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一直不信,好端端的,咱们霍师兄蔚师姐怎么可能叛宗呢。”越秋秋信心满满说:“这里面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身后的其他小师妹纷纷点头附和,唯有一个圆脸小师妹,挠了挠头,小声说:“可是…我那天不是出去买新器鼎了……我出去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传言,说蔚师姐叛宗,是因为与魔尊生情…”
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越秋秋断然说:“不可能!绝对是污蔑!”
“蔚师姐怎么可能与魔君有情。”有人愤恨:“谁这么歹毒,拿这种事污蔑蔚师姐。”
“那还用想,肯定是那些嫉妒蔚师姐的坏女人。”越秋秋冷笑:“蔚师姐性子温柔,诸宗大族中有多少青年才俊喜欢蔚师姐,她们平时就眼红得不得了,如今可找到机会了,当然在外面胡说八道,使劲抹黑蔚师姐。”
越秋秋说着,瞪向圆脸小师妹:“这样的话你也信,外人胡说八道,蔚师姐平时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昆仑弟子自己还不知道吗?!”
圆脸小师妹被她说得脸都红了:“我没有信,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在市坊茶馆里说的有鼻子有眼。”
越秋秋:“说什么有鼻子有眼?”
“就说…说蔚师姐叛宗,是与魔君相恋。”圆脸小师妹嗫嚅:“还说要不是霍师兄喜欢蔚师姐,是绝不会跟随蔚师姐叛宗的,他们说蔚师姐是妖孽祸水,那些倒戈魔界的许多名门大族,比如褚氏的少主,也是爱慕蔚师姐,才带领家族投靠魔尊的…”
越秋秋脸色瞬间变了:“你说褚少主?”
话音未落,所有人下意识齐齐看向阿朝。
阿朝本来在旁边竖着耳朵悄悄吃瓜,猝不及防,瓜就吃到了自己身上。
阿朝惊呆了。
长生珠也惊呆了
“什么?”长生珠尖叫:“褚无咎跟蔚韵婷跑了?!”
…好一针见血。
阿朝扭头问:“外面真的都这么传了吗?”
众人心里一紧,褚氏少主,可是与衡师姐早订下婚契的未婚夫婿啊!
最开始说话的圆脸小师妹脸瞬间涨红,结巴:“不不没——”
众人一时不敢说话,小心觑阿朝表情。
阿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她心里的小人在捶胸咆哮,褚无咎你个混蛋王八蛋!投魔就投魔,暗恋蔚师姐就暗恋蔚师姐,你等和我解除完婚契再搞事啊!你现在搞得人尽皆知,她还要不要面子!
阿朝简直被气成个球,恨不能褚无咎立刻出现在面前,把他脸按在地上摩擦。
越秋秋脸色也不好看,她咬着嘴唇,眼神不断闪烁,胡乱挥手烦躁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谣言说它干嘛,反正我相信霍师兄蔚师姐是有苦衷的,褚氏也是累世的名门大派,褚氏少主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也不信他们会背弃正道,这里面一定有缘由,我们不要胡乱猜测。”
“对的对的”几个师妹讪笑,但仍然悄咪小心翼翼瞅阿朝。
阿朝不知道说什么,这个话题实在尴尬到让人抠地,她低着头,状似专注盯着柜台里的各种宝物。
“就是这套了,衡师姐你检查一下——”百宝坊的王师弟抱着阵旗出来,一无所觉地笑说:“万佛刹的空澈主持有百年没亲手开光过法器了,天玑宗那些阵修们巴巴来要许多次了,我们都没卖,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特意给衡师姐您留着的。”
阿朝回过神来,赶紧对他笑一笑,道了谢,然后接过阵旗一一检查起来。
越秋秋觉得浑身别扭,恨不得赶快走人,但看阿朝闷在那里半天不吭声,她又莫名迈不动腿,最后到底别别扭扭蹭过去,把王师弟轰到一边去,在阿朝身边压低声音:“那都是谣言,你还当真啊。”
阿朝不说话,她确实不知道该说啥
——谣言个蛋蛋,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褚无咎那个黑心肠的家伙,这种事他绝对做的出来,她半点都不带奇怪的。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越秋秋哼一声,又酸又气:“你都给褚少主下过‘相思引’了,害他只能和你结成道侣、这辈子都只能喜欢你一个人,你还不放心,听点谣言都生气,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小肚鸡肠又狠毒的女人。”
阿朝一直不吭声,此时终于忍不住了,扭头看向她:“我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但他的相思引不是我下的。”
是的,她和褚无咎订下婚契,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和褚无咎身上有相同的情蛊——相思引。
相思引,相思而引,不能离而相爱,褚无咎身上的是子蛊,而她自己身上的是母蛊。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阿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些谣言,说褚无咎的情蛊是她给下的。
阿朝好无奈,她解释,解释都没人信。
果然越秋秋听了,立时便撇嘴:“你跟我装什么无辜,相思引这种情蛊,又稀罕,效用又特殊,你身上就是母蛊,除了你仗着有个好师尊大靠山能搞来、搞来还能找机会给他下,还有哪个女人能费尽心思想出这种招数来。”
“…”阿朝默默想,说出来你都不信,褚无咎身上的相思引都不是女人下的,是个男人下的,还是当年被褚无咎亲手干掉的亲哥哥给他下的。
“褚氏是名门大族,比咱们昆仑也差不了多少,褚少主是嫡长子、少族长,是世人皆赞誉的谪仙君,如今更是元婴巅峰了,论天资论身份论气度,冠绝当世英豪,都可堪与咱们霍师兄一较高下。”越秋秋越说越酸、越说越生气,愤愤不平道:“而你呢,不就仗着有衡师伯,如果不是你给他下了相思引,他拿你没有办法,他能和你订下婚契?他那样清冷高华的一个人,却不得不向你折腰、不得不永远受制于你——他明明可以有更远大清白的前程!!”
“……”阿朝默默听完,哑口无言。
她有满肚子的腹诽,一时竟不知从何处说起。
越秋秋用看恶毒坏蛋的眼神瞪着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朝诚恳说:“我想说的可太多了。”
越秋秋大怒:“你还真想反驳——你怎么好意思啊!”
阿朝心想,我这还没说呢,我要是真说出来,你心里那个清冷高华清白无暇的褚少主一下碎成渣渣,你不得活活吓晕过去。
但阿朝看着越秋秋圆圆白嫩的小脸蛋、愤愤不平的天真眼睛,到底把那些话咽下去。
她知道,越秋秋心里一直喜欢褚无咎,天真的少女第一次悄悄喜欢一个人,酸酸甜甜的暗恋,那种青涩又美好的幻想,像一个晶莹漂亮的大气泡,应该随着时光悄悄地、自然而然地消散于空中,留下星星点点美丽的回忆,而不是猝然被暴力打破,成为这辈子一块丑陋的疤痕。
阿朝不想伤害她。
越秋秋见阿朝定定看了自己一会儿,看得她都心虚起来,强撑着凶声凶气:“你看什么?”
阿朝却摇摇头,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她转过脸去,把灵石袋放到柜台上,把阵旗抱起来,正想说什么,腰间挂着的门牌忽然一烫。
阿朝僵住,下一瞬,瞳孔骤缩
——有人去了她的洞府
师尊!!
越秋秋心虚,心虚到突然恼羞成怒。
本来就是,如果不是相思引,褚少主怎么会与衡明朝结婚契?他们怎么看怎么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褚少主太可怜了,被迫受制于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还不都是衡明朝耍的诡计!自私!卑鄙!
越秋秋叉起腰,正气势汹汹准备与衡明朝大骂三百回合,就见衡明朝倏然变了脸色,转身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嗳你——”越秋秋呆了呆,下意识追到门口,只看见流光冲向天际,眨眼就消失不见,只有地上散乱着好几枚阵旗,赫然是衡明朝刚落下的。
“靠,疯了吧。”越秋秋骂骂咧咧,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下去把阵旗一个一个捡起来,恨恨嘟囔:“阵旗都乱扔,就说这好东西给你是暴殄天物,等你再想要,我要你十倍灵石买回去哼!”
阿朝一路冲回沧川峰,长生珠本来跳脚想问她褚无咎那个狗逼的事,但看见她急得眼睛都红了,硬是没敢吱声。
阿朝远远就望见洞府门户大开,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想都没想冲进去,沿着有人行走的轨迹一路冲到卧房楼下。
阿朝红着眼睛抬起头,没有看见想象中的苍掌门或者任何一位长老,卧楼下的小花园草木繁茂,花蕊吐春草枝冒新芽,木质贯通的廊道风铃声清脆依旧,二楼临花园的那侧窗棱大敞,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微伸着,鸟儿在他手中啄食。
十几个身着薄甲的褚氏禁卫静默立在屋外花丛外,含着馥郁灵气的清风从花丛吹过,吹到一花枝斜戈而出的窗边,吹起窗前的细纱帘,帘纱微微浮动,映出一道清颀的身影。
一个人站在二楼窗边,微微俯首,悠闲望着窗外的风景。
他穿着霁白色的对襟袍衫,外面披一件色泽略深的绥尾狐毛领大氅,体态颀长,隐有几分病弱的清态,青丝如瀑,仅以一支青色玉簪别着,余下的长发松松淡淡散在身后,露出半张玉一样的面庞。
五六只灵鸟脆鸣着凑在他身边,他悠闲抬着一只手,手掌细长,指节略略屈起,泛起一点柔和的灵光,灵鸟们欢快地啄食,还有的落在他肩头,亲昵啄他发丝。
看见他,阿朝僵住了。
青年听见声音,微微侧首看来,那双含着云雾似的眸子望过来,唇边慢慢噙起一点笑意,有几分似笑非笑:“你倒还知道回来。”
第4章
阿朝看着那风华绝代的青年,气得半天没憋出声。
事实告诉我们,千万不要背后说人,一说人,人就跳出来了。
“我靠!这个狗逼居然还敢来!”长生珠看见褚无咎,瞬间炸了:“把他轰出去!负心汉陈世美,渣男活该千刀万剐挂墙头!挂三天三夜!给他从人渣晒成人干——”
阿朝:“……”
她就不该给它买那么多狗血话本。
见她过来,守在院门前的褚氏禁卫长褚毅、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青年人双手抱拳行礼:
“少夫人”
他身后众禁卫也齐齐单膝跪下,令行禁止,一声杂音也无,便瞬时让开道路。
“你出去这些日子,把家里忘得干干净净,若不是我还时不时来打理,等你回来,全荒成烂草地了。”
褚无咎悠悠说着话,逗弄着雀鸟,半响没听见她的回答,低头看去,就见她一动不动站在花丛边,脸憋得通红,表情风云变幻。
他轻轻挑一下眉。
“怎么不说话。”褚无咎笑着问:“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阿朝:“……”
阿朝大吼:“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进我屋子!”
白皙修长的手指略微晃了晃,灵鸟们脆脆叫着,不舍地散去,青年抚了抚肩膀绒领被鸟爪拨乱的绵软狐毛,像拂去不存在的尘埃,手腕微微凸起的骨节有着柔和的轮廓。
他看起来很是清弱,又一种世族高位养尊处优的闲慢,糅合出空谷兰花般的特殊神秘的美丽,叫人看着,莫名不能移开眼。
褚无咎收回喂鸟的手,微微俯身倚在窗沿,一手托腮,好整以暇看着她:“这是什么话,我平时怎么进来的,自然刚才就怎么进来的。”
“不可能!我掌门师叔说了,你们褚氏投靠魔界了,而我们昆仑是名门正道,不能和妖魔势力结姻亲。”阿朝义正辞严:“所以咱俩的婚事,不作数了!山门口那边怎么还会放你进来?”
空气突然冷寒。
褚无咎面色不动,垂着目光笑望她:“我怎么听你语气,要和我解除婚契,十分高兴呀。”
阿朝心想,那不然呢,该离不离,还等着你给我扣绿帽子嘛?
但褚无咎脑子有毛病,阿朝不能这么说,否则他必定和她对着干。
“我可没这么说。”阿朝大义凛然:“但我是昆仑弟子,这是掌门的命令,我肯定不能违抗的。”
“好。”褚无咎鼓起掌来,一脸是笑:“不愧是昆仑嫡传,清流名门,和我们这些俗人的境界大不一样。”
“…”衡明朝感觉被阴阳怪气了,她强作镇定:“没错,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