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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于一种愧疚感,她收留了阿蛮,三进的宅子两个人住,总归也冷清不安全。
    她灵机一动,叫来阿蛮的兄长,三个人一起忙活了将近三个月,才弄出一个简陋的学堂,专供一些家庭贫寒的孩子来读汉书。
    不过这些孩子总是流动的,有时候家里农忙了,或者有其他的事,就要消失几个月,有的会回来,有的永远不会回来了。
    羊头镇上的人都会尊称她一声女先生,有人还会专门轮流帮她看家护院,这样一来安全问题也就这么解决了。
    黛争收拾好院中摆放的茶具,“走吧,阿蛮,今日咱们再去。”
    “今日还要去吗?我们已经连续去了五天了,总是不开门……”
    阿蛮觉得黛争真是个倔脾气。
    她们总会去上门拜访那些不再来的学生,多数吃了闭门羹。
    她也不恼,明日会继续去,直到问出个所以然来。
    多数都是要嫁人,或者觉得读书无用,不如早点学些技艺补贴家用。
    “还是要去的。”
    说走就走,阿蛮放下笤帚,牵着黛争的手,拐了好几条街,来到那家屋门口,素手敲了敲门,还未得到回应,就听到自院内爆发出的争吵声。
    “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等到以后嫁了人,被婆家打回来,我可不帮你说情!”
    “阿母,我还小呢!”
    “你小吗?你已经十一岁了,再过四年就及笄了,就要出嫁了,难道你觉得四年很长吗?”
    “阿母总是这样说我,想把我嫁出去,不就是想把我卖钱,你怎么不说弟弟?”
    “你弟弟才多大啊!”
    “阿母就是偏心眼!”
    黛争抿着唇,又想扣门,谁知木门已经被自己打开,她看到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小娘子哭着奔了出去,拦都拦不住。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女先生吗?”那女孩的阿母手里拿着擀面杖,靠在门口,扯出讥讽的笑容:“你都来几天了,我们不理你你还不知趣,非要让我说的那么明白让你滚吗?”
    “你怎么说话呢!黛娘子只是向来问问芜娘的情况罢了!”阿蛮知道芜娘的阿母姚氏是个远近闻名的泼皮户,可见她这么说黛争,她小小的身躯也挡在黛争面前,“不是你当初让黛娘子收留芜娘识字的吗?”
    对面的女子脸色有些难看,“那是以前,现在芜娘已经会念信了,不用再学了。”
    她家的丈夫去当了兵,一年回不来几次,她是个不识字的,现在芜娘识得几个字,已经够读懂她和她夫君之间的对话了。
    “小娘子读书不全是为了读信,芜娘还小,还应该让她多学学。”
    “没什么用的,过了几年她嫁出去了,是别家的媳妇,好处不都给别家了?”她不耐烦地说:“如果你觉得少了一个学生的话,就让二郎去上吧,不过他还小,一个时辰需要喂一次奶,你有吗?”
    “黛娘子教书不是给你带孩子的,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阿蛮听不下去了。
    说罢,她还挑衅地冲她挤了挤自己的胸脯,骂道:“烂桃子!天生骚贱的货色,你总是叫人来授课,不就是想着让那些男人给你看家护院,可供你挑选,背地苟合,我明日就叫所有人都不去,看你还怎么勾引——”
    “啪!!”
    只听一阵脆响,姚氏的脸歪着,黛争的手还保持着合拢的形状,她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在姚氏还没反应过来时,拉着微愣的阿蛮,微微一笑。
    “快跑!”
    阿蛮也反应过来,和黛争一起跑的飞快,就连身后姚氏的叫骂声也快听不见。
    回了自家,阿蛮还在为她打抱不平,“她真是疯了,居然这么骂娘子,辱娘子的清白!当初也是她求着娘子收留芜娘,现在就是过河拆桥……呀,我会用过河拆桥这个成语了!”
    黛争摇摇头,说无事,羊头镇算是燕朝和其他游牧民族的接壤处,民风十分开放,同时也十分粗野,她以前在汝城也不是没听过更难听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记在心里反而自己难受,更助了他人气焰。
    “娘子就是太好心了,好心没好报,以后千万别再去了……”阿蛮小大人似的抱着双臂给她出主意,“刚刚那一巴掌打的也太轻了些,要是阿兄在肯定——阿兄!你来啦!”
    说阿兄,阿蛮的阿兄就到了。
    阿蛮的兄长比黛争还小上个四岁,淡色的长发尽数披在肩上,取了几绺变成小辫,皮肤看上去比黛争还要白皙,可以清楚的看到脸上的雀斑,一双绿眼深邃,正弯腰抱起冲他跑来的阿蛮。
    “你刚刚在说什么呢?我还没进来就听见你在说,人家黛娘子可一句话都没说。”
    他笑起来时,脸上的雀斑跟着他一起生动地跃动。
    阿蛮赶紧把今日的事告诉他,只见少年沉下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咬牙道:“姚氏这骚……”
    想到黛争在,又乖巧起来,问她:“需不需要我为你报仇?我最近不跑商了,族中见我有跑商的经验,又年轻,让我跟着节度使手下做事,现在不忙,最近都可以留在羊头镇。”
    “要把不上学的学生的父母打一顿,好让大家都不来我这读书了吗?”
    黛争拿起扫帚扫着又飘下来的柳絮,“多大点事,不来就不来吧。”
    “可你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她瞎说!”
    少年觉得黛争总是这样,太不与他们计较了,可在羊头镇,不计较怎么能生存下去。
    忽闻一团不听话的柳絮落在黛争的额角,少年下意识去捉,可风一吹,柳絮又调皮地落在黛争的鼻尖上。
    他带着粗茧的手指覆盖在黛争的鼻尖,让黛争不由得轻蹙眉头,如一副淡漠的水墨画,是少年生长的羊头镇中不可多得的新风景。
    “对不住,你这有柳絮,我帮你捉下来了。”
    少年的脸不禁红起来,斜眼看到阿蛮正捂着嘴笑他。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好没男子气概,又强装镇定,说点别的话:“我从商队的哥哥们说,燕朝的皇帝换人了。”
    少年的汉语比阿蛮好上一些但有限,“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就听说是原本的太子换成了另外的人,那个人就登基了,不过他好像挺好的,是个明君。给我们这些外来商队很多好处,今年挣了好多钱哩。但我也听说,他私下的脾气非常不好,杀人如麻,是个暴戾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是个奇怪的皇帝……”
    黛争眨了眨眼睛,他果然还是活了下来。
    真是祸害遗千年。
    三年内她鲜少听见傅兰萧的消息,由这位少年说出来,那或许就已经是传了一遍又一遍,已经变了味道的事情了。
    她现在隔得他十万八千里,他们可能也再也不会相见了。
    黛争的心便重新回归于柳絮上了,说:“换人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也是哦。”
    倏然间,她觉得过去已经离她远去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下时间问题,两年变三年,算数有问题呜呜
    今天出去聚餐,九点才开始写的呜呜呜,我把文案更新时间改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第74章 噩梦
    “圣上喜静, 做事都用心着点,不然的话,我可保不住你们的小命。”
    听着面前的內侍训诫,黛争跟着一众宫人的头都低着更低了。
    她在一众应声中回过神来, 她想问她这是在哪, 可是无论怎么张嘴, 她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子也跟着其他宫人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绕过幽静的长廊, 宫灯随之轻轻摇曳。
    她无时无刻都想停下来,看着金赤朱漆的屋顶映入眼帘, 她的心跟着揪在一起,好似也明白了这里到底是哪里。
    殿内红烛轻晃,她的脚步终于随着他人一起驻足, 看到身着十二章纹饰玄服的男人,正垂着眼,看着一旁同样衣着华贵的女子。
    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柔情, 此时全部荡在眼中, 不由得让她呼吸一滞。
    就在此时, 她注视着的男人似有所觉, 狭长的眼眸一转,将那柔情瞬间变成阴毒的恨意,直直地射在黛争身上。
    “黛争。”
    他叫她的名字。
    她终于能发出尖叫,转身就跑。
    傅兰萧明明离她那么远,却瞬移到了她身后, 手掌死死地扣住她的肩膀, 力气大到让她误以为自己的骨头被他捏碎。
    “黛争。”
    他的声音, 带着戏谑, 不解,深深的愤恨。
    “黛争。”
    “黛争,孩子呢?”
    “别问我!!”
    黛争登时睁开眼睛,人几乎是从床榻间挺起来。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梦见傅兰萧了。
    被觅英那么一提,又做噩梦了。
    他真是一只索命的恶鬼。
    现在想来,她和傅兰萧认识也就一年半的时间。
    她居然觉得过了许久,久到对她的今后一生都影响颇深。
    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将一直放在自己枕下的令牌拿出来。
    上面的血迹早已洗净,她手指描绘出其上的一处小小的缺角,却时刻在提醒她,他们最后发生了什么。
    她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时间注意,后来一看这令牌还损了一块,觉得有些可惜。
    现在想来,那支短箭应是蹭过令牌的边缘,所以才没有给他造成更深的伤害。
    他做了那么多事,她只还他一箭,便宜他了。
    她敛了表情,将令牌塞到更深的褥下,默念道今后不会再用上这东西了,
    她既然到了羊头镇,买了这么大一个宅子,就想着在这里安家立业,院子里开辟了一处菜地,平日里就帮人写信赚几分钱,偶尔会写几本话本贴补家用,也可以够她和阿蛮自给自足了。
    再攒个十年,应该够阿蛮出嫁用了。
    这次的梦,还连带着他登上帝位,和他的新皇后在一起。
    他现在是皇帝了,怎么会再和她纠缠不清?
    娶的正妻那应该叫皇后,其他侍妾都是妃子,黛争更觉得遥远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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