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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西索斯睁开眼,晃眼的阳光刺进乾涩的瞳孔,晕出一片模糊的光斑。有人推了他两下,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随后被带出泥土砌成的简陋房子。阳光比先前更强烈了,他的头很疼,可能是血糖低的缘故,脚步虚乏无力,每走一步就像踩在棉花上,如果不是有人一直架着他,恐怕站都站不住。
    “早上好,我的朋友,想喝杯咖啡吗?我从美国大兵手上弄来的。”萨沙对他点头致意,语气爽朗,完全看不出来是七天前把他强行扣押做人质的恐怖分子。
    “那个大兵杀了我们一个人,他看起来才二十出头,慌得手都在抖。”萨沙坐在一口翻滚着热水的大锅旁,用脏兮兮的瓷缸子从锅里舀了点水,放入即溶咖啡,递到纳西索斯身前,“第一次杀人都这样,太紧张了,我看他那么可怜就给了他一枪,然后从他身上找到这个。”
    萨沙笑起来,浓密的鬍子下一口歪歪扭扭的牙,“当兵的待遇也太好了,不仅有国家补贴,还有各种好东西。你喜欢吗?”
    纳西索斯虚弱地靠在围墙边,接过杯子,一句话也不想说,一口接着一口喝杯子里的液体。
    他不喜欢咖啡,他只是太需要水了。他的嘴唇因为缺水已经乾裂脱皮,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萨沙每天只给他很少的水和食物,他体质本来就差,在这种糟糕的环境里被囚禁一周,状态就更不可能好了。
    萨沙蹲在他面前,非常有耐心,一直等他喝完,才温和地开口:“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给我提供阿卡,乌兹或者雷明顿,随便什么都好,我就放你走。”
    “怎么样?这个买卖很划算,你保住了命,还能赚到钱,而我得到我想要的军火。”萨沙继续劝说道:“你是武器商人,我不想为难你,既然你能跟库尔德人做生意,为什么不能跟我做呢?”
    “一样都是赚钱,我愿意跟你长期合作,还会把你介绍给我们的首领,利益绝对不比库尔德人给的少。”
    “不考虑一下吗?”
    纳西索斯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放下杯子,抱着膝盖蜷成一团,本就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瘦小。
    其实来叙利亚之前他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德里斯一直跟库尔德人有来往,这次派他来交货,说这单做完就放他自由,想也知道那个老狐狸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x小姐在圣托里尼揭穿了他的目的,他对德里斯来说已经没用了,这样一个人与其放在身边,还不如让他直接消失。
    恐怕他会被萨沙劫持,也在德里斯的计画之内。
    至于x小姐给他的建议,说希望他加入她的阵营,他也没这个打算。
    德里斯想利用他对付x小姐,x小姐想拉拢他反咬德里斯,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谁又能保证,他站x小姐那边,x小姐就能真心待他呢?
    他不过是x小姐和德里斯互相牵制的棋子,这么想还真是悲哀。
    以前,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亲手杀死兇手为父母报仇,现在大仇已报,这个意义也就不存在了。x小姐说的没错,他不应该把仇恨迁怒到她身上,反而被德里斯利用。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理由活着呢?
    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或许他当初就应该被x小姐掐死。
    萨沙等了半天,像是等他回心转意。纳西索斯乾脆把眼睛闭上,偏过头,靠在墙角,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大鬍子阿拉伯人盯着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领命,转身又回了刚才的屋子。
    萨沙拍拍身上的灰,重新回到冒着热气的大锅旁。他挑了一根顺手的木棍,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火炭。
    “我们昨天在那里埋了点东西。”萨沙用棍子指着不远处的空地,朝纳西索斯说:“自製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我想找个人试一试。”
    手下带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孩子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乌黑的眼珠惊恐又慌张。
    萨沙指使道:“带他过去,试试炸药。”
    一听要试炸药,孩子吓得大哭,尖叫着奋力挣扎,“不,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纳西索斯睁开眼,抿紧了嘴唇,看向无动于衷的萨沙,沙哑的嗓子终于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你让一个孩子试地雷?”
    萨沙理所当然道:“是的,这没什么,人世间的一切都是苦难,我不过是让他早点脱离苦海,回到真主的庇护下,得到永生。”他向天空摊开手,作了一番祷告,而后虔诚地把手臂交叉在胸前。
    “太荒谬了。”纳西索斯喘着气,哼出一声嘲讽,“你只是在为你的残忍行径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萨沙没有否认,反而兴趣盎然地问他:“那你有更好的建议吗?”他歪着脑袋发笑,扭曲的牙齿就像地狱的恶鬼,“比如代替他?”
    纳西索斯看向那个孩子,孩子像是找到了救星,不停地对他哀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了……”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何况那么小的孩子,哪有什么捨己为人的品格,仅仅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纳西索斯低下头,咳了两声,气若游丝道:“好,我代替他。”
    既然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被炸弹炸死可能也不失为一种轻松的结束方法,希望萨沙的炸弹威力不要让他失望。
    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准备独自走向那片地雷区,萨沙却示意手下按住他,对他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要你去试炸药,你现在还不能死。”
    纳西索斯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眨了一下眼。
    不能死?什么意思?他对他来说还有用处?
    “我的地雷最多也就炸掉那个孩子一条腿。”萨沙随后站起,扭动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提起刚刚拨弄木炭的木棍,在孩子的腿上做比划,“炸到这里。”
    孩子哭叫得更厉害了。
    萨沙笑着对纳西索斯说:“所以,我只要你一条腿就行了。”
    说完,没有任何徵兆,他突然扬起手,一棍子兇狠地砸到纳西索斯的左腿,直接敲断了小腿骨。
    “啊啊啊啊啊!!!!!!”
    纳西索斯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抱住断掉的腿,疼得眼冒金星浑身颤抖。
    “可能我之前对你太仁慈了,你需要吃点苦头。”
    萨沙丢掉棍子,擦了擦手,就像刚吃完早餐一样再平常不过,“我再给你点时间好好想想,骨头断了还能接,下半身瘫痪可就一辈子坐轮椅了。”在打发手下把纳西索斯拖回去前,萨沙最后一次对他说道。
    如果说有什么比死还可怕的事,那就是生不如死。
    纳西索斯被人拖回了关押人质的屋子,瘫在地上不停地冒冷汗。他从来没受过这般鑽心蚀骨的疼痛,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在清醒和昏迷的间隙,他无数次想一刀捅死自己以求解脱。随着天黑,他发起了高烧,在意识完全陷入混沌前,他心中最后一个念头,竟是觉得自己短暂的一生,活得很可笑。
    原来这就是他的结局。
    死在异国他乡,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难过。
    他的尸体或许会被随便扔在哪个土坑里,慢慢腐烂,被野兽吞噬,被秃鹰撕咬,最后变成一堆白骨。
    没有人记得他,更不会有人来救他。
    这大概就是最令人绝望的事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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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iii:x小姐还在赶来救人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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