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据点集中在蜀中,他们不再过风餐露宿的生活,他们住上了客舍,吃上了热菜,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在江淮时能看到竹姐姐展露笑颜外,后面认识的人越多他就越发将自己隐藏在人后,将自己伪装成八面玲珑的样子,世故圆滑,可以和任何人打交道,对她的关心也淡了许多。
有一次她想拉着竹姐姐去玩,竹姐姐看着她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那天她换了新裙子去找他玩,他见手中的一卷纸收了,似乎不想让她看到一般,可她最讨厌别人瞒着自己了,于是她生气的和他说“你藏着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
竹姐姐沉默了半天,问她“你确定要看?”
见她点点头,头将那信纸摊开,上面画着大汉的画像和他的生平记录,还有最后的死于非命。
她转头看向竹姐姐想问是不是他杀的“他死了?是不是...”
“是”竹九郎点了点头。
“我猜到了。”她只是有点迟钝,并不蠢,相反对一些事物看的十分通透。
“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粘满鲜血的样子。”他有点痛苦的说。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她握住竹姐姐的手,认真的说“竹姐姐,如果我因为害怕自己不爱吃大葱而你比较喜欢吃大葱,我就对你隐瞒还强迫自己吃大葱你会开心吗?”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比喻哪里不对,却又听她说“所以我知道竹姐姐你不喜欢杀人却杀了人”
半天竹姐姐才噗嗤的笑出了声“这好像逻辑不太对而且我也不太爱吃葱。”见她一脸怒意,他突然抱住了她“偲偲,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真的很谢谢你。”她也环住了竹姐姐的后背,很高兴的想,原来自己对竹姐姐这么重要啊。
过了几天,竹姐姐还是同往日一般忙碌,不同的是,她不太会再避着自己了,偶尔受伤了,她还会负责给竹姐姐包扎伤口。后来她发现竹姐姐真的很喜欢抱她,有一次两个人相拥着倒在床铺上说悄悄话,她说今天看到了一辆马车好像他们家的,那吊坠好像还是自己心血来潮给爹爹编的,还有今天遇上一只狗狗好可怜给它喂了好几个桃花酥,后来狗狗都吃不进去了,还剩下好几块,其实这些桃花酥是专门留给竹姐姐的可是太忙了每次回来都吃不成了,已经凉透了,她准备了好些天了,可他一直没有吃上...
她说着说着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她觉得竹姐姐的怀抱好温暖也好暖和啊...见她小脸睡的红扑扑的,竹九郎觉得她十分可爱,忍不住偷偷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一下过后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半响他又亲了一下,直到将人打扰到伸手想去搔自己的脸他才停止了,一边觉着自己有点不成体统,一边又觉得自己早晚得把人娶回来。
半天他才将自己脑子里的琦想打散,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轻轻对她说“对不起。”
竹姐姐和她说想吃桃花酥,她欢天喜地的跑去厨房让他们做好自己端了过去,端到了门口,她却听到了里面两个对峙的声音。
竹九郎没想到她会突然到访,自己有点措手不及,来人却见着他重重的甩了他两个巴掌,他的瞬间脸红肿起来。
“这些年跑江湖跑的倒是滚了一身的江湖人气息,闻着就低廉。”里面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明显能感受到怒意。
“这还不是拜您所赐,当年将我流放也没想过我能活下来吧?”竹九郎冷笑道。
“够了,我没有功夫和你逞口舌之快。”
“许三怎么死的?”
“我杀的。”
“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把他杀了?我们这场戏做给谁看啊?”
“我看那人不太顺眼就杀了。”
“当时不是让许三当替死鬼吗?让世子府的人将他处理了救出那女娃,那和他联系线人都安排的是你四哥的人,怎么都查不到你身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我自有安排。”
“我告诉你,亲王已经到了长安,你以为他还没有怀疑你吗?必须把他拉到我们这边。”
“我说了我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
竹九郎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只听得他用极度冷淡,事不关己的语气道“这女娃特别信任我,到时候骗一下说点好话打发她回去就是,就说我是个江湖人,给不了她想要的。”
她后来已经听不下去了,手里的桃花酥从盘子里滑落,她死死捏着盘子,狠狠咬住了腮帮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看着那桃花酥一块一块的在地上砸个稀碎,她感觉自己的心也碎成了一瓣又一瓣。
她听懂是爹爹来接她了,她得赶紧离开,在竹姐姐赶她走之前,得自己走,赶紧走,快一点,她催促着自己一点点迈开脚步,一点点走出客舍,她什么也没带走,只身一人就跑到了大街上。
走到街巷,离那客栈远远的才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边走边哭,心里想原来一切都是骗她的呀,从绑架她开始从头至尾就是骗局。
他明明说过信任自己的,却还是骗了她这么久,经历这么多事以后,她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嘴上说着最信任你,永远陪着你,最离不开你,其实还能欺骗你,推开你,抛弃你。
宋熙见前面围了一群人,他本来不太爱管闲事,准备抽身离开,可到了近前他听到了一声低泣声,急忙拨开了人群,看到的就是抽抽搭搭抹眼泪的偲偲。看见他,偲偲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向他张开手,宋熙被她哭的心疼,上前将人背起,哄了哄“别哭了,偲偲,怪马上就见到爹娘了。”
“哥哥你,你怎么,才,才来呜呜呜呜我要回家呜呜呜”她抽抽噎噎的说着话。
宋熙从来没见偲偲这么伤心过,他一路上边哄边给她买了不少玩具,她才哭的不似以前一样撕心裂肺。将人带回了家,偲偲见到爹娘又是一顿哭,后来她哭的在娘亲怀里睡着了。
他爹摸着胡子一脸阴沉,和宋熙道“你怎么看?”
宋熙看着她娘也跟着偲偲抹泪,皱眉道“错不了,这一路过来一定是设局,就是不知是四皇子还是九皇子干的干的。”
“唉,这朝中势力风云变幻,老夫本来有意帮他们一把的,可看现在...”
宋熙年少老成道“不可与之硬碰硬。”
他爹心中却早有了计较“想什么呢,站还得站他们,但是得让他们吐回来不少东西出来,我女儿是这么好欺负的?”
第六天,他们收到了一封信,靠着这信件,父子俩心中都有了计较。
后来在亲王府修养了将近一月,在一家人的爱护下,偲偲终于变的开朗了不少,不久后她和宋熙就被送到了渝州的封地,而亲王夫妇还在长安与朝中大臣周旋。
又过了一年,宋熙入了书院,而偲偲还没到年纪,所以她一个人守着这空宅子,她也不像以前一样活泼,性子收敛了许多,甚至不太爱与陌生人接触了,所以她府里的人虽然都没有敢登堂入室的,也没有她特别亲近的。
她有时候会怀念客栈的桃花酥,可是在这里,却再也找不到记忆里的味道了,后来她渐渐的不再喜爱桃花味。她会不时的想起竹姐姐,想对她说的那些话,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但是她又强迫自己刻意的忘记,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记不清这人的脸了,可那人的一举一动却愈发刻骨铭心。她想,这个人她可能要记一辈子了,也可能就这样模模糊糊的记得也好。
这样,他成了她心目中的竹姐姐,就和世界上她遇到的无数个姐姐一样,都是生命中的过客,没错,只是过客而已。
时光荏苒,入白驹过隙,一眨眼便是十年,回忆变成了时光里的伤痕,只要不刻意触碰,它便仿佛从来没有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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