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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一,燧明族宗主炽人的寿辰,不同于往日的门庭若市、张灯结綵,宗家大宅没有半丝庆贺气氛,相反,大宅四周筑起结界,近处的城民亦被驱逐,宗家底下的修士倾巢而出、戍守于大宅各个角落。
    炽人稳坐正厅,昭琋、昭珉、昭琁三兄妹守在炽人身侧,四方分家各据一角,等待着昭娥到来,炽人做了无数准备,无论昭娥如何进攻,他已想好应对之策。
    萧战冬轻声问萧行风:「赌赌谁会赢,输的三个月不准碰安戈。」
    萧行风道:「昭娥。」
    「呿,那赌不成了。」萧战冬也看好昭娥,道:「燧明族宗主派了这么多人都杀不了她,明知今天有恶斗她还敢来,自然有把握。」
    「她能瞒着眾人搅动风云、掀起宗家内乱,城府之深,难以揣测。」
    「看来燧明族宗主要输惨了。」
    炽人端坐主位,昭琁难掩心中不安、一双手已搓得发红,炽人安慰昭琁,称即便败了,也绝对会保她平安,炽人对昭琁的偏爱在其他孩子眼中格外刺眼,昭琋和昭珉皆是性格扭曲又偏执的性子,他们对昭娥的情感包含太多不同的情绪,可对昭琁,却是单纯的忌妒、进而成了厌恶。
    昭珉讽刺道:「败都败了,还想保她,那是丧家犬能做主的事吗?」
    炽人道:「她恨的是我。」
    昭珉笑道:「她恨的可不只是你啊,我们这一家子她哪个不恨?」
    昭琁知晓炽人和昭琋对昭娥的伤害,但昭珉又为何招人恨?她疑惑问:「昭娥为何恨你?你做过何事?」
    昭珉笑得诡异,道:「不要问,你会怕。」
    夜幕方降,一名修士来报,昭娥的马车已抵达大门,碍于结界、她并未直接进门,白泽请缨破除结界,昭娥却认为无须浪费力气,既然今日必须有个了结,炽人总会放她入宅的。
    巧心问:「我们就这么乾等?」多年的恨,她迫不及待向宗家讨回公道。
    一身红衣的昭娥倚在马车边、一派轻松望天说道:「今天是朔日,没月亮可赏,可惜了。」
    她转头直盯着白泽,白泽问:「怎么了?」
    「没法赏月,我就赏赏月亮的孩子囉,多好看。」
    白泽羞怯低下头,挠着脑袋,说道:「别人都觉得我长得怪异,只有你会说我好看。」
    「真是这样就好了,便不会有人跟我抢你了。」
    巧心听不下去,揶揄:「要不你们回马车上黏腻吧,饶过我的双眼和双耳。」
    昭娥挽住巧心手臂,撒娇道:「我不黏白泽,我黏你。」
    「去去去,女大不中留。」
    「我偏要留,再说,也该是白泽入赘吧,他可是我带回来的童养夫啊。」
    「那我以后岂非得喊他姑爷?我成最小的了,不成不成。」
    昭娥与白泽会心一望,昭娥说道:「那……你不如认我当女儿?这样我们就得喊你娘亲了,你可以压我们一头。」
    「女、女儿?」巧心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我有记忆起,一直是你在照顾我,比起生我的人,你才是我的母亲。」
    回想起这些年的相伴,没有血缘的他们早已将彼此刻在心上、无法抹灭,若这样还算不得亲人,什么才算呢?假使没有巧心,昭娥或许早就被吞没在宗家的阴影之下,沦为人偶般的悲惨人生。
    巧心的双眼逐渐湿润,她轻抚着昭娥细嫩的脸颊,道:「要是从前,我肯定不许,都把我叫老了,但现在咱们这年纪差得确实喊声娘我也能接受了。」
    昭娥反手搂住巧心,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在巧心耳边轻声说了个词,巧心瞬间泪目,可脸上却掛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白泽静静待在一旁,他自知在昭娥的人生中自己远不足巧心付出得多,他感谢昭娥将自己从黑暗中救出、也感谢着一路无微不至照料着昭娥的巧心,因为有巧心,他才得以和昭娥相遇。
    昭娥在门外等了好一阵,还是不见结界有松动的跡象,显然这是炽人为了消耗昭娥一方力气的手段,昭娥本想让炽人自己解除结界,但等久了实在让人昏昏欲睡,昭娥决定不等了,白泽上前正要毁掉结界,昭娥叫停,只见她手指一挥,门前守卫的数名修士骤然倒地、七窍流血、周身发紫,昭娥手指再一挥,每一具修士尸体上皆现形一尾烬螟蛾,牠们栖身在修士身上、不断洒下蛾粉,十声数后,被烬螟蛾附身的修士们便命丧黄泉,修士死后,烬螟蛾翩然起飞,受结界阻拦,烬螟蛾被困在大宅之内,渐渐地,飞空的烬螟蛾数量越来越多,直至一眼忘去全是闪着微光的灵蛾,而这每一隻灵蛾都代表着一条逝去的性命……。
    巧心惊讶问道:「你什么时候佈下这些烬螟蛾的?」
    「刚復生时不是在大宅里住过一段时日吗?」
    巧心道:「你那时不是体虚、难以练成烬螟蛾吗?难道跟白泽睡了几次还能採阳补阴、助你练出烬螟蛾啊?」
    昭娥无奈,解释:「我是想说,那段时间我留了一尾烬螟蛾在宗家打探消息,得知他们要展开结界,趁着结界筑起前,让大量烬螟蛾隐身潜入大宅、等待时机。」
    「里头的修士都解决了?」
    「不重要的都解决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巧心可是做好了殊死的准备,这先机赢得有些意料之外。
    「你以为我这阵子在狗尾坡只是享乐吗?我从来都没停下脚步。」昭娥的每一步都有预谋,宗家得到的喘息之机不过是她计画下一招的预备期。
    白泽见昭娥旗开得胜自然欢喜,同时也为那些殞落的生命哀叹,他们当中有许多都与白泽相识,甚至一起共事过,他们本不该捲入这场宗家的二次内乱,却成了最初的牺牲者。
    昭娥察觉白泽心思,道:「每一场争斗流血最多的都是无辜者,始作俑者反倒有苟且偷生的机会,然而,不踩着他们的尸体,我们就无法前进。」
    白泽定了定神,聚气一击,将结界破出一个洞口,方才昭娥担忧一旦白泽聚精会神破解结界,容易遭到修士偷袭,这才先解决了碍事的修士,白泽跨进结界之内,朝昭娥伸出了手,道:「我们现在就去找始作俑者。」
    昭娥听出白泽的弦外之音,他是希望昭娥不要再伤害无辜,为了復仇,太多人成了昭娥的垫脚石,只是她隐藏得太好,无人知晓……。
    昭娥、白泽、巧心行至中庭,埋在庭中的炸药随即引爆,白泽使出防护罩,待爆炸过去,三人从烟雾迷漫中毫发无伤走出,逕直来到炽人面前……。
    昭娥拨拨身上的尘土,微笑称:「我还以为会有更隆重的欢迎仪式。」昭娥话音方落,身后的巧心忽然腿软跪地、鼻中冒出鲜血、止不住地咳嗽,白泽虽未倒下,可手压着胸口、看着颇为难受,昭娥立马反应过来,道:「烟雾中有毒。」昭娥面不改色,用烬螟蛾三两下便治好了白泽、巧心。
    炽人冷冷说道:「你能治好他们,却救不了自己吧?」烬螟蛾对昭娥本身不起作用,这件事在昭娥遇刺时便一目了然。
    「我的毒早解了。」
    炽人自信道:「此毒是我亲自调配,根本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
    「你调不出解药,不代表我也调不出啊。」昭娥此言明示了她早已知晓炽人打算下毒,并且事前已拿到毒药配方、製出解药。
    炽人问道:「你让白泽控制了我身边的人、偷走药方?」
    白泽否认:「不是我。」白泽、巧心看着也是一头雾水。
    「宗家有你的人?」
    昭娥未答,转而说道:「今日是你的寿辰,虽不是亲生的,好歹也喊了你多年父亲,你也算我的伯父,该当送你一份寿礼。」
    昭娥掌心一收,炽人身侧的昭琁与昭琋瞬间被烬螟蛾吐出的丝捆住全身,这丝线硬如钢铁,任凭二人如何挣扎也是白费力气,见昭琁有危险,炽人情急起身,正要拔剑,一把匕首悬在了他的脖颈前,持刀之人……是他次子昭珉。
    昭珉用着一贯的虚偽笑容,说道:「父亲年纪大,还是坐下好好看戏吧。」昭珉的叛变令在场宗家及分家诸人大为吃惊,连白泽、巧心也一脸诧异,唯有昭娥波澜不惊。
    炽人明白了,道:「原来你就是她的内应。」
    「不不不,我们是伙伴。」
    「你以为成了她的走狗就能苟且偷生了?」
    「都说了我跟她是伙伴了,您是不是老了、耳朵不中用了?既然如此,留着也没意义了。」昭珉手起刀落,砍下炽人一双耳朵,炽人血流如注、冷汗直流,明明疼痛难忍,他仍端着宗主的仪态,咬牙苦撑、不愿让人看轻。
    「父亲!」昭琁试图挣脱丝线,不慎摔倒在地,他朝炽人爬去,却被昭珉一脚踢开,昭珉将割下的两隻耳朵丢到昭琁面前,一向沉稳的昭琁此刻有了怒不可遏的神情,一双眼冒出的杀意直击人心。
    昭珉对昭琁说道:「你还有空担心他?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呀,你是他的心头肉,折磨你会让他更生不如死,我说的对吗,昭娥妹妹?」
    昭娥不满说道:「你这么早割了他的耳朵,血都堵住耳道了,还怎么听得清他爱女的哀号呢?」
    昭珉道:「无妨无妨,还是能听见的,再说,他的双眼我还替你留着呢。」
    炽人怒道:「要杀要剐衝我来,别碰昭琁!」
    昭珉道:「你傻啊?你越维护,她更不会放人。」
    昭琁朝昭娥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昭琁曾对昭娥充满同情,如今见她杀人不眨眼、残杀无辜毫不手软,怒意已取代了所有怜悯。
    昭娥不理会昭琁的怒火,对炽人说道:「记得你四十五岁寿宴那晚,发生了什么吗?」
    「……。」他自然记得,他们所有人都记得,那是昭娥得知身世、身心被撕成碎片的朔夜。
    「我经歷过的……你的女儿也该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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