎客气微笑,两人默默进食没有交谈,吃得差不多了才等到师姐他们回来。周谅在这期间一直留意林东虎的动静,她看林东虎皱了下眉跟师姐们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我先走一步。」
    有个师姐看他脸色不对,关心道:「怎么走得这样急,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
    其他人附和:「说不定就是。这里的东西和外面很不一样,可能吃不习惯,昨天我也闹肚子了。」
    林东虎没解释,随意点头歉然一笑:「那我先告辞。」
    周谅才不管他是真的闹肚疼还是想耍什么把戏,反正都不关她的事。只不过天色暗下来后,又听见有人间聊时提及林东虎,说是进了树林后一直没回来,蓝晏清已经带人去找了,还没有回音。
    周谅睡不着,跑出来晃,发现有几位师姐也在外面煮茶间聊,师姐邀她一块儿坐,她坐下就听她们讲:「林东虎会不会坠崖啦?这附近地势挺古怪的。」
    有人打呵欠回应:「哪可能啊,林师弟会飞。别瞎操心,我看他八成是贪心的想去多挖些好材料私藏。宫主也说方圆百里没有什么威胁,我们也在这一带走动数日,都没事啊。」
    「要不我们也去帮忙找人?」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想睡。」
    周谅灵光一现,这不是个还讨厌鬼人情的好机会么?她编了个藉口离开,独自潜进树林里找林东虎。她不想惹出动静招来麻烦,所以并不到处叫唤,只放出神识搜罗四周。今晚无月光照耀,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神识避开障碍。她听着陌生鸟兽叫声独行在密林间,过了一柱香之久开始不耐烦,她有点后悔浪费心力找讨厌鬼,正欲原路折返,就听到附近有奇怪声响,立刻飞过去查看。
    声音越来越近,她拋出一道符照亮前方树林,短暂看清周围景物,林东虎整个人悬在树林半空,不知哪里来的山魅将其缠住,那东西像是无数杂灵混成一滩难以摆脱的泥沼,林东虎浑身笼罩在一团浓黑雾气里动弹不得。
    周谅见状立即抽剑出招,剑气和她灵气所化成的烈燄驱退林东虎身上一些杂灵,林东虎脸色惨白朝她大喊,周围风大到她听不清,原以为会听他喊救命,熟不知她靠近后听到林东虎喊:「师妹快逃,这东西看来很弱却不好应付,快逃!」
    周谅心中冷笑,看着弱小却难应付,岂不是像她?她向来讨厌认输,继续挥剑进击,其剑气扫荡如深宵绽放的一轮曇花,耀眼夺目的光华吞蚀着山魅杂灵,然而那团黑压压的东西却源源不绝出现,不仅反过来吸收她的剑气,还以更加压迫人的气势翻涌而来。
    林东虎急忙又喊:「快走!这是灵沼,只能引走,灭不完的!」
    周谅皱了下眉,这就是从前课堂上听过的灵沼?这东西多是在杂灵聚集处,发生地多是古战场或兽类等死的墓地,由无数杂灵日积月累而来,除非法力高深到能移山填海,否则寻常修士无法将其处置,甚至老远察觉了也要赶紧回避,因为它们总是不知不觉就能缠住修士将其淹没。
    周谅眼看林东虎又要被灵沼淹没进黑暗中,瞇起眼发狠了,她不停挥剑连击,这并非胡乱进攻,每一招都带有所算计,一边试探破绽一边要将林东虎从中救出。
    林东虎如溺水般发不出声,脸色已经泛着死气,周谅这回只驱走缠裹住林东虎左臂的灵沼,趁她自己还未被盯上以前捉住林东虎左臂猛地往外拽,林东虎的嘴脸几乎扭曲变形,周谅使劲大吼将其拖拽出来,林东虎坠地后被她拖了几尺后才带上他一起飞逃。
    周谅不敢松懈,她飞得很急,林东虎一路上被树枝抽得浑身疼,终于落地后周谅才丢了条手帕过去说:「擦一擦,脏死了。」
    林东虎吃了一堆风沙,脸和身上多处被树枝画破皮,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他拿手帕随意抹脸再往一旁啐口水,狼狈咳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双方沉默片刻,林东虎沙哑的说:「多谢相救。」
    周谅冷淡问:「能走么?」
    林东虎摇头提议:「只能有劳师妹去找人过来。」
    周谅用剑在林东虎四周画了辟魔圈,转身要走,林东虎又喊住她说:「慢着。你还是先别走,万一又遇上危险,我腿伤了跑不了。」
    林东虎看她眼神冷漠,又道:「而且我在灵沼已经耗尽灵气,莫说飞行,走都走不远。在这里等到天亮一定会有人来,师妹若还有馀力就传张符去招人过来。」
    周谅思忖这也是个折衷的法子,于是转身传信符出去,然后执剑立在圈外站着。她果然还是很讨厌林东虎,一点也不想接近这人。
    「周师妹,你今年多大了?」林东虎一张嘴间着就开始聊起来。
    周谅看也不看他敷衍道:「修炼之人不会在意年岁几何。」
    「怎会不在意?修炼也是要算日子的,有时还得算时辰。」
    周谅斜眼睞人,倏然抽剑刺去,林东虎只倒抽一口气并未挪动,她刺中林东虎斜后方一隻比巴掌还大的粗尾黑蝎,都道螯大细尾不算毒,但这种粗尾的肯定是颇毒的了,所以林东虎吓出一身冷汗。周谅一剑挑飞毒蝎再以剑气碎之,语调轻浅说:「辟魔圈辟得了一般杂灵精怪,却挡不住寻常毒物。不过难得你没躲,你要是稍微动一下,可能我也会不小心削下你的皮肉。」
    林东虎的鬓角和眉峰都匯了汗珠,暗忖:「这ㄚ头若非在灵素宫长大,往后说不定是个女魔头。」他暗自腹诽却不曾想起自己过往作为更加霸道无理。
    林东虎嗅着血气有些浓,但他本身并没什么皮肉的外伤,他问:「你手臂的伤又裂了?」
    周谅不想回应,那是先前被野兽挠伤的,要不是为了救林东虎也不会令伤口绽开,她想了想说:「这次救你就不欠你了。」
    「算得真清楚啊,都是同门何必见外。你的伤不要紧吧?」
    周谅忽然有些不安,她心想万一林东虎是装的,万一林东虎还有馀力,又知道她伤了,这里也没有别人,思及此她默默往辟魔圈外退开一些,手摸上剑柄说:「我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可是我闻到血腥气了。」
    听见林东虎这话,周谅一瞬间背脊发凉,她看林东虎意味不明的浅笑,感觉自己像被野兽盯上的一块肉,好在这时灵素宫的人赶到,林东虎先挪开眼望着来者说话,周谅暗暗松了口气。
    蓝晏清带人找来,他们看林东虎盘坐在一道透出淡白光辉的辟魔圈里,周谅则执剑守在一旁,纷纷感到意外,他们一向合不来的。蓝晏清出言关切:「这是怎么回事?」
    林东虎道:「我被灵沼缠上难以脱身,好在周师妹出手救我,但我连累她受伤,你们先帮她看伤势如何。」
    周谅斜瞥一眼林东虎,那人话讲得诚恳无比,但她却相当不安,也心存怀疑,难道林东虎真的是转了性子?不,不可能,她不会信的,但也许是她一直把林东虎想得太坏了?林东虎虽然比她年长几岁,可是也还年轻,勉强也还有些孩子气,听说林东虎是杜长老带回来养大的孤儿,既是杜长老教养大的,再坏也不至于坏到残害同门吧?
    她逕自沉思,没听清他们交谈,忽然被蓝晏清一句话问醒:「周谅,你怎么会找过来?」
    周谅敷衍说是凑巧遇上,最后又补充道:「我不是担心林师兄,只是想万一他遇麻烦的话,我能顺便还他人情。上回他救过我一次。」
    蓝晏清瞇眼,他听说过周谅被林东虎救的事,心想周谅这么做也是其性情使然,他找了随身的药瓶递过去说:「这瓶药先吃了,回去再说。」
    一旁有位宋师姐不安嘀咕:「没想到这片林子有灵沼啊,那还真危险,先前怎么都没发现,偏叫林师弟给遇上啦?对啦,林师弟怎么会去树林深处的?」
    林东虎被问到这事,苦笑说:「我只是觉得这片树林灵气很旺,想找个幽静的地点吸收月华,没想到碰到灵沼。」他的解释还算合理,没人深究。林东虎又央求道:「这事能不能别告诉我师父?」
    宋师姐皱眉:「那怎么成?万一又有人误闯灵沼所在岂不危险。」
    蓝晏清忖道:「杜长老管教弟子一向严明无私,要是知道林师兄擅自跑远还让周谅受伤肯定要挨罚,不如就只提发现灵沼的事吧。周谅你说呢?」
    周谅冷淡回应:「就听师兄的吧。」她讨厌林东虎是一回事,但也没想过要害林东虎挨骂受罚。
    回驻扎地,方才那宋师姐端了碗药汤来给周谅,她说:「我催促朱医修煎的,你还没睡就先喝了吧,我瞧你气色不好,应该是受到惊吓,今晚我陪你睡。」
    周谅感激笑应:「多谢宋师姐了。」
    宋师姐看她乖乖喝了那碗药,苦得小脸皱到像酸梅,笑说:「周师妹真能忍,这药我光闻都觉得喝不了。不过你去找林东虎就只是为了还他人情?」
    周谅一听林东虎名字就不嫌弃药汤苦,她觉得林东虎更讨厌,垮着脸说:「难道师姐以为我担心他?大家都知道我跟哥哥和他们处不来,我也不关心他死活,只是讨厌欠他人情。多少也是想看他耍什么花样才找过去,谁知他是真的遇上麻烦。」
    宋师姐笑了笑说:「你真是嘴硬心软。」
    「才不是。」
    「唉,「冤家宜解不宜结,修炼者最怕结下冤孽恶业。我想林东虎好歹是杜师父的弟子,总不会坏到骨子里,只是杜师父管教太严厉,男孩子嘛,多少会有脾气而无处发,而且年纪还轻,不慎迁怒了旁人。自从谭师弟那样以后,我瞧他也改变不少,懂事很多。」
    周谅敷衍道:「嗯,要是他能改就好了。」她心中不以为然,尤其是其他人对林东虎逐渐改观这事让她感到有些怪,只要林东虎常来示好就被当作是双方和解?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她接受不了。
    可是同时她又想到林东虎稍早受困濒死时还一直要她逃,那情景怎么也不像是偽装的,她又开始反省自己太小心眼,可是她都讨厌林东虎那伙人这么久,一时真习惯这些变化。不过同样的,林东虎也看她和哥哥不顺眼这么久了,真改得了?
    周谅有些心烦,她只信小羊哥哥,他们虽说是修仙,但还不是仙,自然是有许多私心跟欲望,所以她不信林东虎会忽然转性成了好人。不过林东虎似乎也不需要她相信,即使她始终冷淡以对,林东虎还是不时来示好,虽然都是挑许多人都在的场子,一起吃饭、找药草、灵矿,她感觉他挺刻意的,越想越烦乱。
    终于到了离开秘境的前一晚,林东虎又带着他採来的药草来到女修这儿,周谅正在水边练剑,宋师姐给他指了方向说:「周师妹在那儿。」
    林东虎谢过师姐走近水畔喊人,周谅收剑归鞘,翻跃落地恰好立在林东虎面前冷着脸问:「找我何事?」
    周谅只是个十多岁女娃,身型轻盈娇小,相较之下林东虎就像头熊似的,只是现在嘴脸和善许多,别人见到也不会觉得他们要斗起来。
    林东虎亲切笑说:「我拿药草来,搁师姐那儿了,你收着。」
    「我的伤不严重,差不多都好了,不劳师兄费心。」周谅语气平淡无波。
    「女孩子家多吃些滋补的总不会错。」
    周谅还想婉拒,就听蓝晏清在稍远处喊他们,说饭都炊好了,师姐让他们去吃饭。周谅趁机溜掉,蓝晏清带着一惯有礼和善的样子走向林东虎说:「近来你好像特别关心周师妹?」
    林东虎耸肩:「我连累她受伤,心里过意不去。盛雪拿她当亲妹妹,现在我对他们也没什么偏见或心结,越看也越觉得她可爱,态度当然就好很多,不好么?」
    蓝晏清像听了什么笑话轻哼了声:「周师妹好像有些吓着,毕竟师兄你转变有些大。」
    林东虎不以为意说:「我就是忽然想通了吧。」
    蓝晏清递给他一瓶药说:「宫主听说你受困灵沼,元气大耗,让你吃这药养一养身子,保重。」
    「有劳师弟代我谢谢宫主。」林东虎看蓝晏清转身欲离,出声喊:「没别的话要说?」
    蓝晏清稍微回头反问:「林师兄想听我说什么?」
    林东虎目光有些深沉:「没什么。」
    蓝晏清回盛如玄那里伺候,盛如玄早已辟穀,所以他其实不必做什么。他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只吞了颗丹药,他如今离辟穀的境界也不远了。
    一些发黄的叶子飘零,蓝晏清望着眼前景色若有所思,他之所以护着周谅都是因为盛雪的缘故,因为师弟真心把周谅当亲妹妹看待,所以他也不希望周谅时常令师弟掛心。
    夜色渐深,周谅刚躺平要睡就宋师姐来邀她说:「师妹,我们在东边林里发现温泉,很近的,你一块儿来啊?」
    周谅有些睏,婉拒道:「你们去就好,我想睡。」
    「难得来一回秘境,往后就没机会啦。我们都等你啊,快来吧,顺便取些灵泉水泡一泡脚也好,也不麻烦。」
    周谅迟疑答应:「那好吧,一会儿我过去找你们。」
    「嗯,往正东方走,很快会看到。」
    周谅躺了半晌就起身披好衣服去找师姐们,树林深处有微光,应该是有人在挖好的温泉池畔用法术佈置灯火。她走近后并没见到人,温泉池不大,就临着山壁挖的一个小水池,另一侧就是悬崖。她掩嘴打呵欠,心想这地方也不是特别有灵气,又没见半个人,忽觉有异,她有所警觉想转身就走,看到林东虎正站在她来时的路上,登时一惊。
    林东虎看周谅表情露怯就笑出声,一派轻松的问:「在找师姐她们?」
    「你怎么在这里?」周谅这些天耗了不少元气,成天提防林东虎也实在厌倦,心中充满矛盾,不晓得是自己太小心眼还是要继续疏远这傢伙。
    林东虎一脸无辜说:「你防备心真重啊。我也尽力了,你还是这样防着我。」
    周谅后退一步,想到刚才帐外宋师姐说话的语气和平常有些不同,要是林东虎施法术偽装也不无可能,这么仔细猜想后,她脸色更难看了。
    「既然师姐她们不在,那我要回去了。」周谅刚转身就感觉背后一道劲风压迫过来,她警觉扭身翻跃,躲开林东虎的掌风却不及留意脚下,土里窜出许多根鬚缠上她两脚,那是咒术生出的东西,她动作稍有延迟就挨了林东虎两拳,拳头扎实撞在她脸上。
    周谅极度惊惧也没忘了求生欲,挨打的同时召出佩剑削了缠住她的东西往后撤,她颧骨立时红肿,嘴角也破皮,疼得眼泪直流。「呸!」她啐掉口中血沫吼叫:「你做什么──」
    林东虎并不想浪费口舌解释,继续进攻,周谅失了先机被打掉兵刃,三两下就被压制在地,脸颊贴上一个冰凉之物,是一把锋利的刀,轻轻一压就在她脸庞留下一道浅浅血痕。林东虎看她眼神佈满惊恐,和刚才一样轻松笑了声说:「防心重也无用,虽然你天赋好,但我还是比你多修炼了几年。」
    周谅不禁抖着嗓音问:「你要、做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脆弱可怜,这感觉很陌生,过去在试炼时即使遇上险境也有蓝师兄、小羊哥哥护她,加上她一直都认为自己学得很快,别人要练十多天才稍有成果的法术,她有时只要半天就能练熟,演练武术时也一直都是被讚赏的那个。
    此刻周谅感觉到绝望,她清楚这是林东虎设计的陷阱,不会有人来救她的。但她依然颤着话音说:「要是我不见,他们会发现。会查出是你。」
    「放心,我用符做了替身,大伙都以为我睡着了。」林东虎说话间在她脸上画一刀。
    周谅抽气惨叫,取代惊吓的是愤怒,她做错什么了?为何要这么对她?林东虎开始撕扯她的衣物,她拼命挣扎,刀子好像往她身上刺,她痛得哭喊,心神好像分裂成两个她,一个恐慌挣扎,另一个愤怒而又抽离自我,她勉强避开往头脸刺来的刀尖,耳朵好像也被割伤了,林东虎下手不留馀地,一副要弄死她的狠劲。
    周谅嚥了口血沫,尖叫并开始念咒,她要招来附近所有能招来的东西扰乱林东虎,为自己求一线生机,可是林东虎似乎有备而来,杂灵或杂妖一隻也没有出现,她嘴里立刻被塞布团无法再施展法术,而她道行又还没高深到能凭意志施术。这下真的无计可施,她被林东虎掐着颈子开始喘不过气,很快有些晕眩,她恍惚里听到林东虎说:「灵沼也是假的,用来试你,顺便耗掉你法力的局。蠢货,早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仗着……的赏识跟……贱人,就该……操,弄死你!生得是不错,但性子太悍,本来也……哈哈,自讨苦吃。」
    周谅觉得有隻大蛇压在身上,湿黏的东西蹭过她的脸、颈的皮肤,她噁心得想吐,连话也没听清楚,只断断续续听到了那傢伙提到哥哥。
    「下个就是盛雪那臭小子。」
    小羊哥哥……周谅眼神陡变,不知哪里来的劲,猛然推开压着她的林东虎,并且两手呈爪挠过去,林东虎差点被挖出眼珠,情急下又往她身上推出一掌,她本就娇小单薄的身躯也来不及提真气护着,宛如秋叶飘零一般飞出悬崖那无边的黑暗中。
    林东虎伸手要去捞,却连半片衣角都没触到,他看周谅身影迅速被浓厚的夜色吞噬,连坠崖声都没有,他愣愣站在原处听了好一会儿,只听到深谷里隐约的水流声,驀地笑了下自言自语说:「罢了,这样倒也省事。」
    次日清晨帐外一阵骚动,林东虎睡饱走出来伸懒腰,宋师姐和其他人一见他醒来就凑过来询:「林师弟,周师妹一夜都没回,你知不知道她可能去了哪里?她前一晚──」
    林东虎打断她问话说:「我不知道,昨晚我很早就睡了。我与她也不是形影不离的关係,猜不到她会去哪里。她是不是贪玩在林子里晃?」
    宋师姐摇头说:「周师妹就算贪玩也不会这样不声不响的跑开。今天就要走了,她会不会遇上麻烦。唉,林师弟你也一块儿来找她吧。」
    「这是当然的。」
    灵素宫一行人为了找寻周谅又多待了两日,然而全无所获。
    ***
    话又说回到前一晚,寒凉的黑夜里,姚昱凡躺在挑选过的大石上准备就寝,星光稀微,却无损他拾到上乘灵矿的好心情。这趟多亏遇了两位贵人相助,才令他摆脱流氓般的天蘅教算计与纠缠,还能有馀裕养好脚伤并且继续寻觅修炼材料。
    姚昱凡服下丹药后已能到处走动,前些日他发现一条川中有罕见的灵矿,循水流找到这一带的矿脉,因此打算好好歇一晚再上山深入矿脉挖採。他晓得这秘境有诸多限制和奥秘,也无法久留,在啟程前还为自己算命,算出此行是有惊无险,且大有收获,不由得有些期待。
    有惊无险大概是指他头几日的遭遇,接下来的大有收获也许就是指灵矿了吧?姚昱凡思及此又摇摇头,提醒自己不可妄自揣想过多,这不是他道行不够,而是机变难定。
    有时他会想,自己越是鑽研命数,就越觉得凡事莫要强求,若是执着于一种结果,那么能做的就有限,但无形的影响有时却是无限的,愿与怨有时都是一种超乎常理的力量。
    察觉到思绪又越来越浮乱发散,姚昱凡暗自好笑:「还是睡吧,睡醒再讲。」本以为心思不寧是因为找到好东西而受影响,所以这一晚他早早就寝,但睡得却很浅,也因此敏锐察觉悬崖峭壁上有东西坠落。
    那动静离得稍远,风里隐约还有些血腥气,那不是一般土石崩落。他犹豫再三,决定去瞧一瞧是什么情形,他飞跃川水落到彼岸,看似间散走了几步,转眼已至数丈外。
    绝壁之下有一堆崩落的土石压毁部分茂盛的花木丛,四周并无鸟兽藏伏,姚昱凡感觉到树丛里有个极其微弱的气息,他担心是邪派陷阱,扔了几张符照亮四周,小心翼翼施法将树丛闢出一条狭径,走到里面扫视了一遍,看到一个瘦小女童奄奄一息瘫在那儿,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这……」姚昱凡皱眉,浮上一道念头:「莫非这也算是种收获?轮到在下救人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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