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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惊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康熙爷传召大臣们,当众历数了太子的几大罪状,宣布废掉太子。掷地有声地说完以后,他因为激怒攻心竟还立刻晕倒了,御帐里顿时乱成一片。
    这样的巨变像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头上,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只有耿宁舒听到这只靴子落地以后,睡得更加安稳了。
    她之前还有些担心,因为自己的到来会不会起某种蝴蝶效应改变一些东西,可看到历史还是照着原有的方向发展着,她就放心了。
    再见到四爷,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他胡子拉碴着,眼里都是血丝,身上衣服皱巴巴的,看起来格外狼狈。
    “爷回来了。”耿宁舒递了一碗温水给他,更衣这种事自有人做,用不着她动手。
    四爷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外头人心惶惶的,她这里倒是井然有序,还很安静。
    等他换好衣裳,耿宁舒就拉着他在榻边坐下,“爷熬了许多天,累坏了吧,快歇会儿。”
    四爷见状不由好奇,“你就不想问问我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耿宁舒摇头,按住他的肩膀往下压,“不管什么都没有爷现在好好休息重要。”
    他这状态她这个社畜最熟悉不过了,再熬下去万一跟自己上辈子一样猝死可怎么办。
    四爷听着心中却温暖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所有人来说都跟天塌下来差不多,她却只关心着自己,其他的一句不问。
    得妇如此,夫复何求!
    他握住了她的手躺下,眼皮沉沉却有些睡不着,这么多天精神紧绷着一丝不敢松懈,现在还有些不习惯。
    “苏培盛,让人都下去。”
    四爷一腔的话在外头一句不能说,对着她倒是能说上几句,“太子被废了,皇阿玛病着,定是要乱些时候的,你在屋里好好待着比较安全。”
    耿宁舒点头,她也是这样的打算,“我知道的,爷不必担心我。”
    他顿了顿又说道:“老十三被圈禁了。”
    那个前阵子还在为了妹妹远嫁而落泪的男子,转眼又遭了一重劫难。她知道四爷跟十三爷的关系好,可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这次的圈禁不是最可怕的,过不了太久就会解除禁令,可怕的是被放出来以后,直到四爷上位登基,十三爷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耿宁舒心里沉甸甸的,叹了口气,劝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爷先别想这么多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四爷也不想再想,可是由不得他,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大了,他没想到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爷会有被废的时候。
    皇阿玛说太子有谋逆之心,他觉得其实是有些冤枉了,索额图还在世的时候太子都没有这样的心思,更何况现在?自从索额图被杀了之后,太子就开始谨小慎微了,连平时说话都要多思量几分,怎么还会想着谋逆?
    可四爷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十八病逝之后,太子爷会在皇阿玛的御帐附近徘徊,还被大哥抓个正着,说他用刀割开御帐往里窥探。
    皇阿玛本就因为小十八的死而伤心着,听到这话更是气血冲头,觉得他这举动就是要行刺,都没有多考量,也没有同大臣们商量就决然地废了他。
    老十三还给太子求情,竟也被大骂一通圈禁了起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发生得太快,四爷总觉得不太对劲,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线错综复杂地绕着,终于在疲累之中睡着了。
    谁也没想到这一趟出巡,竟然会出这么多事情。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轰然倒塌,本来安分守己的各皇子忽然间人心起伏起来。
    等康熙爷醒过来,车队又重新出发了,再回到行宫,众人的心情已经大不一样了。太子倒了大家都有机会,一时间风云波动。
    耿宁舒感受着各中变化,有些感慨,当历史不再只是冷冰冰的历史,而是身边活生生的人,这种感觉有些无力又有种宿命感。
    外头不太平,她更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去了,有吃有喝宅着,就是惬意日子。这九子夺嫡不会这么快落幕,也用不着她来操心。
    核桃和白果怕她待着闷,每天都换着花样给她弄吃食,屋里的摆设也每天更换。耿宁舒不太喜欢熏香的味道,觉得太冲,她们就给摆上当季新鲜水果,又香还能吃。
    白果端着一盆新的瓜果进来,要把昨日摆上黄桃拿出去倒掉,被耿宁舒拦住了,“好好的果子丢了做什么?”
    她眨眨眼道:“这个不好吃呀,格格您又不爱吃。”
    这个时候的黄桃,香气虽然很足,但是吃起来没有水蜜桃的甜,味道比较寡淡,所以她不大爱吃,不过直接扔掉也太浪费了。
    耿宁舒想起了上辈子经常吃的黄桃罐头,“那不如做罐头吧。”
    白果早就习惯了格格在吃食上面稀奇古怪的想法,找来了她要的东西,跟着她说的步骤做。
    黄桃罐头还是比较简单的,起码比之前的流心月饼要简单多了,只需要将黄桃去皮切成竖着的大块,放进糖水里煮到滚泡在装瓶就可以了。
    煮过的果肉黄灿灿的,当中带着鲜亮的红色,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诱人,吃起来也更甜更香软。
    四爷回来的时候,耿宁舒正好在做水果羹,就给他也盛了一碗,清凉微甜,很解秋日的燥热。
    看她还有闲心弄这个,完全没有被外面的波云诡谲给影响,他就问:“宫里现在这么乱糟糟的,你不害怕?”
    耿宁舒笑笑,“有爷在,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最终这场政变的最终胜利者是你。
    四下无人,他问:“你心里可有想法?”他知道已经有几位兄弟开始筹谋起太子之位来了,他亦是有机会的,要是能更进一步,她的地位也会更高。
    耿宁舒就道:“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
    四爷喝了两口糖水,问:“那你是觉得,爷不该去争?”
    耿宁舒顿了顿,这问题也太危险了,要是放在去年,以他们的关系她肯定觉得里头有什么陷阱,可现在她知道,四爷是在茫然,他问自己也不过是还没下定决心之前心中过于不确定。
    她也知道他现在的心态已经变了,不过她不知道历史上的胤禛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心。作为一个已经知道结果的人,她不适合在这方面发表言论,万一在其中打乱了什么,历史改变就完蛋了。
    耿宁舒摇头,直视着四爷的眼睛,“不管爷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您的,爷跟随自己的心意即可。”
    他用勺子搅着手里的水果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还不如耿宁舒通透。
    圣心难测,现在要是太过急迫,反而会失了分寸,皇阿玛现在只是病了,并没有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做起事来依旧是雷霆之势。就连宠爱了几十年的太子爷触怒了他也说废就废,何况是自己?还是先稳住再看看。
    四爷想清楚了,于是每天除了在御前侍疾,什么都不想,底下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康熙爷休整了一些日子,精神好了许多,重新有了精力来管事儿了,立刻就问了这阵子众阿哥们的情况。
    他在位这么多年,手底下的人盯得一清二楚,自从太子被废,他病了之后,直郡王府里的人是最跳的,行事处处都以自己是长子自居,还拉帮结派,私底下已经结交了不少的大臣。
    老三那边也探头探脑有些苗头,老八虽然做事非常隐蔽,但还是打听了一嘴。只有老四这头,规规矩矩的,除了每天来御前伺候他用药,跟太医们一同研究古籍给他寻找最佳的治疗方案,其他的什么都没打听。
    他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被子,明黄的缎子上绣着五爪金龙,冷笑一声,“都是朕的好儿子,朕还没死呢,这些人就开始图谋起来了!”
    第79章
    康熙爷喝了盏参汤,心中还是不爽极了,当即叫来梁九功,“传话下去,老大性子急躁,为人愚顽,朕不会立他为太子。再让他即刻将废太子带回宫中,好生看管。”
    直郡王得到这个消息人都傻了,“怎么会这样?”
    他是皇阿玛的长子,手握兵权,嫡子二弟被废后,自己不应该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吗?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当这个太子?
    “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不行!我要去跟皇阿玛问个明白!”直郡王站起身就往外冲,被他底下的谋士一把拦住,“王爷,万万不可,万岁爷这么说应当只是磨炼您,否则也不会将送废太子的任务交给您。”
    他们也觉得很受挫,不过只能尽可能往好的方向想了。现在劝得住以后还有希望,要真的当场就去问了可就难说了。
    一帮人好说歹说的劝了一通,总算让直郡王压下心里的急躁,领旨带上废太子回京了。
    有了他这个前车之鉴,其他的阿哥们收敛了不少,四爷更是觉得自己暂时没有行动是正确的。皇阿玛这么不给大哥面子,还不是因为他闹得太厉害了,这是在杀鸡儆猴啊。
    吃了这颗定心丸,他每日安分守己的只专心侍疾,日子平稳地过了几日,京中府里来信,李侧福晋生了,是位身健体壮的小阿哥。
    苏培盛笑道:“恭喜主子爷,贺喜主子爷再添麟儿!”
    四爷多了一个儿子,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看到坐在旁边的耿宁舒,连忙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让他闭了嘴。
    她这样喜欢孩子,却不仅没法怀上,还要看着别人一个个生,定然心里不好受。
    耿宁舒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表情动作,也跟着道喜,“恭喜爷了。”
    旋即她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话本子,对于李氏生孩子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弘时这种坑死娘不偿命的熊孩子,还不如不生呢。
    四爷看她这样,更加觉得是压着难过强颜欢笑,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抚。前阵子摔下马的时候,有太医过来给她医治,他私底下也让开了不少养护她底子的补方,应该不出半年就能养好了。
    别难过,别着急,你很快也会有孩子的,他在心底默默道。
    耿宁舒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还被他这突然的拥抱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隔壁帐子的钮祜禄格格听闻这件事,绣花的手指停顿一下,心底生出几许羡慕来,“这李氏,人生得蠢笨,命倒是真的好,想来是傻人有傻福了。”
    府里现在仅有的两位阿哥和一位格格都是从李氏肚子里出来的,要是福晋生不出来,这世子之位妥妥的就是她儿子的了。
    有了孩子才算在府里真正站稳了脚跟,即便年纪渐长失了宠爱,也不会断了恩泽。
    更何况,主子爷现在还可能有登天的前程。
    钮祜禄格格想起昨日刚收到的家里来的信,看来回府之后,还是要借福晋的手好好寻机会了。
    她定了定神,将原本绣的莲花剪了,重新穿线,改绣牡丹了。
    四爷府里添了新丁是件大喜事,不过因为小十八刚去了没多久,为了不勾起康熙爷的伤心事,他没有上报这件事,只吩咐让福晋按规矩赏了。
    福晋接到他的指令后,感觉最近因为李氏又生了个儿子的烦躁立马就退下去不少,“看来主子爷也没多重视李氏的孩子,连宫里的赏赐都没有求。”
    她心情颇好地拿起了桌上的花样子挑选起来,这事儿就让全嬷嬷去办,“随便挑上几件,规矩上过得去就是了。”
    全嬷嬷当然知道这话的含义,专门找了库房当中看着值钱却老式送不掉的东西。
    李侧福晋收到正院送来的东西简直气炸了,等人一走就抬手掀了盘子,“就这么点破烂玩意?这可是主子爷命格尊贵的三阿哥,乌拉那拉氏她是打发叫花子吗?”
    这胎快有快要生的迹象的时候,废太子的消息从塞外传来,生完之后直郡王更是被万岁爷明说了不可能当太子,那身为年长皇子的四爷能当太子的机会一下就增加了。
    一样样加起来,李侧福晋坚定地认为自己这胎福运连连,以后定是有大好前程的,结果就得了这么点赏赐。
    “等主子爷回来了,我定要好好告她一状!!”她恨恨道。
    顺利生下了儿子,她手上多了筹码,从前的气势又再次起来了。
    住在侧院的常氏肚子已经很大了,纤细的腰肢撑不住重量,到了后期几乎整天都躺在床上保胎。知道李氏生了儿子,她摸着滚圆的肚子压力更大了,因为福晋更加需要一个儿子了。
    府医说她的产期就在下个月,越是靠近日子,一直缠绕在心头的“去母留子”的疑云就越是让她不安,本就浅的睡眠愈发不好,竟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
    不管是行宫中的明争还是府里的暗斗,耿宁舒一丁点也不关心,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吃的。
    回到行宫里,吃食方面比草原上更好了,还有这么多的湖,螃蟹这些来自水里的玩意更是能随时吃。不仅是清蒸,蟹粉的各种菜品也轮番吃过去,可惜四爷让人看着她的用量,没法吃过瘾。
    秋意渐浓,湖里的荷花开始谢了,耿宁舒没能再去摘莲蓬,但又遇上了另外一桩美事,开始挖藕了。
    要踩下泥塘,她一丁点都没有采摘的欲望,不过吃藕完全没阻碍。
    新鲜的莲藕脆嫩多汁还带着甜味,白嫩得像是水果一般,生吃都清甜。炖汤和炒着更是美味,她还让袁有余做了一次炸藕盒。藕带也没有浪费,用酸辣汁儿泡着下酒。
    翻湖塘的时候还捞出了很多的鱼获,耿宁舒就找到袁有余,拿了钱给他,“你悄悄留意一下小龙虾,有的话都收过来。”
    这玩意在这边当然也没人吃,他每天都能弄很多回来,换着味道给他们做,耿宁舒跟四爷就着凉风明月和小酒,在庭院里美美吃着。
    行宫中的湖实在太多了,挖出的藕根本吃不完,余下的都扔到了山中,耿宁舒看到很是心疼,“就这么丢了?”
    核桃点头,“这湖里产出的东西,只有主子能吃,主子们又不大爱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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