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能惹得青涩心动,暗中在意,目光频停。
也或甚至无需是什么明星人物。传卷子的时候无意间碰到手指,就忍不住脸红了。
蒋冬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意识到什么。那些潜意识想引起对方注意的行为如同只是青春期男生常见的因额叶发育不全而做出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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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入学军训就注意到廖簪星。短发热黏在脸侧,双颊晒得通红,解散后脚步虚浮,被旁边的女生拉去树荫下坐着。
渐渐又围过来几个,女孩子聊着聊着就熟了。她坐在人群中很特别。蒋冬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神经大条,不如妹妹心思细腻。他远远看着她解开迷彩服领口透气,跟前的女孩子说什么的时候她接了句大概在逗趣的话,紧接着惹得一圈女生笑歪一片。
自己这边的男生嘟囔明显口不对心的话:“女生真吵。”
新认识的哥们儿拿胳膊肘杵他,在等他附议。蒋冬凯回神,慌乱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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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接触却是第一次月考。按入学名次排下去的考场,背影纤细的女孩坐在他前面,传卷子,不曾回过头,大概也不知是同班同学。
做不出题时抬头发呆,便能看见她低头专注答题,修剪随意的发尾拂在白皙脖颈。做完便伏案睡觉,被监考老师敲桌子提醒,也只是换了个方向,浑然不理,脸朝墙继续睡。
廖簪星有种……超脱同龄人的气质。蒋冬凯搜肠刮肚,用贫瘠的文学水平这样形容。
懒散垂眼看书,做题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笔,或是坐在人群里倾听,视线却没有焦点。偏偏大家都喜欢和她玩——他倒不是嫉妒……但多少还是有点羡慕。
打球回来,蒋冬凯隔着窗子远远望见,她坐在教室里托腮不知想什么。
可能是打球的后遗症。身体完全不受大脑控制,进门时忍不住一跃而起,弹跳,拍门框,模仿扣篮,然后轻盈落地。
……一个往后余生想起来一次就脚趾抠地一次的举动。
后面的朋友响亮地吹了声口哨。大概高中男生就是没有脑子的,也觉得这样很帅,一个接一个地拍过去。
他用余光去瞟。廖簪星闻声只是懒洋洋望了眼后门,就平静地转回去。
他只是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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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熟起来倒也很快。毕竟她和谁都能成为朋友。只是蒋冬凯总觉得是自己单方面的友谊。
他努力甩掉这些奇怪的念头。大老爷们想这么多干什么?怪矫情的。
他们课间坐在一起讨论题,写了一张又一张草稿纸换思路。蒋冬凯攥紧了废纸团,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专注的样子很……可爱。
他也是真的很词穷。
手有自己的想法。抬臂,抖腕,一掷。完美的抛物线,纸团落进后门旁的垃圾桶,精准投篮。
成就感和奇怪的卖弄感涌上来,莫名就呼吸微促了。蒋冬凯干咳,挠挠头看向廖簪星,对方停了笔,冲他笑了下。
露出了小虎牙……特别可爱。
卖弄欲更强烈了。廖簪星在演算她想到的新方法,他用废弃的演草纸迭了只小兔子。
蒋冬凯平时就用这招哄妹妹蒋冬韵。但他一个男生……一米九大高个子的,做手工也太违和了。是以从不在学校显露。
廖簪星却没有评判什么。高高兴兴接过来,总是犯困的眸子也亮亮的。
蒋冬凯想,下次给她编个小竹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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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并不总是像树袋熊,睡不够懒洋洋。
班上有个叫骆鲲的男生,很没教养,常手贱弹女生肩带,再笑嘻嘻故作惊讶问她里面穿的什么?
蒋冬凯只是听说,但没撞见过,平白去伸张正义像找茬。
直到那天课间廖簪星冷不丁暴起,骆鲲被她踹下凳子,头磕上背后的墙,再被她反复照裆猛踹,毫无再起之力。
“咚”的巨响。整个教室像按下静音键,又立刻爆发喧哗,纷纷站起来凑热闹伸脖子好奇发生了什么。蒋冬凯心里一紧,看不到廖簪星怎样了,赶忙凑过去。瞧见地上男生的惨况,无端幻痛。
旁边是骆鲲的前桌小姑娘,眼含泪花怯怯站着,绞手指,却小声跟着别的围观群众一起喊加油。
“……”他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了,问廖簪星:“送老班办公室?”
廖簪星也累了,想了想,“也行。”
蒋冬凯便拎着对方领子,像拖一坨烂泥。廖簪星许是不放心他的性别,跟着他去办公室。
“重不重?”她语气平缓地关心。仿佛他们只是值日生,要一起提着垃圾桶去垃圾池那边倾倒。
“轻得很。”没来由地有点高兴。蒋冬凯暗中运劲,好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又掏了掏口袋,摸出来一块薄荷糖,“吃糖吗?”
“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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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川二中的唯一目标就是升学率。一切不当行为只有“回家反省”“记处分”“开除”叁种结局。
性骚扰的男生得到了应有的处罚,又上了几节遮遮掩掩的生理课。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在春天似乎格外躁动,曲折地打听在意的人选文选理。
廖簪星偏科,选理科是板上钉钉,政史地惨不忍睹——只是相较于其他科目。分班按九科总分来排,文科拖完后腿也是在年级四五十,属于基本稳进理科重点班。
蒋冬凯以为她是真的偏科,直到在政治老师罚抄的威胁下成绩有了大跃进。
她忧愁地托腮,发言在别人听来像在炫耀,“好没意思,不想进重点班。”
蒋冬凯在用洗干净的豆浆杯给她做小灯笼,灯泡是物理课的遗留。他手上一顿,“干嘛不进?”
只有一个重点班,他以为会继续同班。往届除了关系生,最差也是211,所有的资源都向这一个班倾斜,校方期望着能多堆出来几个清北。
蒋冬凯有自知之明,但总是很快就被老师家长劝没:虽然照他现在的成绩很难,但还有两年呢?谁还没纠结过招生办抢人的时候选清华还是北大了?
除此之外的目标……他也不知道。
好像不需要担忧前路迷茫,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就好了。
廖簪星用舌头将薄荷糖顶到口腔另一边,随口答,浑似这并非关乎人生的重大规划。
“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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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果然没有进重点班。蒋冬凯来来回回将新班级的名单看了叁遍。
原来那是发自肺腑的感慨,而非学霸之间类似“好烦又是149分”的烟雾弹。
好玩?上学是什么能找到乐子的事吗?
他神思不属,总在想廖簪星。
考试被老师警告也继续睡觉的样子,常常下课后带着半边脸睡红了的印子,和本班外班的女生一起去吃夜宵,电动车车速是即将激怒教导主任的快,短发乱飞的造型在违反校规的边缘试探。
张扬的,自由的,散漫无状的,又……可爱的。
蒋冬韵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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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追求女生,蒋冬凯尽力面面俱到。
新衣服,新发型,亲手榨的果汁,假借学习名义的约会,抓娃娃,吃烤鱼,试图请客但未遂。
认识云亭是变数。但他们俩好像很熟,应该会很有帮助。而且那哥们从南方过来读书很孤单,为人热心又好脾气,跟他说了不少廖簪星的事。
不愧是好兄弟。
蒋冬凯想,不如竞赛回来就表白。他总觉得她对他的好感也不怎么真切,像追逐如梦似幻的斑斓泡泡,抬手便从指尖轻盈溜走。
他试图去捉,泡泡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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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也不是多么喜欢我……”廖簪星反问时平静得像谈论天气,而非一针见血的剖析,“你是喜欢我,还是想成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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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极微妙的关系。被倾注感情的人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宛如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具象化。
某些存在年龄差的关系或许也是这样。年长者之所以成为引领者,约莫是具备了年轻者所向往的特质。
喜欢和向往无法清晰界定。于是误以为,得到了对方,就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
他似乎离廖簪星很远。她在俯视视角,像看幼稚的孩子,对他的把戏了然于心。他在这样宽容平和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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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都倾注感情的友谊尚且无法长久,毕业后廖簪星态度肉眼可见的可有可无,朋友圈又发过一次男朋友照片,蒋冬凯也不再自找没趣。
他也终于知道什么样的人会让她多看一眼了。
……有一点被背叛,有一点不服气。又觉得如果是她的话,总能做出自己喜欢的选择。
无数个做抉择的时刻,通往顺风顺水的康庄大道,他忍不住想,如果是廖簪星。
她大概会说,没意思,不好玩。
他好像仍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但又庆幸是她。
She is just like a dream, so bright, so short.
启明星永远明亮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