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两位都是空难死者?」
「不可能吧?看看那个男的的身体状况和衣着,显然与旁边身穿被火烧过身上有多处擦挫伤,腿部明显外翻骨折的女人不同,那个男的是被咬死的!」
「也不一定是空难死者不是吗?可能是小镇上的居民也说不定。」
「你是说,之前传言小镇过去埋在乱葬岗下的尸体变成尸变者这件事吗?」
「可是整天走下来也没看到啊!」
「早就了啦!你们还在讲那民国几年的事啊!肯定都移到别的地方了!」
「可能民宿建商就是因为这样才停工的,显然就是那块土地下方还有未移走的先人骸骨。」
「所以现在要请道士来吗?还是请镇民口中的白衣娘娘显灵?」
眾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吵杂不堪,显然这群不久前目击第二起尸变者袭击事件现场,散布各处内脏、血跡、断肢,不亚于小镇另一端空难场景的警方搜山小队,情绪很快就基于自身职务从惊骇中脱离,开始讨论分析起现场情况,然而其中却有一个人始终不发一语,就只是不断拿着手电筒照向草堆,一边整理事件脉络。
「别吵了,天色都暗了,说话这么大声就不怕引来什么东西吗?」
领队的面恶警官短短一席话瞬间让现场鸦雀无声,仅剩夜风尖声吹拂与树影摇曳的兽径上,诡异氛围再次垄罩。
「当然,我是指可能会引来更多尸变者出来吃晚餐。」
领头者见效果已经达到,连忙补充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但显然这个说法比碰到超自然现象还令人不安。
「学长,你的意思是说,可能存在更多尸变者吗?可是──」
「我知道你想讲什么,空难现场的临时停尸间还没出现尸变者或尸体短少跡象,怎么可以藉此评断会有更多尸变者出现,是吧?」
面对其中一位后辈的疑问,面恶警官很快就知道对方话语未落的重点。
「虽然我们要找的人一下子出现两个,但别忘了还有一位庄家民宿的怪客,不……」警官话说到此,脑中浮现成祈薰的身影,又说:「或许最危险的那个还没出现呢。」
「学长,这两位果然是我们要找的记者和你提到是从同个房间跑出去的那个女的?」
一位留着短发,长相有如大学生的年轻员警走到领队身旁,眨眨眼问道。
「嗯,应该错不了。虽然监视器没有拍到这男人的脸,但从现在我们所看到散落一地的物品来判断,估计就是这个人了。你们应该有人叫鑑定小组和支援人马优先过来这里了吧?」
警官一边从现场掉出随身包的黄色雨衣判断男性死者身分,同时不忘提醒同仁通知支援及相关人马,接着转身捡起掉落地上的木棒,以尽量不破坏现场的方式,将死者随身包从草堆捞过来。
只是过程中雨衣仍不慎掉入其中,不免令他恼怒不已。
「算了!先查看目前有的东西好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否会下雨,我们趁这个时候先协助现场鑑定组拍几张照片吧!允威、名宏,你们两个跟我过去那里一趟。」
警官将随身包交给接下来将随自己朝兽径深处勘查的其中一名后辈,手电筒光源转向目标路径,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三人仅靠唯一光源,小心翼翼的离开古井,朝娘娘祠堂前进。
在此之前,三人还不知道那里正是镇民所提,为过去拯救小镇的慈悲化身,白衣娘娘祠堂所在处。
虽然前往祠堂的距离不过三十多公尺,但三人很快就注意到左侧杂草堆中的血跡。
「果然那口井旁边不是第一现场。」
领在前头的警官眉头紧蹙,随着灯光照到石造祠堂后,更加快前进脚步,不久便到达祠堂前。
「学长,那边好像也有血跡!」
「嗯,我看到了。」
肃杀之男盯着祠堂后方的染血草堆约莫半分鐘之久,很快的道出自己的推理。
「大概那里就是那女人最初出现的地方吧?」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目标位置,并且往前走了几步,用手电筒快速照过整片草丛,还有检视附近情况,最后停留在脚边的小祠堂上。
「就好像凭空从那里出现一样,其他地方竟然没留下血跡。」
「这是怎么回事,学长。难道真的跟鬼怪作祟有关吗?」
第二名随行者一直都站在祠堂前端详这座石造物,语气略带颤抖的说。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唉,虽然说也已经出现尸变这种现象了,所以现在若出现什么妖魔鬼怪好像也很合理了,对吧?」
肃杀警官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又晃动照在祠堂上的手电筒光芒。
「这个恐怕就是我们今天从镇民打听到那位记者行踪时听到的那个,也是那位记者向他们询问的传说中『娘娘祠堂』。」
「唔!好像是这样!这里已经是小镇东北角了。」
「对啊!所以这样看来,那名记者死在这里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只是早了我们一步来到这里;但我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为什么那名一样从302房爬窗逃走的女人,会恰巧出现在这里?这两人是什么关係?怎么最后上演这种像是相爱相杀的戏码。」
「学长,我记得你说监视器只拍到那个女人逃走,还有那位男记者进出民宿的画面对吧?那两个人一开始又是怎么同时进房的?」
警官听到后辈如此一问,先是拍了拍对方肩膀,接着蹲下身来观察白色祠堂。
「也对,我没有告诉你们这些后来来支援我们的人员这个细节。其实也不是很难推敲的手法,我们刚才也确认了那位记者掉在草丛内有什么物品,手机、手电筒、雨衣还有这个随身包,估计那根我捡到的木棍也是用来防身的吧?从头到尾大那只大型手提包,自带入民宿后就没有携出,所以可以看出那里面从一开始就不是放什么摄影器材或行李,他实际进行现场拍摄作业是以手机进行的,那只手提包里面容纳一名侧躺的一百五十公分高的娇小女性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况且里面马上就被我们发现有一滩血跡。」
「的确……刚才那具女性尸体确实差不多是这样的身形。」
名为允威,也是留着一头短发与有张大学生脸孔的年轻员警回想道。
「至于为什么他要那么做,这方面就有待查证了,至少以目前知道的线索,还不足以让我推测出是什么原因,但是,以现况来看,这名男性也不是什么外稿记者,大概是一名偽装成记者身份,想要调查娘娘传说的人吧?不然今天我们走踏这么多地方,至少也会在飞机坠毁现场看到这傢伙啊!」
「难道是民俗学者在做田野考察,只是巧碰上空难意外,考量到可以自由进出小镇,所以谎称自己是记者。」
另一名头戴警帽,身穿员警制服,与其他两人非属同单位的支援人员名宏提出自己的看法。
「做田园考察的民俗学者?我是不相信有这回事啦!」
面恶警官难得露出笑容回应道,接着看着祠堂被开啟的小窗内的白玉娘娘像继续说。「记得我刚才提到的木棒还有对方是为了娘娘传说来到这座小镇的吧?单从对方携带防身物品来看,恐怕偽装成记者掩盖真实身份还不够,他同时还担心有人会找上自己。」
警官站起身来,用手指搔了一下鬍渣。「比起考察人员更像是一名逃亡者,另外,如果说是为了因应尸变者做出的预防措施,那其实也说得通。
我们从镇民口中打听到的白衣娘娘传说还记得内容吗?我认为即使这个人在不知道第一起尸变者事件情况下,也早就知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管道的话……我觉得可能跟新闻上面所提到的网路谣言有关,又或者这个人也是谣言散播者。如果照这样的思路去想,这个人也可能是某个团体的一员呢,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你们听听就好。
重点回到关于知道尸变者这件事。透过娘娘知晓这座小镇过去有尸变者存在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与其说他是为了传说而来,恐怕更像是为了找寻真相或者野史证据入镇的吧?虽然今天在打听镇公所后,根本就没有相关的史料纪录。
还有,在基于这样的原则下,或许也能解释这个人为什么打算偷渡一名女性尸体进入自己房间,这可能就像是为了做『某种实验』一样。」
「实验?」
允威跟在准备走回第二现场的领队身旁,困惑出声。
「以目前尸变缘由尚未确定,某个地方又有现成尸体,而且尸体不会被发现,又或者永远都不会被发现情况下,将尸体设定成都是因为进入这座小镇后才出现尸变现象也不无可能,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他才决定进行这项实验。
只是阴错阳差的,那具女尸竟在自己出门时尸变,而且还逃出了民宿,最后更是演变成自己惨死。从这些片段来看,不觉得这男人就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做出带走尸体跟找寻娘娘祠堂的这些动作吗?」
「可是,为什么要特地将尸体带到民宿内?如果说这座小镇就像存有死人復活的结界一样,那么把尸体带进一般居民家中也是风险极高的事吧?」
三人一边对谈,一边与已进行完现场蒐证的剩馀两位成员于古井旁会合,肃杀警官不顾尚有同组成员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回应允威的疑问。
「对,除了目的之外,就这个举动叫人匪夷所思了;还有一点,就是关于血跡的事。根据我们现场勘查结果,这名逃走的女性,其身上的血跡只到窗户前约三十公分的位置就中断了,这非常的不寻常。然而,刚才经过我查看祠堂后方的草堆后,稍微解开了这个疑惑。」
警官转头望向允威:「恐怕这名尸变者是在什么情况下,又或者是满足什么条件,才让她原本严重流血的伤口暂时癒合了,只是,仅有伤口止血的作用,那隻骨折外翻的脚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这也能说明为什么祠堂后面的草堆中仅有一处出现血跡,大概那时候逼近记者的她止血现象消失的缘故,所以并非是凭空出现在那的。」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跟踪这名记者?」
名宏毫不避讳的直接指向仍躺在草堆中的女尸,一脸吃惊莫名。
「有这种可能。这也说明从一开始这名女性就知道将自己带入民宿的人是谁,甚至看过了对方长相,可能是在某种情况下,又或者……透过未完全拉好的手提包微小缝隙。之后由于怕被别人发现自己身上不寻常的情况,又或者误认为被带入什么地方监视或监禁,才决定鋌而走险,从三楼逃出民宿,然后不知道在哪里巧遇那位记者,之后一路跟踪到这里。」
警官的话,使得即使未参与整场谈话的员警也因想像到尸便者窥探记者的场面感到毛骨悚然,而那样的画面反而使警官想起成祈薰曾提过记者从房内窥视自己的景象。
「这真是讽刺的巧合呢!不,好像有哪里连结上了,这……有可能吗?难道带入女尸这件事,跟成祈薰有关?」
此时肃杀警官脑中闪过另外一种可能,虽然随即被自己给否决掉,但也悄悄在心中落下了种子。
「也就是说,这位女性是在更早的时间点就出现尸变了?但是……好像也不太合理吧?尸变者见到活人不就像看到猎物一样,想要衝上去咬吗?」
有人提出反驳恐怖插曲的论点,看得出其身着的衬衫早被汗水浸溼。
「不无这种可能。」
警官稍稍从另外一个思绪中回神,说道:「这个假设若是成立,那就说明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名女尸变者就已经有自己还身为活人的思考与意识,并且持续到今天傍晚出现在祠堂后方。这当然是我设想止血现象与意识恢復的关联性,此刻在民宿中有一名女性就有类似现象。」
但如此一来势必就会推翻一开始他自己在民宿对谈中所提出,第一起尸变事件中,尸变者是在伤口未癒合或未止血情况下,诱骗袭击女镇民的假设。
「嗯……倒是尸变者吃人并非是为了延命的这个目的,一直都是被否定的呢。因为两起袭击事件中,尸变者最后竟然都死在被袭击者身旁,难道这也跟保有生前意识与活人思考有关吗?」警官喃喃自语道,这时听到身旁的允威呼叫自己。
「学长,这里面有一些纸本资料还有笔记,估计笔记型电脑里有什么线索,还有一个……这是什么?针头?这男的该不会还吸毒吧?」
「针头?」警官听到此关键字,联想到早上发现的男尸脖子也有类似被细针穿刺的伤口,接着露出微笑:「有意思了。感觉要下雨了,不如先打道回府吧!嘖!支援人力还在路上吗?」
领导者在宣布撤队指令同时,询问联络鑑识小组与支援人马的状况,没想到却同时听到兽径前方传来骚动。
那是复数的脚步声,阵仗十分庞大,这点从逐步逼近的手电筒光源也能判断得出来。
五人小组就这样看到这群约莫十几人组成的队伍最后停在他们面前。
显然是为了他们而来的,然而,这群人根本不是透过电话联系的警方警力。
紧接着,前来者没有做任何招呼或慰问,便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身分,瞬间令五人备感震惊。
但面恶警官倒是不觉得意外,从头到尾就只是向对面的领头者投以锐利目光。
「我们是国家调查局的人,接下来希望你们将现场的指挥权转交给我们,还有请报告目前的调查进度,以及将现有证据提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