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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船啟航后,往摆接溪上游开去;或许是疲惫,或许是焦虑,船上的人皆沉默不语。
    云豹车舱里,花子瑟缩在罗排怀里,不停啜泣;馀悸犹存的她,不停倾诉昨晚的经歷有多么惊心动魄!
    弘爷上半身露在炮塔外,持望远镜监视岸边动静;同时他在心里还不断回味刚才击毙杨站时的画面!那一瞬间,可真是越想越解气!
    小治爬出车舱,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台中。」弘爷说完,再从左胸口袋里掏出一郎给他的信封,递给小治。
    接过信封,小治先阅览一遍,然后不解的问:「一郎要我们加入另一支武装民兵?」
    「事到如今,政府一定会全力缉捕我们!事实上......我们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弘爷说完,再端起望远镜,继续监视岸上动静。
    失去浩克、俊泰,现在的小治是极度厌战!他是真的不想再参与什么武装抗暴的运动了。
    「我看……还是回山上吧!」小治想起娜娜和部落。他认为躲到山上,会比到台中更好。
    弘爷点了点头,说:「你是副连长,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车舱里的阿贵听见他们对话,也跟着探出头来,还说他已和铁道部的旧同事安排好,下午会有一班火车开抵板桥,到时可以载大轮车和学生兵一起南下!
    阿贵:「台中那头,『八田桑』都已经打点好,你们到了台中再做决定也不迟;至少……先把这一船的学生兵先带下去台中。」
    渡船行至湳仔沟,将船上人车卸下后,随即离去。
    一行人刚下船,远远就看见罗排的马被圈在鸡舍工地理,低着头,吃着草;一旁遮雨棚里,还停着阿贵稍早骑来的脚踏车。
    大轮车与学生兵们来到工寮,稍事休息。阿贵点了点人数,大轮车六人,学生兵八人,再加上万猴,一共十五人。随后,阿贵与罗排两个人,一人骑车,一人骑马,一起回到二姊夫家里。
    看到阿贵和罗排平安回来,金富很是高兴!彼此还交流一下稍早所经歷的一切,但就是没人知道卓仔的下落!
    金富不放心北庄家里的情况,于是骑上阿贵的脚踏车,先自行回家查探。
    稍晚,阿贵张罗齐十五人份的早餐后,让罗排先带回湳仔沟;等金富回来后,他再骑车到板桥火车站,联络火车事宜。
    金富确认过北庄未遭战火波及,欣慰之馀、赶紧回来带着一家妻儿老小返回蔡家。一回到家,他就急着来到书房撰写新闻稿,希望能尽快将稿子写完,好把新闻发佈出去。
    小治一脸惆悵的站在工地,久久不语。因为这里充满了浩克与俊泰的回忆,点点滴滴,歷歷在目。再看到自己辛苦盖到一半的鸡舍,就这么戛然而止,内心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查理从工寮那边走了过来,拍拍小治肩膀,安慰道:「当初搞这些,只是想帮你们转移ptsd,没想到你们竟然做得有声有色!若在承平时期,你们哥几个一起合作,肯定是成功的实业家!」
    接着,查理与小治分享以前在战地採访的经验,试着开导他,劝他学着坦然地面对变故。
    查理:「眼前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无须太过执着,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小治:「可惜……他们已经不在了!」说完,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小治不停自责自己,懊悔、愤恨,各种负面情绪如浪潮般袭来,令他情绪再次崩溃!
    正在向学生兵介绍云豹的弘爷,见小治、查理两人情况不对,把车交给阿伟,再偕罗排一同前来关切。
    与哭断肠的小治相比,弘爷反倒显得豁达!
    这一年半来,在宪兵队待久了,弘爷渐渐变得和老谭他们一样,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尤其是在百合子死后!
    「这就是战争,我们昨晚所经歷的一切,都是战争的一部份!」弘爷说完,扶起小治,再拍拍他的肩膀,劝他赶快振作起来,因为后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也许不知道,正是你当初那句『把云豹顾好』,让弘爷有了活下去的目标!」查理语重心长的接着说:「他们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完成你当初交给他的任务!你也是军人,应该能理解。」
    小治摇摇头,气馁的说:「我才没那么伟大,如果可以......我也想一走了之!」他甚至不讳言,打算以死谢罪!因为他认为死亡,才是离开这场恶梦的唯一方法!
    「别胡说!」查理严正地斥责道:「你忘了浩克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你手底下还有人指望着你,不可以讲这种丧志的洩气话!」
    听完查理这么一唸叨,小治心里萌生一股莫名的厌恶感!他开始厌恶自己,也厌恶副连长这个身分!他甚至觉得,「副连长」这三个字,就像孙悟空的金箍圈一样,牢牢地困住他,想甩又甩不掉!
    灯子召回服务队,并从他们口中得知,那些早一步散伙的暴民,家住何处!于是他故计重施,再去找狄队借兵,打算挨家挨户的逮人!
    狄队一开始是直接拒绝,但灯子跟他说:「您队上战死这么多弟兄,却没逮着一个活口,这锅儿您可揹得?」话说到这里,灯子见狄队若有所思,便直言不讳,接着往下说:「我的人手也死了不少,正愁逮几个活口回来『顶缸』(替罪)呢!」
    狄队不解:「活口?你哪来的活口?」
    灯子笑了笑,说道:「不巧,刚好我有掌握到线报!只需劳驾您借我几个兵,我保证帮您把人逮足、逮齐!」
    稍晚,狄队点了一个排的兵,借给灯子。
    借到兵后,灯子循线来到邻庄一户人家;这家门口掛着一块直匾,匾上还写着「自愿兵」三个汉字。
    经过一夜凿战,曹长一人躺在床上补眠,但总是心神不寧的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11点许,曹长太太说外头有军大人找他!于是曹长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前去会客。
    灯子见曹长右手臂负伤,心里便有底了。心想:哼,个男人肯定参加过昨晚的战斗!
    于是灯子假借指认尸体与协助调查为由,请曹长随他们走一趟。还说:「去去就回。」
    两人全程皆用闽南话交谈,除了服务队的台湾人外,在场的外省兵,没人听得懂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曹长不疑有他,当真以为去去就回,还同太太交代一句:「『中昼』(中午)饭菜帮我留着。」之后便随灯子一行人离去。
    后来灯子又以相同手法,于江仔嘴附近一带,逮捕了好多先行散伙的敢死队员!凡是让服务队记下,又找得到人的,无一倖免!
    阿贵来到板桥火车站,此时车站正陷入紧张的警民对峙!据说,稍早还有民眾攻击县政府!
    阿贵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顺利溜进车站,并与「北厂」(台北铁道工厂)的老同事取得联系;这时他才得知,全台铁路交通因为罢运,已全面停摆!
    获悉此事,阿贵开始担心火车会开不出来,他心想:若开不出来,到时大轮车和学生兵无法南下,这下可就麻烦了!
    所幸北厂老同事再三保证,说目前铁路还掌握在本省人手上!他们会在军队重新夺回控制权之前,抢先一步发车出去;但几时能发车还不知道,只能先讲好搭乘车站,等候列车到来。
    阿贵评估板桥火车站的情势后,认为不宜在板桥搭车,于是改约树林火车站。
    回到湳仔沟,阿贵告诉大伙要再横渡一趟摆接溪,去到树林搭车!可他还没去联系船老闆,于是要大伙继续在此等候。
    这时,查理提出要求,说想趁等船的空档,回去平房收拾重要物品。但无奈交通工具有限,只好托阿贵骑车,载着查理,加上罗排,三人再回江仔嘴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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