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岸不是个会主动参观展览的人
那一年他刚升上设计总监
屁股还没坐热,压力已沉得双肩扛不住
威尔森说艺术能化解瓶颈,疏通人的思路
司岸听取他的建议
选择在某个午后时光来到郊区艺术馆
赏过一轮画作后,琳瑯满目的色彩并未能在他脑中留下多少痕跡
他认为是自己不够用心,决定再给一次机会
欲转身从头再来,这头一扭直接撞上个冒失鬼
“对不起”女子连忙欠身道歉
司岸拍拍被踩中的皮鞋当没事,没掛在心上
女子朝他靦腆的笑了笑,而后匆忙离去
司岸不知为何跟着笑起来
他的双瞳不再向着画作,而是跟随这名女子移动
那人垂头弯腰,像是往地上找些什么
“需要帮忙吗?”
司岸来到她身旁询问
绑着马尾的婇尼抬起头,耳鬓垂下几根发丝
“那个…我掉了东西”
“掉了什么?我帮你找”
“我的钱包不见了”婇尼眼睛闪闪发亮,就像遇到救星
他们二人在美术馆搜索许久,始终找不到婇尼口中的黄色小钱袋
司岸瞥了眼手錶,指针即将抵达傍晚,距离关闭时间不到五分鐘
再看看周遭,除了管理员,就剩下他和她的影子
“别担心,如果找到钱包,管理员会立刻通知你”
营业时间结束,司岸与婇尼双双走出美术馆
婇尼搔头一笑“也不是很担心,里面没装多少钱”
司岸被那双笑弯的眼感染,跟着笑“那证件呢?”
“我没带证件出门”
“好在没带,补办很麻烦”
“谢谢你”婇尼深深一鞠躬“不好意思让你陪我找这么久”
“可惜没发挥什么作用”
“不要这么说”婇尼闪着眼珠子“总之谢谢你”
“好吧”司岸噘起唇
“那再见”
“再见”
婇尼转身走不出三步便被司岸立即叫住
“等等,你怎么回去?”
“搭地铁”婇尼拋出直线球答案
司岸歪起头问“你有交通卡?”
“没有”
“那没钱怎么搭地铁?”
“对耶”婇尼大笑两声“我竟然给忘了”
司岸不自觉的跟着哈笑“我送你一程吧”
搭着顺风车回到公寓大楼
婇尼问司岸的联络方式说要请吃饭作为答谢
司岸掏口袋发现自己没带名片出门
“有没有笔跟纸?”他问
婇尼从白色的帆布袋摸出一支笔,然后摊开自己的左手心
“写在这里吧,我会记得”
他接过笔,在掌纹交织的手心上留下自己的姓以及电话号码
“记得请我吃饭”司岸单纯开玩笑,他没曾想过要让她报答
他将笔还回对方,还来不及摊开手心索取电话号码,人已经开门下车了
“我不会忘记的”婇尼笑着跟他挥手说再见
司岸悄悄收起手心“再见”
在那之后的好几个月
司岸没有收到任何一通她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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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帮忙吗?”
婇尼仰望男人的脸庞,嘴巴张得开开的恍然失措
她仓促的直起身,盯着男人手中的两颗柳丁疑惑不已“嗯?”
“只顾着追一颗,却忘了后面两颗”司岸伸手接过她的塑胶袋,将柳丁扔进去
“原来掉了这么多”婇尼抿着唇“谢谢你”
司岸低哼一声,陪她上楼
抵达门口,司岸左手掏口袋要拿钥匙开门
被婇尼抢先一步将钥匙插入门孔
“喝杯茶再走吧”司岸口袋里的钥匙没理由再掏出来
他坐上沙发,打量起飘出空荡气味的客厅
明明摆设没变过,为何会冒出浓浓的陌生感?
“热奶茶”婇尼将黑色马克杯递给他
司岸摸着自己专用的马克杯,现在倒成了客人了
倘若换作从前,绝对是自己开冰箱找饮料
婇尼坐下,捧着茶杯饮热茶
一时半会不知该跟司岸说什么
视线当然不敢对着男人,眸子垂得低低的,就要黏上地板
“听李总说你住院”
司岸率先打破僵局“身体没事吧”
婇尼摇头“没有很严重,感冒已经好了”
“嗯,那就好”
“你呢,最近过得好吗?”
“还是那样吧”
“嗯”
短短几句,司岸足够感受出二人之间的生分
明明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见到对方却又好像没有话说
婇尼亦是如此,才知道他们之间仅存客套的问候,再没别的了
司岸暂时还不清楚自己该不该挽救“那我走了”他搁下马克杯起身
婇尼送他到玄关,突然想起男人留下的私有物品
“你的东西我会尽快收拾好”
“没关係,不急”
“再电话联络”婇尼比出电话的手势
“好”
男人走后
婇尼落寞的关上大门
她蜷缩在沙发角,胸口闷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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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岸单手托腮,若有所思的盯着电脑萤幕
周遭细碎的声响成了耳边风,拉不回他的神智
“老师,报社答应会保留版面给我们”
祖儿走到司岸身旁,搁下手中的资料“周五之前将画报寄过去”
见司岸不吱声,她朝他耳边轻唤“老师?”
“嗯?”司岸从小空间甦醒,扭头正对近距离的祖儿
“你在想事情?”
祖儿的眼唇印入司岸的瞳仁,他随即闭上眼双手覆盖眼皮揉了揉
“没什么”他放下双手,摇头“你刚才说报社怎么了?”
男人既然不愿让她涉足,祖儿就不敢追问太多
“报社说会留版面给我们,你选一张我寄过去”
司岸拿起今早刚出炉的画报成品
扶摸正中央偌大的商标,这是待在这里的最后一份作品
“嗯,我知道了”对这一件件美丽的衣裳液出留恋“明天给你答覆”
他沉着一会,而后敛下眸子,回到彼时的冷静
单手拿起资料“帮我将这些按照月份整理好,然后交给大卫”
祖儿接过东西点头,瞥中男人食指上细长的割痕
“老师,你割到手了?”桌上放着美工刀
司岸埋头鑽入资料堆,无视左手那根又冒出血珠的食指
“刚才裁纸不留神划到的”
“还在流血”
“嗯?”司岸抬望那条伤痕,不耐烦“怎么还没凝固…”
祖儿拿面纸将那根手指头紧紧包裹着“不要忽略小伤口”
司岸笑她大惊小怪“不痛,何必在乎”
祖儿弯着腰,十根手指头隔着薄薄一层面纸包围男人的手指头
眉心深蹙,模样无比慎重“伤口处理不好可能导致发炎”
司岸可叹“你就爱想这么多”
“你等等,我去拿ok蹦”
祖儿脚步急促的拿着ok蹦进来,连门都忘了关
帮司岸贴上后,却遭到男人的鄙弃
源由来自于ok蹦上的粉色卡通图案
“这个怎么看都好笑”
“怎么会呢?”祖儿抓住那根手指头打量一番“不好笑呀,挺可爱的”
“你当然觉得可爱”司岸弯了弯食指“我可不是少女”
叩叩
门口站的是阿红
嘴角的笑飘渺如浮云,抽象得抓不住形态
“不晓得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祖儿松开男人的手直起腰
急忙撇清关係“我跟老师没什么”这句话真真此地无银三百两
阿红走进,笑道“我并没说你们有什么”
司岸手摸贴着ok蹦的指头“没什么又怎么会打扰”
转向祖儿“你先出去吧”
祖儿点头,临走前瞥了眼男人的手指头
司岸递上一份牛皮信封
“总觉得该第一时间通知你”
阿红打开信封,拿出里头新鲜出炉的画报大片
她观摩起这些经过修整后所呈现出来的美感与意境
嘴角一霎骄傲的翘了起来“美”
“为了感谢你”司岸打开抽屉拿出一份礼物“送给你”
阿红盯着这份不明来由的白色纸盒“我这是收钱办事,何来的感谢”
双手仍留在原处,似乎不打算收下
司岸笑,认栽“好吧,感谢只是藉口,实际上是我想将它送给你”
“这么单纯?”阿红仍旧半信半疑
“就这么单纯”司岸噘起唇扮无辜“快接受吧,我的手好痠”
阿红笑着接过去,将纸盒外系着的蓝色蝴蝶结解开
掀开纸盒,映入瞳仁的是一件米白色连身裤
阿红认得这件衣裳
模特儿穿着它迎向大海
面颊的淡淡一抹笑容,可以化作阴鬱也可以延展出明朗
“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红面无表情的对着这份礼物
“没有为什么”司岸在审视这些照片时总是想起阿红“就想着,该是你穿着它望向大海”
阿红出乎意料的冷静,轻轻的将纸盒盖上,彷彿它不属于她
司岸见她对这份礼物没发出多大反应便问“不喜欢吗?”
“没有”阿红极力锁住差点外露的情感“谢谢你”
“阿红”司岸伸手触摸她的手背“你怎么了?”
司岸不是傻子,立即察觉女人的不对劲
阿红抬起脸,面上已恢復过往的风流瀟洒“什么怎么了?”
手覆上男人的五指,捏了下他的虎口
司岸笑自己多虑“是我想多了”
“什么都别想,只管开心最重要”阿红放开男人的手
司岸再度握住“这句话我喜欢”
并提出邀约“中午一起吃饭?”
她摇头,只叹可惜“你晚了一步,我跟人约了”
“那好吧”他松开了手“改天”
“改天”阿红随口应允
…..
阿红静静的坐在车子里
没有吵噪的音乐,忘了开空调
好久好久之后才拾起副驾驶座上的纸盒
她掀开它,再看几眼
灼闪的双眸倾诉出鲜有的情感
她拿起它,紧抱在胸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然后狠心的将它关进原本的纸盒,给出没有限期的禁錮
引擎啟动
直行绕过弯,远离了男人的地盘
“终于可以吃午餐了”
白袍人士拿出两份海苔寿司,嘴巴刚打开,门也无情的被推开了
小眼儿狐疑地望住眼前的女人“你来做什么?”
“来给医生看病”阿红手提着热呼呼的乌龙麵
“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休诊”东医生冷漠的糊她一脸,嘴叼着寿司
他排斥的心理恰好挑起阿红的兴致“那么,来找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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