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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销毁了又怎样?我们莫家的老祖宗心里门儿清就行了。”
    “那又怎么能保证莫家子孙个个脑瓜灵光呢?少不得留给你们秘籍、布阵图之类的吧?”
    莫永福沉了沉,教训许彻:“年轻人,你问的太多了。天机不可泄露,明不明白?”
    许彻一笑置之,由着他倚老卖老。
    终于,行走的路段越来越开阔,莫永福止步处,是一个足有寻常五间正屋打通的偌大房间,只是这里除了墙壁上几盏长明灯,没有任何陈设,南北两侧各有一扇分外大而厚重的铁门,门上镶嵌着圆形的青铜圆环和拉环。拉环下方,分别刻有一个隶书字样:死,生。
    南为生门,北为死门。
    莫永福慢悠悠地走到生门前,仔细检查了一番。
    许彻也不知道他能检查出个什么来,只觉得他虚张声势。
    莫永福道:“生门没人闯入,死门进去便是去寻死,你们可以放心了,请回吧。”
    裴行昭取下面上的黑纱,竟是对生门毫无兴趣的样子,径自到了北门前。
    杨攸、韩琳、韩杨也相继取下面纱。
    莫永福没来得及看清楚裴行昭的样貌,却看清楚其余两名女子的容颜,立刻睁大眼睛暴怒了:“糊涂!女子那么晦气,怎么能来皇陵?!出去!快滚出去!”
    许彻拧了眉,“你再胡言乱语,可就没得活了。”
    “我胡言乱语?我是太宗皇帝亲封的守陵人的嫡系子孙!你们居然敢这样胡来!外面阴盛阳衰也罢了,居然跑到这里来膈应太宗皇帝!你们才是真活腻了!滚出去!听到没……”
    “闭嘴。”裴行昭打断他的话,语声并不高,却比这地下的氛围更幽冷,“什么阴盛阳衰?你这是在诟病哀家,还是在诟病皇上?”
    莫永福震惊,“你、你是太后?不可能!太后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好啊,行大逆不道之事还冒充太后……”
    韩琳耐心有限,走到他面前,“忍了你这老匹夫一路了,再顶撞太后娘娘,我把你舌头割了!”语毕就是一巴掌。
    莫永福被抽得身形飞起,撞到墙上又落到地上,头晕眼花身体疼之余,觉得嘴里不对劲,蠕动几下,吐出的血水里有三颗牙。
    裴行昭对北门上篆刻的死字颇有兴趣的样子,用手描摹着字体,又取出一把短刃,用刀鞘力道适度地剐蹭着字体,似乎要看看那个字有没有用障眼法。
    韩杨难掩好奇,走过去问道:“您怀疑这才是生门?”
    裴行昭嗯了一声,“有些陵墓里面,与阳间的一切都是相反的,以此作为障眼法,生为死,死为生;阴为阳,阳为阴;出为入,入为出。那老匹夫不想人走进皇陵,刚刚故意走到南面做戏,反而让我确定了这才是入口。”
    韩杨又问:“要怎样打开?”
    裴行昭指了指拉环,“转动这个,估计是左六右六,或是左九右九。”
    “数字倒是都挺吉利,”韩杨笑得现出一口白牙,“就不能是八?”
    “八谐音发,我们的太宗那么清高,一定觉得俗气,用的爪牙大多也是这心思。”
    余下几个人,除了莫永福,都笑了。
    裴行昭又开始琢磨那个青铜圆环,查看能不能向外拽或向里推。
    许彻则走到躺在地上装死的莫永福身边,轻轻踢了他一下,“蒙骗太后,想把我们带入歧途,只这一条,我就能让你在诏狱里住几年,见识见识北镇抚司的全套刑罚。又或者,你心急,那我这就把你宰了,等下让太宗添一个陪葬的,你怎么说?”
    “我……我不知道是太后,不知者无罪。”莫永福强辩道。
    韩琳晃了晃颈子,又活动了一下指关节,问裴行昭:“我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废物拆了行不行?”
    “行啊。”裴行昭漫声应道,仿佛那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拎到一边儿去,我忙着呢。”
    韩琳一转手,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把莫永福拎到转角处。
    裴行昭吩咐许彻、杨攸、韩杨退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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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三个人不动, 反而站得离她更近。
    裴行昭睨着他们:“退后,别添乱。”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都想到若是有暗器飞出而自己躲闪不及的话, 小太后还要救自己,那就真是添乱了。
    “那我来。”杨攸上前道,“您告诉我怎么做。”
    裴行昭斜睇着她, “一边儿凉快着去。”
    三个人无法,只好听命行事。
    韩琳在忙着收拾莫永福, 手里的匕首正要割莫永福的手。
    莫永福这才发现,他们并不需要他, 真的想弄死他。
    他真的慌了,刀锋接触到皮肤之前, 便已失声道:“我带你们进去!太后娘娘,小人为您引路!”
    语声未落, 韩琳眼中的杀气骤然消散, 化为喜悦,因为她听到了门开启的声音,侧耳倾听, 该是门上移或落下的声响。
    可几乎就在同时,她的喜悦之后又化为紧张:她听到利器的破空声陆续刺入门与墙壁的声音。
    等到恢复寂静, 她轻声问:“怎样?”
    “没事。”答话的是杨攸,明显透了一口气,“没事儿。”
    韩琳拎着莫永福转到北门近前,就见门还在缓缓向上移动,只剩二三尺便要全然引入上方了, 裴行昭侧身站在一旁, 打量里面的情形:
    正对面是一口大的出奇的棺材, 上面有彩绘的神兽神鸟图腾,兽与鸟的鳞片、羽毛、眼睛,皆以金片、银片、宝石做成,在长明灯的光影里熠熠生辉。
    韩琳转头,看到有十二支箭弩深深刺入墙壁。
    许彻走过去,用厚实的布料垫着手,着实施了一番力气才拔出一支箭,闻了闻,又用随身带的小医药包裹检验,蹙了眉,叹息般道:“有毒。”
    韩琳没看到之前的情形,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十二支箭弩是从六个方向射出来的。人要是没有全然的防备,没有裴行昭那样迅捷的身法,想躲过,比登天还难。
    杨攸走到裴行昭身边,关注点是:“怎么这里有这么多长明灯?”寻常所谓的长明灯,要由专人每隔一段时间添加灯油,而这里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说简单些,就如引了地火,分成很多支,必须得有地利支持。”裴行昭道,“寻常谁想做这种长明灯,非常难,估计做不成。”
    杨攸释然。
    “走。”裴行昭缓步向里,边走边取出小酒壶,旋开盖子,喝了一口酒。
    “这就进去?”杨攸跟随在侧,“没有毒气么?”她已经知道裴行昭的鼻子不定什么时候就不灵了——空气有没有毒,无法通过嗅觉辨别。
    “比起古墓,这儿的地宫还很年轻,又隔几十年就被入侵一次,想形成毒气也难。最重要的是,长明灯燃着,毒气就重不到哪儿去。”
    杨攸一笑,微声问:“老爷子教您的这些?”
    “嗯。”裴行昭回了下头,“再有,莫家历代守墓的一定没事儿就进来晃一圈儿,偷不出去而已。”
    韩琳问道:“要不要留着探路?”
    “随你。”裴行昭说。
    韩琳也就丢开莫永福,示意他自己走。
    莫永福见裴行昭到此刻也没指望他相助的意思,便知晓自己死活仍旧在于她的一念之间。他就算死得起,也没想过这样死掉——好歹得安排一下后事,才能奔赴黄泉,好端端的就到了这等境地,他真死不起。
    因着这种心思,他自然要显得分外识相,主动跑去启动藏在棺材上的两个机关。
    墙壁上应声现出两扇门。
    门后面,分别有两个殉葬坑,一边是嫔妃宫女,一边是侍卫太监。
    门一开,人就觉得氛围更加静谧、阴冷了几分。
    里面的长明灯,就分别在四个殉葬坑的四角,因为空气轻微的流动,光火摇曳。
    “都是冤魂啊,”裴行昭收起小酒壶,负手走过去,“真该带那些赞同殉葬的官员来瞧瞧。”
    这样的环境之中,听着她淡漠的语气,莫永福心里直发毛——她不在乎他这条人命,也不在乎里面必然有的白骨森森,意志强悍到这种地步,哪里是正常的人?她是不是真如传言说的,是修罗的化身?
    他杵在那儿不动,裴行昭却没忘记招呼他,“你过来,看看你效忠的太宗皇帝做的好事。”她不相信他会没事看殉葬坑的惨景,也怕他脑子有病耍花招。
    “……是。”莫永福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许彻、杨攸、韩杨、韩琳也跟进去。
    第一个殉葬坑里,骷髅、骨殖外扭曲变形的衣物交缠在一起,如一副充斥着死亡、痛苦、怨气的画,是静止的,无声地倾诉诠释着惨烈。
    第二个殉葬坑明显是进行的火葬,只见森森白骨,情形比第一个更为触目惊心。
    莫永福看一眼闭一次眼睛。
    相较起来,只有侍卫殉葬前死得比较舒服——没有挣扎的迹象,整整齐齐地并排躺着。只是,他们的头与身体分开了。
    裴行昭看过,还有闲心跟莫永福逗闷子:“你喜欢哪种殉葬的形式?不妨挑一个。”
    莫永福本就惨白的脸色几乎要发绿了,他把脑袋摇得似拨浪鼓,“没、没有……太后娘娘饶命……”
    裴行昭牵了牵唇,开始看殉葬室里的陈设,两个里面都有两口七尺来长、三尺宽高的箱子,箱子上都落有大铜锁、焊死的铜链。
    她用脚尖踢了一下,又尝试着往后踹,判断出里面有东西,分量特别沉。
    随后,她对韩杨伸了伸手。
    韩杨递给她一把匕首。
    寒光一闪,一口箱子上的铜锁、铜链就落了地。
    莫永福瞠目结舌:她到底是来探皇陵,还是来做土匪的?这怎么一来就开始毁东西了?念头刚闪过,便见她已用匕首的鞘撬开了箱子,后退两步。
    箱子里面没有暗器毒气飞出,一行人见到的是金光闪闪。
    用很薄的金片做出来的纸钱、银票。
    这是认为这些金子能随着他到地下,幻化成他打赏、打点的钱?
    裴行昭拿起一张金子做的银票,果然做的像模像样,上面刻着令人咋舌的数额——十万两。
    许彻、杨攸、韩杨将另外三口箱子打开来,里面都是寻常人家为身故之人要用到的元宝、铜钱、小锞子,当然,陪葬太宗的,全是用纯金打造。
    许彻做的就是留意细节的差事,这时候亦如此。他觉得箱子好像过于厚重、箱盖又过于沉重了些,起先以为是哪种他不识得的木料,反复敲了几回甄别声音,就发现根本不是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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