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预判没出错,冯雅馨今天来找她的目的没别的,就是把她这小姑娘当神父,忏悔来了。
忏悔什么呢,当然是忏悔她当年对她妈妈谢岚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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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逢十小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以前是个歌星,甚至还是红透半边天的那种。
这个事情,还是成年后谢逢十自己上网查和在许靖生嘴里问出来的,谢逢十父母生前甚至是谢逢十外婆生前都没有向她透露过一个字。天真的她真的一直以为谢岚只是一个怀揣着音乐梦想的斜杠青年,怀才不遇了才在江舟开音乐酒吧过过瘾。
话说当年谢岚和冯雅馨这个两生花组合在江与甚至整个东南地区究竟有多红,这么说吧,就是红到连当年道上的大哥都喜欢听她们唱歌,喜欢到主动跑到她们和朋友聚会的ktv,拿着满满一箱钞票请她们唱。
大哥的面子当然得给,两个姑娘当即就拿麦克风给大哥现挂了一曲,没想到这大哥边喝酒边听歌还听嗨了,硬要拉着冯雅馨跟他对唱,还仗着自己是雄性碳基生物对她动手动脚。谢岚是个见不得姐妹被欺负的暴脾气,当即就抡起啤酒瓶朝大哥头上来了一下。大哥被黄金爆头,她拉着冯雅馨拔腿就跑。结果第二天,大哥的小弟们就在谢岚去唱片公司录歌的途中把她请去了大哥身边喝了三个小时的茶。
当年官方的报道是,谢岚失踪了三个小时后,自己就毫发无损地去了唱片公司录唱片。而真相是,知道谢岚失踪后,隆久谢氏当家人亲自去找大哥协商了两个小时才把人捞了出来,据说其中还有江与简氏在其中帮忙斡旋。
那是在三四十年前的时代,是那受害者有罪论最盛行的时代,清白就是一个女孩的全部。而恰好请谢岚去喝茶的大哥又是私生活在全岛最臭名昭著的那位,那三个小时会发生些什么,大众好像比当事人更清楚。
事发之后,谢岚歌坛玉女的形象尽毁,那段日子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荡|妇。更令人寒心的是,当时的圈内只有极少数艺人为谢岚发过声,结果就跟谢岚一起被粉丝路人口诛笔伐。于是更多的人只能主动或被动地选择明哲保身,而可以说是始作俑者的冯雅馨也在其中,甚至当年娱乐小报有曝出,好姐妹谢岚在受指责时,冯雅馨正和她热恋中的富二代男友在北海道度假。
可以预见的,谢岚的事业严重受阻,而她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大三在读的大学生,于是在一番衡量之后,谢岚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主动宣布退圈。
也是因为这件事,谢岚对江与这个地方的人和事都怀着深深的不信任,在完成学业之后,终生没有再踏足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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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冯雅馨声泪俱下向谢逢十表达了自己对谢岚的愧疚,以及她在自己功成名就后想要向昔日好姐妹如何如何弥补却终是未果,听得谢逢十是既烦躁就懒得打断。
别说,冯雅馨忏悔的样子,还真像当年的傅宏。
“逢十,我愧对你母亲,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来找我。”
冯雅馨拉着谢逢十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承诺着。
“冯阿姨,您太客气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能让我担心的也只有我那脑袋缺根筋的好姐妹苗可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么晚才发(滑跪,今晚还会再发一章的,这是补的昨天2333。。。不过好消息是,咱们离大结局又更近一步啦!
第68章 樊梨花
谢逢十可不是职业神父, 冯雅馨浪费了她这么多宝贵的时间,要点报酬还是应该的,她才不管人是真心还是假客气。
可这外强中干的影后的身上除了她那点演艺圈人脉, 也没什么能让谢逢十瞧得上的东西。
“以后我家苗苗, 还请阿姨您帮我多照顾一些了, 我在英国天高皇帝远的,有些事情想管也管不了。”
“逢十你放心,这都是我应该的, 我看过苗可那孩子演的戏,很有天分, 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的。”
“那就借阿姨吉言了, 时间差不多了, 我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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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从小在老巷子里长大的关系,谢逢十一直会对年纪大的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每次看到那些面容慈祥的爷爷奶奶,都会让她想起当年居民楼里,那一群像外婆一样疼她的老邻居,也会让她想起她亲爱的外婆。
下午的慰问活动, 应该是这几期节目中, 谢逢十参与得最积极的一次。
看得出来,生活在梨花养老公寓里的老人们都很幸福快乐, 整个环境中都洋溢着一种平淡而舒适的超脱之感。谢逢十和苗可陪着老人们聊聊天,打打麻将,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临走时,那位坐在谢逢十下家的老爷爷还特意叫她去了自己的房间,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拿出了几包他很爱吃的苏打饼干一定要让谢逢十带着路上吃。这个小小举动, 可是把一向坚强的小谢姑娘给感动得落了泪, 连之后一路去找邵院长的路上, 苗可都在给她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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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逢十是在去行政楼的路上遇到的邵院长,她看起来正要外出。
“邵院长,请留步。”
谢逢十虽然知道因为自己的私人事务打扰别人的日程安排是不太妥当的,但她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邵雨萍停住了脚步,似乎对于她的到访并不意外。
“谢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微笑问道。
谢逢十回头看了苗可一眼,话在嘴里咀嚼了几遍,最终决定开门见山:“邵院长,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向您询问一些,有关于简暮寒的事情。”
邵雨萍听到谢逢十提到“简暮寒”三个字,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看她的眼神多了些探究。
以简暮寒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很少有人会直呼他的名讳,况且这么称呼他的,还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十分般配的女孩。
“我能知道你和小简是什么关系吗?”邵雨萍问。
她和简暮寒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谢逢十。
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藕断丝连的前任?
可谢逢十一点也不甘心,她爱他,他也不可能不爱她,他们不应该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分开。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但是我现在和他闹了一些矛盾,我在寻找能解开矛盾的答案。”
谢逢十认真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邵雨萍的眼中居然流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邵雨萍看了谢逢十一会儿,微笑着向她走近,邀请道:“谢小姐,愿意去我办公室里喝杯薄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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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江与读大学的时候,邵雨萍曾经做过简暮寒两年的家教,当时两人相处的不错,但自她毕业之后也并没有怎么联系。直到八年前,简暮寒突然找到了她,请她到江舟来为她母亲看病。
邵雨萍见到樊梨花的时候,樊梨花已经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几乎丧失了自理能力,嘴中一直念着丈夫的名字,或笑着或流泪或暴怒或凄凉。在仅有的清醒的时间里,她也只是神情忧伤地看着天空,一言不发。
邵雨萍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传闻中失踪了十年的江与简氏的二少奶奶,原来一直被关在江舟的那个精神疗养院里,从一开始的中度抑郁症发展到了当时的严重精神分裂。
而仅仅只是在邵雨萍帮樊梨花检查完身体情况后的半个月以后,也就是八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一号,樊梨花在老家的居民楼楼顶跳楼自杀了。
简暮寒赶到楼顶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在他眼前跳下了楼,那是七层楼的楼顶,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任何人跳下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至于樊梨花为什么会患上最初的抑郁症,为什么会被人送到疯人院,她的病情又为什么会恶化,又是怎么被儿子从疯人院里救出来的,这些邵雨萍都不知道,又可能她确实知道一些内情,但这并不该由她一个外人说出口。
不过谢逢十从邵雨萍这里能知道这些,就够了,其他的,谢逢十觉得能靠她自己找到。
上次和简暮寒回老家整理东西,谢逢十把妈妈从前和樊梨花通信的信件也一并带了回来。
谢逢十小时候听妈妈讲过,自嫁去江与之后,樊梨花就没有再回过江舟,她和妈妈之间一直靠互相写信来交流,只是在妈妈去世之后,她们的通信就停止了。而巧合的是,谢岚遭遇车祸身亡的一个月后,樊梨花就被简氏宣布失踪了,那应该就是樊梨花被送进疗养院的时间。
果然,在谢逢十看完樊梨花给谢岚的信之后,下午很多疑问就有了答案。
起初的信件内容很轻松,大约每周樊梨花都会给谢岚写一封信,基本都是报平安,和谢岚分享一下简暮寒在她肚子里的情况,或者说一下自己的一日三餐、所见所闻什么的。谢逢十还在很多封信里看到简暮寒还是小婴儿时的照片。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樊梨花给谢岚写信的频率就开始降低了,信的内容也变得越来越消极,她开始不热爱这个世界,她开始抱怨丈夫的早出晚归,她开始担忧儿子的天赋异禀,她开始愤怒自己被剥夺了人生自由,她厌恶她简太太的身份。
有一封信令谢逢十印象很深刻,信纸上满是陈年的泪痕,有些墨水字被泪水晕开。而信的内容令谢逢十气愤:
亲爱的岚:
抱歉很久没有给你写信,最近家里的事有些忙。
真遗憾,我终于发现简卫东出轨了。
昨天那个女人来家里找我了,她说她怀孕了,跪下来求我成全她和简卫东,哭着说他们才是真爱。真可笑,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懂什么是真爱吗,反正我当年一定是不懂的。你知道吗?我当时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了,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连那些佣人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没有小寒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成全他们吧,这样我也可以解脱了,也可以回江舟和你在一起。简卫东他爸指责我没有管好自己的丈夫,还让我自己把这件丑事摆平,不要给江与简氏丢脸,不要让小寒蒙羞。我很怕惹简卫东他爸生气,这样他好不容易答应我过年回江舟的事情可能会就此作罢了。我很想你,也想看看小朝朝。
今天上午,我带着那个女孩去打|胎了,大嫂陪着我一起去的,她做这些事情比我有经验。结束之后,我给了她两千万,请求她永远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女孩很高兴地就接受了那张支票,还答应我会立刻从江与岛消失。真可笑,原来这就是她口中的真爱。可我依然觉得我是有罪的,我是一个恶魔,我扼杀了一个小生命,我想我死后应该是要下地狱了。你说我当年要是也和她一样,接受了简卫东他爸给我的钱,放弃了小寒,没有嫁给简卫东,没有跟他来江与,我现在的生活会不会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就在刚才,简卫东和我大吵了一架,问我为什么要花两千万去封那个女孩的口,说像那种小姑娘随便给她国外买套房子就能打发掉,根本不用浪费这么多钱。我说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一条生命,是他的骨肉。我明明在帮他擦屁股,他居然还反过来指责我。你说我以前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我们读大学的时候,他明明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吵到最后,他又说我无理取闹,说我变了,变得婆婆妈妈一点都不潇洒。他也不想想,我到底是因为谁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岚,我觉得我快疯了,真想快点回江舟见到你。
爱你的
梨花
好像也是从那封信以后,樊梨花给谢岚写的信就更少了,有时几个月来一封,信的内容也很少,只言片语,都是血泪,连字迹都写得颤巍巍。到最后连字也没有,偌大的信纸上,只剩几个潦草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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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逢十翻完所有信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但她毫无睡意。愤怒的情绪在她心头盘踞了很久,怎么也无法消解。
谢逢十一直觉得樊梨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行事作风甚至比妈妈还要潇洒,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本应该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却被虚假的爱情蒙蔽了双眼,从此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可樊梨花没有错,爱是一个人的本能,有错的,是辜负爱的那个人。简卫东亲手把一只云雀锁进了金丝笼里,却还在怪云雀怎么不再歌唱。
可笑,可悲,可恨。
原来这二十八年,简暮寒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家族里,一个杀死了他母亲的家族,所以,这又怎么能让他心甘情愿为之卖命呢?
所以简暮寒现在推开她,是怕她步他母亲的后尘。
但话说回来,简暮寒其实不是没有选择,他也完全可以像谢逢十的爸爸一样,放弃一切家族所赋予他的东西,选择自由,选择尊严。
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因为七年前有人说他这是庸人自扰,把他的挣扎当作是矫情,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劝他回去继续做大少爷。
那个人就是谢逢十。
她亲手把已经爬到岸边的简暮寒,又重新推进了深渊里。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始作俑者的那一刻,谢逢十是惶恐的,她不想承认简暮寒是因为听从了她的建议才回到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家族中去。
于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谢逢十拨通了许靖生的电话,妄想着能从他口中求得一个否定的答案。
“哟老妹儿,怎么这个点还给哥哥打电话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嘈杂的电子乐,不出意外,许靖生此刻一定又在纸醉金迷。
“许靖生,你能换个安静的地儿吗,我有正事问你。”
谢逢十现在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得,等着,我去外面接你电话。”电话那头听出她语气不对,立刻照做了,“现在可以了么?”
“可以了。”
“那行,有什么事儿就问呗,哥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昨天去过梨花老年公寓了,简暮寒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是因为他妈妈才不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的对吗?”
“哟,不愧是我妹妹啊,一点就通,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吧?”
“许靖生,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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